被稱作為於道長的布衣男子稽首道:
“我知秦舉人在這一個多月裏受了些委屈,不過督統那邊暫無撤退消息,閣下再忍耐些時日,便可恢複正常了。”
秦武輝煩躁道:
“不知道到底還需要多久?青衣客這麽長時間都未曾現身,想必已經不在鳳陽府了罷!”
於道人依舊是不急不緩的模樣,悠然道:
“確實如此,不過督統意思是要我等再堅持三天,若是三天後青衣客還未現身,便可從秦府撤離。”
“三天.”
秦武輝沉著臉,卻也無法再發作:
“好,那我就再忍三天!”
眼前的於道人乃是靖武司從遊仙觀請來的一位客卿,亦是一位已經步入了四境的道術高手,專門安插在秦府用來對付青衣客。
實際上,靖武司竟然拿秦府來做文章,並且意圖引誘青衣客來刺殺自己,秦武輝在一開始得知情況時是強烈憤怒且反對的。
畢竟青衣客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誅殺了通判田明和青龍幫的護法,手段堪稱詭異邪門,他即便身為三境的鍛骨武師,也根本不想招惹上這樣的人物。
但是靖武司本身就專辦大案要案,督統索和烈更是非一般的大人物,其人行使權柄即便鳳陽知府都無權幹涉,他一個武舉人自然也無法反抗,隻能忍氣吞聲當了這誘餌。
而為了緝捕青衣客。
這些時日靖武司可以說是精銳盡出,派遣人手之中不僅有練力武徒,易筋武生,乃至幾個鍛了骨的武師校尉都替換成為府中的家丁護院,在這秦府布下了天羅地網。
如此嚴陣以待的對付青衣客,秦武輝一開始還有些膽戰心驚,不敢隨意外出,走到哪都有眼前的於道人跟隨,高度緊張到夜裏甚至不敢入睡。
但是隨著時間推移一個多月過去,青衣客卻銷聲匿跡遲遲不出現,秦府上下一直以來緊繃的心神也越來越鬆弛,然後演變成了煩躁。
到了現在,秦武輝更是幾乎一刻都忍受不了,隻想趕快把所有官差趕走,恢複縱情聲色的正常生活。
“劉管家!”
說著,他便吐出一口濁氣,向著院外一聲呼喚:
“給我備車,老爺我要去街上散散心!”
話音落下,一個年過四旬的白胖中年男子出現在院門口,滿臉恭敬道:
“老爺,可需要我陪您一起?”
秦武輝點頭以示應允,劉管家當即便安排了一輛馬車,並且親自隨侍左右,一同乘車駛上街去。
當然,作為貼身保鏢的於道人自然也是一同上了馬車,除此以外還有一名靖武司校尉帶著數名手下身著便衣,一路暗中跟隨防止意外。
馬車沿大道緩緩行駛,略微顛簸的車廂中劉管家如下人一般沏著茶水,秦武輝卻是略顯好奇的看向於道人:
“於道長,咱們再有幾日就要作別了,但你的道術秦某卻還沒有怎麽見識過,不知遊仙觀以何術為長?”
於道人微微一笑:
“我遊仙觀以魘咒術和飛星針著稱,不過可惜如今道術式微,人才凋零,知道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
秦武輝大感興趣:
“能否讓秦某見識一下?”
於道人微微一笑:“當然可以。”
話音落下,他突然轉頭看向劉管家,並且口中念誦道:
“太上有命,魄無喪傾!”
隨著他的目視和念誦,一股詭異的波動登時擴散而出,正好對上其目光的劉管家登時目光呆滯,宛如木偶般僵坐在了原地。
秦武輝微微一驚,在劉管家麵前揮了揮手,卻見對方像是失了魂一般毫無反應。
不等他說話,於道人就淡笑著解釋道:
“這就是魘咒之術,可以迷昧人的心神,可使人陷入沉睡、夢魘及幻覺之中。”
說完,他一手結印,輕輕點在劉管家的眉心之上,當即令對方回複了正常,並且一幅如夢初醒、極度迷茫的神情:
“我,我剛才是怎麽了?”
秦武輝並未理會他的詢問,有些敬畏的感歎道:
“這道術手段還真是匪夷所思,秦某今天算是長見識了,佩服,佩服!”
“秦舉人見笑了。”
於道人平淡道:
“僅僅是一些微末伎倆而已,這等程度的魘咒術也隻能應付一些意誌薄弱的人而已,像秦舉人這般鍛了骨的武師,以自身意誌破解此術不算困難。”
秦武輝沉吟道:“我聽聞傳言,那青衣客有可能也是一名道術高手,以道長看來,此人會是何等境界?”
青衣客疑似五境道術高手的信息一直屬於機密,從未向外公布,就連秦武輝也一無所知。
於道人自然不會泄露這點,隻是緩緩道:
“此人道術修為可能比貧道更強些許,不過他之所能製造血案造成轟動不過是仗著世人對道術的不了解。他不來便罷,若是來了秦府貧道有的是手段讓其露出馬腳。”
對於害得自己一個月失去自由的青衣客,秦武輝也是惱恨無比:
“卻實可惜了,要不是這狗屁青衣客跑了,我定要看到他被千刀萬剮,淩遲處死!”
話音落下,馬車驟然一個急停。
車廂內,秦武輝眉頭微微一皺:“怎麽回事?”
一旁跪侍的劉管家頓時拉開車簾探頭正準備大罵,然後目光微凝,轉回身來低聲道:
“老爺,前麵街市好像是林家的那個瘋女人。”
秦武輝臉色頓時一沉,也撈開車簾看了一眼,便見前方街市大道上,隱約可以看到一個蓬頭垢麵的女人正在三步一磕頭,引得周圍熙攘人流駐足圍觀。
他當即冷聲道:
“晦氣,換條路走!”
管家嗬斥下,車夫當即調頭,於道人此時也遠遠看了一眼,饒有興趣的問道:
“秦舉人,那瘋女人便是靖武司做的餌?”
“除了他們還能有誰?拿一個瘋婆子做局,虧他們幹得出來。”
秦武輝極度惱火道:
“林家的瘋女人天天在街上詆毀我的名譽,現在別說這東城一帶,恐怕整個鳳陽府都知曉我秦某聲名狼藉了.”
於道人不以為然,低笑道:
“左右不過是些低賤的平頭百姓罷了,他們議論議論又能造成什麽影響呢?等到此間事了時間一過便沒有人再會記得。”
劉管家聞言也是獰笑道:
“老爺您放心,等到此間事了以後,我一定安排人徹底把這瘋婆子解決,讓她以後再也沒法髒您的眼和耳朵!”
“好。”
秦武輝依舊是沉著臉,點了點頭。
不過這一下偶遇,他也頓時失了心情,在外麵沒逛多久便打道回府。
回去以後。
喝喝茶,練練武,再和於道人對對弈,一天就這麽過去。
到了晚上。
和自己的三妻四妾乃至親眷用過飯,微醺的秦武輝在散席之後摟著自己**肥臀的小妾回到房間。
他探出大手剛想將小妾衣服剝去盤腸大戰一場,對方卻是連忙阻止,嬌媚提醒道:
“老爺,那位於道長可還在隔壁呢!”秦武輝動作頓時一僵,極其掃興的把手一揮:“趕緊走趕緊走!”
這些時日,因為擔心青衣客上門,外加於道人就住在隔壁屋子,他無法和自己的妻妾同睡,早已憋的不行。
不過再怎麽饑渴,他也沒臉皮在於道人這種人物麵前上演春宮大戲。
小妾見他惱火模樣,吃吃一笑,在其耳邊道:
“老爺放心,等他們撤走了,我和雪梅一起伺候你,保管讓你開心銷魂。”
秦武輝狠狠在其身上捏了幾把,興奮道:“好,老爺我等著你們!”
隨後。
在服侍之下,他脫去衣裳在床榻之上躺下,緩緩閉眼。
小妾離開關上門後沒多久,他就在輕微的酒意下緩緩睡了過去。
而不知道過了多久。
床榻之上剛剛進入淺眠的秦武輝,仿佛感覺到了什麽一般突然一個激靈,猛然睜開眼睛。
然而視線之中,月光灑入,屋子裏空空****昏暗一片,門窗皆是緊閉,並無任何異樣。
“奇怪.”
莫名驚醒的秦武輝並未多想,隻是低罵了一聲,閉上眼睛準備再度睡下,
然而幾乎是同一時間,他麵前不過三尺的黑暗之中,突然爆發出巨大的火光和聲響!
砰!
火光綻放的一瞬,秦武輝眉心正中就陡然出現了一個血洞,後腦更是被巨大的衝擊力掀飛,紅的白的糊滿了床頭!
不管修煉道術還是武功,被一槍爆頭都絕無活路,他就這麽雙目駭然圓睜,哼都沒哼一聲便喪命當場。
“不好!”
而幾乎是在槍聲響徹的同一瞬間。
僅僅一牆之隔,居住在隔壁正在打坐靜修的於道人猛然狂驚睜眼,身影瞬間掠出!
除了道術以外他明顯也有武功在身,不過一兩個眨眼的功夫就衝出屋外、破開門窗直接衝入了秦武輝的臥室。
然後通過淡淡的星光,他便看到床榻之上的秦武輝雙目圓睜,瞳孔放大,眉心已然多出了一個血洞,床頭之上更是血肉模糊,紅白一片!
一個三境鍛骨,連他對付起來都要費些手腳的武舉人,就這麽死在了這裏。
黑漆漆的房間中血腥味濃烈,於道人驚怒之餘,更是汗毛倒豎,手腳冰涼。
因為即便是在靜修,他的心神感應也已經覆蓋了秦武輝的房間,並且從頭到尾都沒有感覺到有任何人進入。
而此刻單看秦武輝的死狀,其人分明是被一個人堂堂正正的站在床邊,然後正麵用火槍一槍命中頭顱的!
但是無論方才還是現在,他靈敏的感知之下完全沒有感覺到動靜,完全想不到凶手是在何時進屋,又是如何離開的!
“於道長!”
“老爺!?”
與此同時,巨大的動靜已經傳遍了整個秦府。
本來散漫就等著撤退的諸多靖武司精銳們自然全部被驚動,從各處急速趕來。
最先衝進秦武輝屋子的身影行動迅猛如虎豹,其中一個赫然便是曾經懷疑過黎鈞先的校尉餘顯廷。
他持著火把帶人一下衝進主屋,見到僵立床前的於道人,還有床榻上死狀淒慘的秦武輝,頓時大駭:
“於客卿,這是怎麽回事?”
“青衣客來過了?”
此時此刻,火把光輝照耀下,於道人臉色極度的難看,隻從牙縫裏蹦出三個字來:
“不知道。”
“不知道?”
另一個今夜輪守的校尉也是滿心驚疑:
“於客卿就在隔壁,怎會不知道?”
於道人澀聲道:
“實不相瞞,貧道在隔壁靜心打坐心神覆蓋全屋,但是從頭到尾都未曾感覺到有人進出,甚至一聽到槍聲便第一時間衝了進來,也未曾發現有人離開。”
所有人臉色劇變,悚然而驚。
於道人可是靖武司專門找來的道術高手,若連他都沒有發現任何動靜,那這青衣客到底是人是鬼!?
這時,屋外還有大量人已經趕來,秦武輝的妻妾乃至尚未成人的子嗣也全都趕了過來,看到秦武輝死狀後頓時尖叫連連,然後呼天搶地的悲號、質問,亂作一團。
而如此混亂場景中,餘顯廷卻是隱隱發現不對:
“劉管家呢,劉管家怎麽不在?”
秦府家眷沉浸在悲痛之中無人反應,於道人、乃至其他靖武司官差則是目光微凜,立馬鐵青著臉立刻奔向了管家所住的地方。
結果剛剛來到劉管家所住的屋子前。
餘顯廷率先踹門而入,登時聞道一股濃烈的血腥氣,而一眾人進入裏屋之後借著火把光輝,當即便見到身形肥胖的劉管家驚恐萬狀的躺在床榻之上,肥膩粗壯的脖子幾乎全部被斬開,死狀淒慘而可怖。
同時,在其床前地上,亦是留了兩行熟悉的血色大字:
貪贓枉法顛倒黑白、**擄掠作惡多端,凡此類者死有餘辜!
殺人者,青衣客是也!
見到這兩行血字,無論原先自信滿滿的於道人,還是餘顯廷等十餘個靖武司精銳,都隻感覺到一股涼氣直衝頭頂,渾身血液冰涼。
而與此同時。
就在整個秦府雞飛狗跳之時。
秦府之外,一處黑暗小巷之中,卻突然有一道人影詭異的從地下冒了出來。
正是全身被夜行衣包裹的陸淵。
此時此刻,他臉色稍顯蒼白,從懷裏取出一根經過調和的人參就塞進口中,服食煉化。
片刻之後,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這土行之術,法力消耗還真不小.”
沒錯。
他方才所施展的乃是第六門地煞術,土行。
【土行】:可施展地行之術遁入土中,日行千裏。
顧名思義,這門術法便是能像仙神誌異中的土地神一般遁入地下,隨意行動,並且速度奇快。
前兩天從秦府回去之後,陸淵便將此術點亮並且掌握純熟,今天輕輕鬆鬆的便以此術要了秦武輝的命。
土行術+隱形術+得自馬匪的火槍,雖然不講武德卻是一等一的刺殺之術,秦武輝堂堂三境鍛骨武師連半點反抗都沒有,就當場了賬。
唯一可惜的是,對方斂財無數,家財萬貫,他因為靖武司的人在場匆匆忙忙都沒有機會搜刮一下。
念頭轉動的同時,秦府之中喧囂陣陣哭喊震天,引得周圍犬吠不止,甚至驚動街上鄉鄰。
而始作俑者的陸淵在黑夜之中目光遙望,嘿然一笑:
“身為修仙者,動手殺人還用刀用槍,這畫風也是夠奇怪的了。”
“下一門地煞術,還是得選門攻擊性法術,否則老是動刀動槍的未免也太沒排麵了些”
話音落下,他的身影便隱於黑暗中,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