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兩人再落地剛好交換一個方位。

“你清醒了?”

“你躲什麽躲?”

“你瘋了,還不住手!”

楊真見她雙目戰意旺盛,一臉縱橫快意,頓知這丫頭跟他一般隻怕早恢複了神智,隻是心中不快,借機拿他出氣。

練無邪捋了一下額前亂發,眉梢含怨,丹唇一抿,有些像撒嬌道:“我第一次跟人打得這麽痛快,你就不能讓我一次打個夠?”

楊真聞言兩腳一軟,險些坐倒了下去。心中大叫姑奶奶,他怎也想不到有如此嗜鬥之人,若非有白纖情出手招架,隻怕第一擊就給這丫頭打掉半條命了。

“既然沒事了,還不快想辦法離開這鬼陣。”

“要有辦法,我早出去了,還用你說?”練無邪白了楊真一眼,仍舊顯得精力旺盛的盤坐到地上,又道:“你怎麽突然厲害了很多?”

楊真此時緩過氣來,才發現自己渾身虛脫一般,無力地跟著軟坐在地,他沒好氣道:“玄女門自古法走陰柔,傳說中的術法都是不慍不火,一舉一動如仙子下凡,哪有你這樣粗暴凶猛的比鬥之術?”

練無邪鼻子巧俏地皺了一皺,蹙眉道:“你是罵我?”

楊真回想與練無邪第一次相遇以來的印象,起初是驕橫無禮,隨著接觸日長,卻覺得她是一個有所擔當、獨立特行的果敢女子,唯獨有時候野蠻驕傲了一些,倒無甚缺點。

現在他看來,還要重新評估這女子,其好勝心之強,猶勝男子,鬥戰之意,連他都要自愧不如。

“怎麽不說話?”練無邪見楊真沉默,埋頭低聲嘟嚷了一句:“真是小氣,要我真動手,你接的該是我的渾天綾。”

楊真失聲道:“難道你一直是清醒的?”

練無邪嬌靨上綻出一絲得意神色,道:“應該比你早一點清醒過來,隻是見你瘋瘋癲癲的,順手多打幾下,都是給那鬼丫頭氣的。”

頓了頓,她又道:“我的拳腳之術都是世俗慣用得來,若讓我師父見了,定給我一頓好罵,不過若有巫門吸血妖那等身法之速,近身體術修來倒是十分管用。”

楊真聽來哭笑不得,說起來倒是他的不是了,他點頭道:“巫門確實不可小覷,四脈各行其道,彼此幾乎背向而馳,很多術法是玄門中不曾見過的。”

“怎麽辦?”

寂靜了一陣,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兩人不由相顧一笑,為彼此突來的默契感到好笑。

夜幕降臨,地處西南的洛水城卻伸手不見五指,一場前所未有的濃霧籠罩了全城,極目丈外不能。

武王府上,眾多懸空觀道人當即察覺了不妥,武陽王親命下,有道人出動一探,方出城外二十裏,就發現了大批艦船從洛水北上。

誰也不曾想到南蠻大軍方拿下龍門峽,不及整軍,短短十日不到就突襲而來。

洛水城全城大街小巷,一片人仰馬翻,水上舟行急**,陸路兵馬頻頻調動,一條條火把高舉,在全城乃至城牆上,形成火龍奔流過往。

南蠻子來了!

同時王府內,也在為練無邪和楊真的突然失蹤而憂心,不過相比南蠻軍的威脅,就微不足道了。

唯一的好兆頭,大約就是武王府大公子武令候傍晚時候突然蘇醒,且不顧身體欠佳,明白當前局勢後,當即向武陽王請命,擔下城防重任。

到了第二日破曉,彌天大霧依舊籠罩著洛水城方圓數十裏,已經有半數百姓陸續撤進了內城,而怒江上卻是茫然不見動靜。

臨戰氣氛高壓之下,整座城池十萬百姓的心神如同拉開的弓弦,恐懼、不安、煩躁皆有之。

然而,一日過去了,大荒軍水師卻沒有任何行動,仍舊潛伏在迷霧深鎖的怒江上。

而在城北臥虎山莊穀內迷陣中,兩人對外間的變化卻全然不知情,過了一個晝夜,夜幕再度降臨,還是脫不得困。

在一條紅色飄帶和一柄金色小劍的寶光映襯下,四周迷霧紅一團,黃一團,相互輝映,方圓數丈內光暈朦朧如蓋。

楊真兩人就居於光暈中央,坐看渾天綾和天誅在頭頂飄來去兮,不住穿梭入雲霧深處,轉眼從另一處陣門中盤旋飛出,借此來探查陣法秘密。

這前一個晝夜裏,他們休息一陣,探察一陣,已經持續堅持了七八個時辰,兩件法寶在陣門中飛來往複,仍舊茫無頭緒。

練無邪招手一揮,飄飛在頭頂的紅綾活物一般轉了回來,收入袖中不見,隻剩下一團金光孤獨地飄浮在霧氣中兜轉。

“怎麽,放棄了?”盤膝正座的楊真睜開了眼睛,入目正是一張嬌俏煩躁的臉龐。

“你不是見多識廣嗎,怎麽也奈何不得這破陣?”練無邪氣惱地瞪了楊真一眼,有些生氣。

楊真沉思一陣,無奈道:“這‘小劫雲霧天’是巫門最有名的兩大上古陣法之一,僅次於‘萬劫雲夢天’,分作萬古迷蹤霧陣、七情六欲心劫陣,由兩陣合一成就霧幻天,非修真界尋常陣法可比。

“上古人妖兩族大戰時,這陣法在巫門手中曾大放光彩,尤其妖族性情暴戾,被困住後,往往沒有來得及破陣,就在陣中自相殘殺敗亡。”

練無邪不服氣道:“我怎麽不覺得有這般厲害,頂多是個罕見的迷陣罷了,若是我師父舉手就可破之。”

楊真哂然一笑,道:“這陣法似乎並不完整,至少心劫陣中的殺勢並未運轉,隻出現了幻象心劫,所以我們守住心神,過得心劫關後,這陣也奈何不了我們。”

練無邪粉拳捏得喀喀直響,她恨聲道:“巫羨魚這巫女太可恨了,我出去定要她好看!”

“我摸到了一點門檻,但要出陣隻怕要花上三兩天工夫,你急也沒用。”

練無邪哼了一聲,道:“誰說我急了?”

楊真玩味地注視著她,開始練無邪還若無其事,一臉清冷自若,漸漸地,她臉脖子飛起紅雲,最後忍受不住翻眼怒對楊真道:“我就是急了,你這人真是可惡,老跟我作對!”

楊真隻淡淡吐了一句:“口是心非。”

“你還想打架不成?”練無邪聞言險些蹦了起來。

楊真閉眼漫不經心道:“沒見過這麽蠻不講理的女人!”

練無邪再忍不住,閃電出手,一道紅練如蛇橫卷向了楊真。

幾乎同時,一到金芒閃爍在練無邪眼前,迫得她不得不半途收回渾天綾,楊真卻不欲與她硬碰,天誅閃逝了開去。

楊真起身道:“想要出陣,就要聽我的。”

練無邪跟著站了起來,“憑什麽要聽你的?”

“想要出陣,你就得聽我吩咐。”

楊真話是這麽說,心中卻並無幾分信心,他起身繞著練無邪附近走一小圈,往往深入迷霧一丈,馬上古怪就從另一麵拋送了回來。

他將天誅光芒漸漸收斂至盡,憑借心靈去感應四周陣門變化,如是幾回,陣中迷霧融入夜色,仿佛沉入最深沉的黑暗中。

漸漸地,兩人相距幾步,也看不太清楚對方,好在沒有脫離陣心之時,還可以感應彼此的方位。

“按我說的做,巽位十步……”

“幹位左轉七步……”

“離位後退九步……”

練無邪芳心雖不忿,卻知自己對陣法所知不如楊真,抱著萬一的希望,還是決定小小的委屈自己一回,隨著楊真的口令行事。

兩人周周轉轉,歇歇停停,仿佛沒有盡頭的摸索,驚喜和失望交錯輪回,折磨著兩人的耐心。

又不知過了多久,天光亮了起來。

黎明第一道曙光灑在洛水城巨大的城牆青磚上,牆垛後一夜未合眼的兵士臉頰上。

這時,一陣晨風撲襲而來,寒意襲人。

不知是誰高喊了一聲:霧退了,霧退了!

高亢的聲音回**在城牆內外幾裏,一些本在打盹兒的望風士兵當先被驚醒,寒凍一夜的士兵們,不顧一整濕寒的衣甲,從城牆過道各個角落爬了起來,呼呼喝喝擁到了牆頭箭垛處,望向城牆外原本被迷霧深鎖的江麵上。

此時整個洛水城宛若飄浮在一層白色氤氳中,灰青巍然,若雲霧仙城,隻是仙城外卻是黑色怪獸層層隱現,在滔滔江水中浮**。

風再起,風更烈,雲霧剝開了一層又一層,終於歸還了山河本色。

十數艘樓船斜停江心,數百艘艨艟鬥艦,層次有遞列陣在環繞城牆的怒江上,各色旌旗高高飄揚在飛廬上,桅杆上。

鋪天蓋地的凜冽殺氣夾雜著寒氣,撲打在洛水城士兵的心坎上,個個都聽得見自己胸口咚咚的脈動聲,冷汗不禁從臉頰滑下,落在黑亮的戰甲上,凝成冰霜。

南門城樓指揮室內,一幹將領和一群大袖飄飄的老道,紛紛站在高台瞭望孔眺望著江上,氣氛壓抑,一身戎裝的武陽王一臉寒意地收回目光。

眾將紛紛回轉,武陽王沉聲道:“南蠻究竟有何圖謀?”

有懸空觀道人做耳目,他們自然知道前日方入夜南蠻大荒軍就列陣江外深霧中,卻按兵不動,讓人茫然摸不著頭緒。

“起火了,起火了!”外麵傳令兵嘶聲高喊,擂鼓聲連綿不斷地從遠方望樓傳來。

片刻後,一名校尉跑上樓台,踉蹌撲地跪稟告道:“大人,不好了,城北糧倉著火了。”

眾人撲到樓台後麵望孔,隻見城北一角上空濃煙滾滾,火光衝天,所有人臉色一下子變的鐵青,呼吸沉重可聞。

洛水城所仗恃的就是三麵環水,城堅牆高。其中城西和城東兩麵的外廓城尤其昌盛,沿著山坡市坊雲集,水軍根本無法立足推進,難從水上攻來。

而城北平野在青山丘陵夾壁之中,蠻軍要從北城攻入,更是難如登天;隻有城南正門與水門之間有大片開闊石灘河堤,勉強算是南蠻可取之地,在這等地利之下,大荒軍縱然從水上圍困一兩月,也是難傷洛水城元氣。

如今城中糧草失火,後果可想而知。

“還不快增兵救火!”一名將領當先反應過來。

“已經有人去救了。”校尉顫聲道。

“混帳!”武陽王一拳擂在牆磚上,砰聲作響,他猛然轉向一邊道人群中神色安定的玄機子身上,道:“玄機子道長,請務必將城中蠻子肅清!”

玄機子搖頭道:“王爺,來不及了,你們看城牆下。”

不知何時,最後一層迷霧退去,正南城門碼頭與城牆間百丈亂石坡地上,足有幾列千人隊,全副武裝的士兵手腳不動,原木一般站樁排列在城牆下一箭之地,隱隱籠罩著一層灰色的霧氣,一股詭異的氣息彌漫開來。

“那是我大漢軍士!”一人失聲道。

事到如今,玄機子道長也顧不得打擊士氣,他慢吞吞道:“以前是,不過……現在他們是僵屍!”

“道長,你、你說什麽?”剛才發話的一名將領以為自己聽錯了。

玄機子道長看著眾人目光聚集過來,歎息道:“他們是一群稟地陰之氣而生的屍物,肉堅如鐵,不懼兵戈水火。”

看著眾將一臉將信將疑之色,武陽王怒哼一聲,大為不滿道:“僵屍怎麽了,僵屍就把你們嚇住了?你們要不要獻城投降了事?”

眾將頓時噤若寒蟬,麵麵相覷。

方才發問的將領屈膝半跪道:“王爺,卑職一條命就交在王爺手上了,卑職跟隨王爺十多年,別說僵屍,就是刀山火海也走過它幾回了,還有甚好怕的,那些南蠻子打不過咱們,就會這等妖法,我大漢不也有眾位仙師道長嗎?”

眾多將領紛紛下跪,聲言附和。

武陽王容色這才緩了緩,喚起眾人,道:“懸空觀諸位仙長對南蠻邪術早就有所準備,諸位不必擔心,隻要我等眾誌成城,那南蠻必定有來無回,我武解陽何時怕過那些蠻子,是不是?”

眾將轟然應諾,士氣陡然高漲起來。

懸空觀一幹道人麵上附著淡淡的從容微笑,以示安定眾人,私底下,個個都惴惴不安,楊真的失蹤始終在他們心中埋下了危機的種子,此時縱然對僵屍的出現早有所備,但臨陣看到那黑壓壓的僵屍群,還是憂心不已。

“嗚——”

就在這時,雄渾嘹亮的號角聲從江麵上悠悠而起,直刺長空,與後起牛皮鼓的激響和在一起,在空中迸發出震人心魄的聲響。

東風吹,戰鼓擂,萬兵齊備。

怒江上密密麻麻堆積的大小戰艦,旗幟張揚,無數身著藤甲,手持彎刀,一身黑紅短打的蠻兵站在船頭甲板上齊聲呼和,發出震撼天地的呼嘯,一股蠻荒之氣排山倒海地從江麵上卷上城池,仿佛要將洛水城掀翻一般。

早藏在艨艟和鬥艦中的蠻兵驅船列陣,接近城南偏東與正門毗鄰千步的水城門,呼喝著俚語,緩緩排布成陣,似乎在為另一側城門灘頭前的僵屍陣打氣。

城牆上油鍋內火油沸騰,滾木礌石堆積,投石機和巨弩二十步相間隔遙指城下,在望哨令旗的指揮下,弓箭手、矛手、盾手等有條不紊地層層排布在牆垛內。

縱然多年未經戰火洗禮,但在武陽王常年嚴厲的整備下,洛水城守軍仍舊是一等一的精兵。

望樓內,隻剩下武陽王和玄機子道長兩人,懸空觀餘人皆已出陣,準備著手對付那群僵屍。

武陽王來回不停地踱步,神色不安,他突然止步道:“玄機子道長,本王總覺得不妥,南蠻陣容看似鼎盛,但算計下來,戰船上不過區區數千九黎蠻兵,那烏蠻和白蠻隻怕都還困在南線諸郡,這等陣容要拿下洛水城根本是癡心妄想,莫非他們還有別的陰謀?”

角落裏盤膝靜坐的玄機子睜眼抬頭道:“莫非王爺視那僵屍如無物?”

武陽王大笑一聲,道:“有諸位道長,那僵屍再能耐也難攀得上我十丈高牆,本王不解之處,就是他們隱藏的手段究竟是什麽?”

“來了。”玄機子驀然雙目精芒大盛,彈地飄身而起。

忽然間,南麵城牆下幾團黑煙轟然爆開,衝天彌漫開來,原本紋絲不動的僵屍群,個個挺胸凸肚,死魚一般的眼珠上翻。

前陣佇列中,上百名僵屍雙腿微曲,前前後後撲跳了出去,一躍就是丈餘。眨眼工夫,在城牆上守軍呆滯的目光下,撲到了牆腳下。

躲在牆垛箭孔後的弓箭手本個個引箭待發,隻等一聲令下,卻給數十名道貌岸然的道人生生阻止了。

當先幾具僵屍躍至牆腳,雙手平舉,十指烏芒閃現,憑空拔出一截灰白尖長的指甲,直插入了巨大的牆磚中去,灰粉撲哧灑落,看上去仿佛插入的是一方風蝕千年的朽木。

更古怪的事情發生了,後麵撲來的僵屍群相繼堆積在牆腳,後續僵屍則高高躍起,迭在上麵,搭就人梯,轉眼上百隻僵屍如法炮製重重迭上,瞬間就危臨城牆上。

牆頭士兵再受不住眼下的詭異景象,就在這時,不知誰先放出了一箭,霎時鋪天蓋地的箭雨拋射而下。

強勁的箭矢落在僵屍身上,如中敗革,掀破少許皮肉,即便入體也是盈寸則止,頂多令僵屍打個踉蹌,殊難影響它們詭異的衝鋒。

偶有因箭石跌落的僵屍,翻滾幾回後,又重新彈起,縱躍了上來。

這時,不知誰大喝了一聲,如同焦雷炸響,牆頭眾多放箭的弓箭手紛紛氣勢一泄,趁此一緩的機會,十多名灰袍道人袍服飛揚,縱身飛落到城牆牆垛上,高高站立,個個念念有詞,一手掌劍,一手起符。

這時一具僵屍方從下趕至,彈足另一具僵屍的肩膀,猛然拔身兩丈衝上了城牆。

附近道人正驅法送符,就近一名刀斧手見急當先迎上劈了上去,卻見一溜烏光閃動,風聲大急,頓時血肉橫飛,那刀斧手瞬間給肢解成了幾大塊。

“孽障!”就近一名道人中止施法,劍光一冽,淩空橫劍掃來。

正要肆虐的僵屍被挑飛了出去,滾落在城牆下,頃刻竟然若無其事的爬了起來,雖然一跌一蹌,竟然還能行動,城牆上頓時一片驚嘩。

“莫要驚慌,看我等施法!”一名道人朗聲從容道。

他剛說罷,隻見一道赤光閃耀的純陽火符,在他手中劍鋒上疾展衝天,略一盤舞,就拋射向又一具撲上牆頭的僵屍。

火符入體,那具僵屍先是四肢一僵,轟然失足翻滾著拋落城下,同時渾身噗噗燃起了真火,手腳抖擻,很快化做一團黑炭。

城牆上窒了一窒,頓時掀起如雷聲浪,一片歡欣鼓舞。

一道接一道雷火符咒,打下了城牆,一時電光霹靂縱橫,火光輝耀,聲響震天,第一批衝上牆下的僵屍群損殆過半。

學了精乖的將士們,將火油衝著牆下亂作一團的僵屍潑下,頓時燃起了熊熊烈焰,輔以滾木巨石,第一批企圖衝上的百餘名僵屍宣告失敗。

緊接著,號角聲再度響起,第二批僵屍兩百餘具,在一團團炸開的黑霧掩護下,分兩隊從城門左右分批衝了上來。

此時懸空觀諸位道人才剛剛回過氣,畢竟那些來自昆侖仙府的符籙引發都需要強大的法力真元支持,所需已是大大超出了這些凡俗修道者的道行。

半個時辰過去,日上三竿,再次將僵屍陣的衝鋒擊潰了下去。

在望樓中坐鎮指揮的武陽王看到這一切,仍舊濃眉深鎖,心中一股極度不安在不住擴大,卻始終想不到哪裏不妥。

第七章巴蛇

臥虎山莊迷陣內。

“左轉幹位,七步。”

“再前行五步,快!”

“破了!破了!”經天迷霧中,突然傳來一個欣喜若狂的青年男子聲音。

“破什麽破?”一個女聲當即不滿地道:“一直在原地轉呢。”

楊真不由分說一把拉住練無邪的小手,就要奔陣位而去,練無邪甩手道:“你做什麽?”

楊真尷尬一笑,道:“我找到陣門的關鍵了,任何陣法都超脫不了九宮八卦,陰陽五行,隻不過此陣將死門和生門放在了一起,應勢而變,所以才每每錯失破陣之機。你跟緊我的步伐,切忌不可落後半步。”

聽楊真一說,練無邪這回毫不猶豫地遞出了手。

楊真露出讚賞的微笑,這女子當真敢作敢為,毫無扭捏之態,當初想來還以為她與師姐蕭月兒一般刁蠻金貴脾性,現在看來卻是迥然有別。

“小心了。”楊真說罷,一把拖住了她的手腕,疾步踏正方位,衝了出去。

迷陣中兩個身影如魅,不住騰挪飛掠,越行越快,風影模糊,卷**起大片白霧,影影綽綽的陣石顛倒陣中,不斷移形換位,陣勢已經完全牽引發動。

隨著一聲長嘯衝天而起,忽而一聲轟然爆響,漫天迷霧自陣中心向四麵八方呈漣漪狀卷散了開去。轉眼工夫,楊真兩人又回歸到了昨日那花木繁盛的石林之中。

兩人的手還緊緊牽在一起,被困陣中雖然隻有區區兩日一夜,但兩人卻有再世為人的感覺。

楊真朝天長長深吸一口氣,再看向身畔那張絕美脫俗的嬌靨,心中湧起了一股別樣的感覺。他輕輕放開了那柔軟而有力的纖手,心中竟然掠過一絲淡淡的不舍。

“那巫女不在山莊裏。”神遊天外片刻後,練無邪收回了神念。

“糟了,趕快回城!”楊真突然想到了什麽。

在洛水城臨水之處被圍得水泄不通,戰事緊鑼密鼓,而在城北城牆上,一眾守軍卻顯得意態悠閑,城中糧倉的火剛撲滅了有一陣,北麵並無圍城之憂,城下依舊迷霧籠罩,看不清遠方山嶺的光景。

這時城前傳來開城門的呼喊聲,望哨上領頭的將官當即回絕道:“武陽王有令,南蠻不去,城門不開。”

“大膽!我家瑞欽王帶家丁義勇前來助陣,耽誤了軍機大事,唯你是問!”朦朧中,人影幢幢,城樓上望哨看不清狀況,隻能聽見人群中一人狂傲至極的呼喊。

“請容先行稟報。”望哨匆匆丟下這麽一句,下麵就有傳令兵奔了出去。

城樓內,正是武令候親自坐鎮,聞來報後,驚起道:“瑞欽王?趙壽……他進城作甚?”他匆匆而出。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為何執意進城?”武令候縱身屹立在牆垛上,居高臨下,俯視著下方濃霧中的大隊人馬。

下麵沉寂了半晌,竟是一個嬌柔動聽的女子聲音傳來道:“武公子莫非不記得奴家了?”

本威武壯誌的武令候聞言呆若木雞,半晌才顫聲道:“可是羨魚姑娘在說話?”

那女子咯咯一笑,道:“可不是奴家,武公子莫非不肯開城一見?”

武令候兩手一張,毫不猶豫縱身飛掠而下,衣袍獵獵作響,轉眼沒入濃霧中。

在七八名金甲兵士後,一名柔媚的女子正眸光流轉地望著武令候,她巧笑嫣然道:“武公子才區區幾日不見,就不識得奴家了嗎?”

武令候臉一紅,大步上前,左右兵衛持矛退開,兩人相隔數步,武令候癡望道:“羨魚姑娘,那日匆匆一別,猶在眼前,可想煞了武某。”

後麵一架豪華八乘馬車內傳來一陣輕咳聲,巫羨魚若無其事地回望一眼,目光又轉回武令候身上,柔聲道:“羨魚此行隨瑞欽王爺而來,王爺帶了一些自家兵馬,前來助陣,不知武公子意下如何?”

武令候望向馬車後方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精甲隊伍,省起巫羨魚突兀的出現,心中沒來由地升起一絲不舒服和奇怪,當下高聲問道:“前麵可是瑞欽王爺的坐駕?請出來一敘。”

馬車不動,內裏卻傳來聲音:“令尊於本王有天大的恩情,聽聞南蠻圍城,本王雖是落魄潦倒,但也有心助一臂之力,令候莫非信不過本王?”

武令候神色一正,道:“令候軍令在身,不敢不敬,瑞欽王還是請回罷。”

馬車內當即傳來一聲悶哼,顯然大為不豫。

巫羨魚從袖中取出一枚黃巾包裹的印信,讓一名士兵遞了上前,武令候接過,略微一看,還了回去,仍舊搖頭道:“軍令如山,王爺請回罷。”

“令候果真執意與王叔過不去?”一位身著蟒袍腰纏玉帶的白胖中年人,在一名侍女的扶持下,從馬車上邁步走了下來,一臉怒意地虎視武令候。

巫羨魚回身攙扶住趙壽,柔聲勸道:“王爺莫惱,讓妾身勸勸他。”

武令候一臉震驚道:“羨魚姑娘與王爺是何關係?”

趙壽臉上浮現掩飾不住的笑意,道:“羨魚乃本王愛妃,聽說羨魚說起與你相識,本王才讓她出頭招呼你。”他言下正是給足了武令候麵子,不要不識趣。

武令候臉上血色褪盡,腦海裏轟雷陣陣。

“武公子莫非真要把我們拒之門外?”巫羨魚那似憐似怨、纏綿悱惻的聲音,再次傳入武令候耳中,直撩撥得他生不欲,死不能。

神思恍惚中,武令候腦海裏隻有巫羨魚的一個聲音,開門,開門……他踉踉蹌蹌地轉身衝城樓高喊:“開城放行——”

半晌後,城樓旗令下達,閘門隆隆聲起,厚重的內城門緩緩升起。

城門下雲霧深處,大批人馬的聲音開始陸續響動起來。

“慢著——”一個清冽的女子聲音自長空遙遙傳來,話音未落,兩道人影一先一後落在城門過道中央,剛好將失魂落魄的武令候擋住。

“無邪,你這是?”武令候驚神之下,神智清醒了幾分。

“大哥,快下令停止開門,瑞欽王勾結南蠻……”

練無邪不及說完,就給避在兵陣中縱身而出的巫羨魚笑聲打斷了。“沒想到竟然低估了你們兩個。”

此時內城門已經打開完畢,外城門轟然起閘開啟,城外幾裏遠近隆隆聲起,大隊人馬正疾速趕往城門。

巫羨魚衣絲飛揚,輕輕落足三人前,含嗔帶怨地撩撥著武令候道:“武公子,還不快快趕走你妹子!”

“我妹子?”武令候目光迷茫,喃喃念叨。

“對,趕走你妹子!”巫羨魚眸光中得意非常。

武令候猛然轉身,怒對練無邪道:“臭丫頭,走開,莫要跟大哥作對!”

練無邪一楞,眸中一絲怒火噴出,輕輕叫了聲:“大哥。”卻見她說話瞬間右手閃電擊出,劈在武令候脖子上,順手一把將他推送到楊真手中。

就這一耽擱,整座內外城門都已經高高升起,通往城內的大道已經是開闊通途一條,城外迷霧中大隊人馬已經左右列陣趕至北城門十許丈外,與瑞欽王的座車會合。

“楊兄去關閘門!”練無邪一人孤身橫擋在高大的門洞前。

楊真手中提著武令候,奮身掠進城門深出,一邊高喊:“有敵情——放閘關門!”

“想不到你巫門手段如此卑劣,竟對我大哥施下三濫的迷魂巫術,本姑娘就跟你新賬舊賬一起算個清楚。”

“咯咯……練姑娘,洛水城大勢已去,就不要頑抗了。”巫羨魚美極的臉上還**著笑意,揚袖輕揮,一口泛著紅、黑、白三色光華的法囊露出了黑洞洞的袋口,飄浮在半空。

隻聽一聲脆響,一群足有百十數、渾體漆黑、腹大如壺的怪蜂,就從囊口中蜂窩一般衝散了出來,蜂鳴聲嗡嗡如雷,群撲向了練無邪。

一道霓紅光幕極速張開,上百隻玄蜂迎頭撞上了渾天綾,練無邪手上一揮一卷,所有毒焰團盡數返還。有幾隻不幸給掃落在地,若鐵石擊響,若無其事地拍拍翅膀,複又飛起。

巫羨魚不慌不忙圓身一舞,玄蜂如黑焰一般團團飛舞在她周身,順逆輕舞,似乎為人控製了行動一般。

“這是奴家蜈蜂袋好不容易馴養出的三焦玄蜂,好好領受罷。”

一段急促的咒語念出,所有玄蜂仿佛收到命令一般,在空中張開一道大網,從四麵八方罩向了練無邪。

“嗤!”聲一響,百隻玄蜂齊齊噴出毒汁,練無邪一見不好,卷綾飛空而起,剛好避開了如飛針一般犀利的劇毒汁液。

隻見那落空的玄蜂毒液,在城門前大片青石腐蝕了出了大塊大塊的可怖黑斑,直冒著騰騰青氣,殊為可怖。

巫羨魚扭頭衝城門邊上灰澀的空氣中不滿地喊道:“姓左的,還躲著藏著做什麽?”

一道細長的白影趁練無邪周身玄蜂肆虐,無暇他顧之時,貼著牆門上角空隙掠進了城門。

方才開始重新回落的閘門下,黃色光芒大戚,一道黃色光柱從地麵升了起來,“轟!”一聲剛回落三尺的鐵閘挫在半空,戛然而止,卷起漫天黃色土塵。

緊接著內門下也貼壁升起了一道土牆,橫亙在鐵閘門之下,硬生生擋住了城門的關閉。

練無邪不得已,浮身而起,將渾天綾舞得潑水不進,一時卻奈何不得靈性十足且身堅若金的玄蜂群,隻容得上百道黑色流光飛舞在周遭,不時要留心毒汁破罡風而入。

城牆門樓上,此時已經是亂作一團,一時無人指揮,也不知如何應對。

巫羨魚飄掠而起,十指曲就,如蓮捧在酥胸前,低眉念誦著密咒,那群玄蜂身上腹部做蛙叫鼓鳴,與那震翅聲一起,極是擾人心煩意亂,且其飛行的更加疾速靈巧,毒汁噴射地更加隱密陰毒,無孔不入。

這時,一道如帶青光遊動著,若隱若現地從城門後方向練無邪潛去。

“小心!”將武令候喚回神智後,楊真迅速撲返了回來,剛好看見背後偷襲的一幕,天誅從眉心疾射而出。

青光發覺了楊真的企圖,驟然加速竄向練無邪後方空門,不料,金色電光後發先至,追上青光閃電糾纏了上去。

門洞後,被前後夾擊的練無邪危急之中,聽到了楊真喊聲,心裏豁然一鬆,原本她就是在拖延時間,等候楊真關閉城門,她清喝一聲,渾天綾驟然急速膨脹,仿佛一個紅色光球一般轟然炸了開去。

無數玄蜂被擊散到四麵八方,形成萬道黑色流星飛逝。

而天誅正追逐的青光扭曲一閃,融入一麵石壁內,此時練無邪淩空飛退入了洞門內,不用再腹背受敵。

楊真隱約感應到一名精擅五行遁術的人就在附近,一時奈何不得,召回天誅,雙手結印形成兩團鈍形金光,相繼送出,轟擊在抵擋鐵閘的土牆上。

又一次煙塵滾滾,門洞內士兵一陣歡呼聲中,城門隆隆聲開始下降。

城門外百步外,列隊的人馬見狀一陣叫罵聲迭起,鼓噪不斷。

巫羨魚見時機不再,拂袖招囊收回了歸巢的玄蜂,恨恨地掃了練無邪和楊真兩人一眼,飄身飛退入煙靄深處。

北門城樓上,武令候、楊真、練無邪三人站在垛口,遙望著遠方漸漸散去的白色迷霧,裏許外大批蠻軍人馬露出了身形,足有三千之數。

楊真皺眉不解道:“這些南蠻怎麽潛入的,不是說南蠻的艦隊前夜日落時分才開赴洛水城嗎?”

練無邪哼聲道:“定是趙壽這個走狗安排人手,自昨天趁大霧從城東或城西翻山越嶺將南蠻引入北邙山下,不消說,這場怪霧也是巫門中人施法召來。”

精神萎靡的武令候一旁歎道:“若非楊兄弟和無邪發覺得早,令候隻怕就成了洛水城破的頭號罪人。”

練無邪淡淡道:“大哥知道就好。”

楊真見他們兄妹之間有所不妥,便勸慰道:“這事怪不得武兄。”

“怪不得?聽你說來,月多前大哥就給那巫羨魚迷得丟了魂兒,今日大哥在那巫女麵前,連我這妹妹都不認了。”

楊真嗬嗬一笑,沒有接話,兩人一旁的武令候已是愧無人色,連連告罪討饒。

練無邪別頭哼了一聲算是揭過,繼而指著城下人馬道:“蠻子此番定然別有所備,南麵戰報都有僵屍出陣了,指不定巫門還有些什麽鬼降邪術出手。”

武令候刻意討好練無邪道:“有無邪妹子在,任他蠻子如何厲害,也休想破我北門!”

練無邪卻不吃那一套,楊真見狀從旁插口道:“他們總不會用法術攻城吧?”

他話音剛落,城北大片平野一層還未完全散開去的淡薄白霧上,猛然土浪翻滾,在蠻軍大隊人馬前方滾滾衝擊了起來,直卷向城門方向。

先是見了神奇的鬥法之術,又見這驚天動地的來勢,北門守軍縱然平素驍勇善戰,卻也個個臉色發白,兩腿打顫,這眼前非人之法,叫人如何抵擋?

武令候目瞪口呆道:“巫門在做什麽?”

練無邪一臉冰冷肅殺,切齒道:“他們敢以法術殺傷凡俗人等,必定遭到天譴!”

楊真心中苦笑,這些巫人看來已經決心不惜一切代價。他深知修真界玄門和佛門中,皆不宜輕易殺生,否則種下心魔,極易走火入魔,在天劫來臨時,更是萬劫難逃。

轟!城牆猛然一抖,一道土暴在城牆下猝然衝天而起,泥沙土石卷了一天,狂風呼嘯,將城牆上一幹兵士卷的七零八落,天昏地暗,不辨東西。

連楊真和練無邪猝不及防下,也險些摔了一跤,先是一顆巨大醜陋的蛇頭呼哧著出現在城樓前,而後在滿天土塵中,那長達百丈的巨大蛇軀赫然升騰了起來。

它那龐然軀體,足有半個城門洞那麽粗大,這等怪獸隻怕唯有遠古洪荒巨獸才可比擬。

武令候剛從地上爬起,一看就嚇得癱坐了回去,嘶喊道:“那是什麽?”

這巨蛇黑森森的大口中不住噴出惡臭至極的泥土氣流,衝刷著城樓,在城樓前晃動著大頭,似乎在尋找目標。

楊真看著巨蛇後方不遠的空中飄飛著一個女子,他腦海裏靈光一閃,疾呼道:“這是上古洪荒怪獸巴蛇!”

“姓楊的小子還挺有見識,奴家看你們拿什麽抵擋它,咯咯……”縱有半裏之遙,巫羨魚也將楊真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吼——”一聲沉悶的吼聲挾山嶽之勢砸了下來,那巴蛇受了巫羨魚驅使,張口就噴出狂暴氣流卷向楊真諸人所在。

楊真隻來得及一把抓起武令候,就在洪流一般的飆風中乘浪而退,他們附近的兵士就沒那麽走運了,在狂暴亂流中被卷得不知去向。

“大而無用,看本姑娘會會這上古巨獸有何等威風!”練無邪卻是不由分說,避開巴蛇大頭呼嘯,徑直騰空而起,迎了上去。

巴蛇大頭昏昏一擺,蛇腹雷鳴轟轟作響,猛然膨脹了起來,吞天噬地一般,大股氣流倒卷向了它的巨吻中,將城頭上的人和沙石一古腦兒卷了進去。

楊真將武令候丟得老遠,趕回城頭,發現城樓一段至少有百十數名士兵給巴蛇吞了去,看著它張狂無比的威勢,一時呼吸欲窒,心神顫栗。

“砰!”一顆血淋淋的頭顱砸在他身前垛口上,又滾落到了他腳下,已是血肉模糊一片,勉強能看見一雙瞪得極大、泛著無盡驚恐的眼睛,此時已經找不到半分生氣。

楊真手足酸軟,神魂一時飄飄****,不知何處,縱然眼前昏天黑地,天搖地動,也抹不去他此時心中的恐懼和惡心。

練無邪盤旋飛縱在巴蛇頭頂,卻無從下手,法寶施盡,卻隻能惹來巴蛇更加的狂暴憤怒。

滿天都是巫羨魚得意的笑聲,練無邪索性棄了巴蛇,直衝巫羨魚而去。

轟!巴蛇身軀又猛地撞上城牆巨石,楊真腳下不穩,翻滾了出去,直撞到城牆後壁上,一陣生疼傳來,這才清醒了幾分。

楊真使勁拍了拍自己腦袋,聞著空氣混雜著泥土味兒的惡臭和血腥氣息,一骨碌爬起來,心法運轉讓神智清醒了幾分,蹬足直直衝天而起。

他高高飄在半空,凝望著肆無忌憚的巴蛇,若非它動作笨拙,理智不顯,這城牆早給它弄垮了,饒是如此,好幾段城牆已經破損崩缺,尤其城樓已經崩塌過半。

他神念探過去,竟然意外發現這巴蛇並無肉身,隻是一個無比強大的精魂,與陽岐山以前封印的妖族倒有幾分相像,巫羨魚能操控它,必定是巫門役獸秘術。

想到這裏,他心裏透亮一片,何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他摒棄外界驚天動地的動靜,散放出遊絲神念,去感受巴蛇靈神所在,感受巫羨魚如何役使於它。

第八章被擒

另一邊,無法分心操控巴蛇的巫表魚,再談放出了一群為數倍甚的玄蜂與練無邪周旋,獲得喘息之機後,她再次役使巴蛇盤伏下來,大頭直轟向城門,為身後的蠻軍開道.

轟隆,轟隆,轟隆一一僅僅三次衝擊,那重達萬斤的厚重鐵闌相繼給擊破,最後一次竟轟然將整座城樓摧毀一旦。

裏許外,蠻軍大隊人馬頓時一片震天歡呼.

巫蓋魚取出一支短小翠笛,輕輕吹響,靡靡絲音飄逝風中,眼看就要衝入城中的巨大蛇軀晃了晃腦袋,口中叼著大片紛飛血肉,不甘不願地遊縮了回來.

掉頭的巴蛇忽然蛇尾輕擺,又轟然掃塌了一段城牆,它卷著衝天塵土,呼嘯著直奔後方蠻軍陣中而去.巫羨魚臉色一變,當即發現了不耍,這巴蛇竟突然失去了控製,自行其是,心中一慌,這巴蛇是她好不容易說服門中長老才賜予她的上古異獸,若是有失可不得了.

原來楊真將天珠送入巴蛇軀體的靈神精竅位置所在,利用他所掌握的通靈役獸之術和夭珠的神兵異力,奪取了巫羨魚的靈役之術的控製權.

巫蓋魚氣急敗壞地追在巴蛇後麵上空,食著衝天滾滾煙塵,連連施術,卻毫無回應.

危機暫時解除,楊真心中卻燃起了天大的危機,他操持著巴蛇,卻無令其還回原身的秘術,隻能驅使其行動,眼前蠻人大軍虎視耽耽,城牆潰塌,城南戰事甚緊,也無兵力可支援此地,一個可怕的念頭徘徊在他心頭.用巴蛇殺死這數千南蠻士兵?

師門的戒律一次飲在他腦海裏回**,現實與道義左右為難,落足在煙塵中的他,望著前方地平線上的洪荒巨獸,麵臨生平最難的一改訣斷.

縱然那些蠻兵是敵對方,卻也是活生生的人,玄門講究清淨無為,最是忌諱血腥殺戮,汙濁道心,為業力侵蝕.

就在他猶豫的當刻,巴蛇貪婪的巨口呼嘯著卷向大地上螞蟻一般,正作鳥獸散的蠻兵,十數人轉眼就給巴蛇吞吸進了巨口.

“不——”隱隱聽到慘叫聲的楊真,立即施展通靈術阻止巴蛇的行動.不想這巴蛇腹口中剛吸了大量兵士的精血,一時元氣大暢,遠古意識中被壓抑的獸性發作,再不受楊真役使.

且同時巫蓋魚在力圖奪取役權,兩廂拉鋸之下,巴蛇如脫緩野馬,狂性大發.

四方逃散的蠻兵,哪裏跑得過巴蛇?盞茶工夫,就有上幹蠻兵給巴蛇連土帶泥生卷了去.楊真隻得怏怏趕上去收回了天誅,放棄了無謂的努力.

巫蓋魚無奈之下,飛趕至陣中後方此時孤零零的車駕上,破頂而入,將瑞欽王趙壽帶走,兩人剛飛起半空,巴蛇大尾就橫掃而至,黑卷狂風過後,整個八乘馬車連車帶馬霎時變成了一灘肉泥碎木.

此時剛好擺脫玄蜂的練無邪,與跟上的楊真,一起呆呆地望著下方慘烈的景象.

“你們該死!”巫蓋魚惡毒的聲音遙空傳來,她手中提著一人,頃刻飄掠而至.

楊真此時腦海中還盤桓著那血肉橫飛的殘忍場麵,心神恍惚,練無邪一人迎上,冷冷道:“你自食惡果,怪得誰來?

巫羨魚臉色忽紅忽白,忽然歎息一聲,揮手放出娛蜂袋,遠處雲散盲目亂飛的殘餘玄蜂仿佛找到了指引,陸續飛了回巢.

練無邪冷眼旁觀,沒有阻止,此時隻剩下她一人,大勢已去,也不怕她耍什麽花樣.

此時追逐到丘野的巴蛇聲勢總算緩了緩,且有少數蠻兵逃入林野中,暫且偷生,巴蛇巨大的軀體一路移山倒海,開山辟道,將山丘原野搗得烏煙瘴氣,滿天涼塵.

“練丫頭,接你的王叔!”巫蓋魚眸光轉了轉,大袖一卷,將趙壽肥大的身子橫空拋向練無邪.風聲呼響,練無邪不及猶豫,還是伸手將落下的趙壽接到手中,肥重的身子落到她手中,隻是令她身形微微一沉,轉手提到膝下.

就在這時,她側旁數丈外一道白影從空氣中幽幽浮現,一掌就無聲無息印了過來.

不遠的楊真目光一凝,不及提醒,就撲了上去.

“嗤——”尖銳的破空聲起,一道凝練至極的劍氣從楊真手中揮出,劍光細弱,卻精芒璀璨,窮盡純陽之力,正是一式乾坤劍指,取向那偷襲之人.

練無邪頓知不妙,猛地將趙壽回擲了過去.

忽然間,無數道綠色光芒在她身外閃耀,斑斕若螢,翩飛若蝶,轉眼那些光斑萌生變化,無數道翠綠幼滑的藤蔓見風即長,抽枝發芽,橫生豎長,蔓延了她一身上下,死死纏住了她.

巫表魚咯咯大笑,道:“練丫頭,你還是嫩了點,你可聽過靈巫‘金剛藤’?

見練無邪一身長滿藤蔓,還在繼續蔓延,放下心來,繼續笑道:“不妨告訴你,城北失手也不打緊,這洛水城,大荒軍入主定了.

被纏成粽子一般的練無邪,一臉不屈,極力掙紮,無奈這些荊藤柔韌至極,更漸漸開始長出毛刺,她每動彈一下,皮肉就酥麻疼痛難當,顯是有毒之物.

另一邊,楊真已經與那偷襲之人交上了手.

楊真一記重擊轟退了白袍青年,心憂練無邪的狀況,怒喝道:“左清河,你遁甲宗真要助封為虐?

左清河嘿嘿陰笑一聲,散去籠罩身外的寶光,道:“想不到這樣你也能認出我來,接招!”他袖袍輕拂,一道如帶青光就滑了出去.

靈動的劍光當空迎上了一道金芒,“啵!”兩件兵器一觸即分,迅而又水乳交融一般糾纏在了一起.

楊真一聲驚咦,他首改見到在靈性上幾可與他的天魄神兵相比的兵器,不須法訣操引,就能自行鬥法.練無邪周身上下已經是血跡斑斑,隻聽她厲喝一聲,身外霓紅光芒暴漲,無數翠枝蔓葉炸成奮粉飛散八方,露出一具衣衫破碎的美妙女體和飛揚的秀發.

就在這時,一道微弱不可察的烏芒,命中了練無邪近乎半裸的胸前,隻聽她一聲淒厲的?滲叫,直直墜下了十丈高下的地麵.

“姓左的,這昆侖派的小子交給我了,你帶走那丫頭和趙壽!”巫蓋魚轉手就將趙壽扔到了左清河一方,同時撲向了楊真.

楊真與左清河同時收起仙兵,各自尋了目標而去,巫羨魚哪裏會如他所願,飄忽一閃就纏了上來.心急如焚的楊真一個移形換位擺脫巫羨魚,折空俯衝向地麵,欲救練無邪,眼看就要落地,背後風聲驟起,無奈橫空一閃,那風聲如附骨之蛆緊隨而來.

楊真終是落足風塵漫天的地麵上,借力轉身貼地飄退,形同一片羽毛一般輕靈,看上去渾不著力,去勢卻若閃電,同時鞠身右手攏袖,探掌一記誅神法印推出,一氣嗬成.

他這一印凝聚了全身心的精氣神,乃福至心靈的一印,掌方拍出,前方的空氣似乎發生了一絲扭曲,且去意連綿不斷,仿佛受驚的水潭一般波**起來.

落在鑷上來的巫蓋魚眼中,卻感到楊真自送出那一掌後,整個人都變的慮幻了起來,對方就像那水潭深處的遊魚,看得見,卻捕捉不到痕跡.

她首次對這昆侖派年輕人重視起來,雙袖合攏,十指並連,口中一段急促的音節吐出,也聽不清是在念什麽咒語,驀然一團白色雲氣橫空在她身前卷出,迎上了楊真的一印.

楊真沒有真元,他一印窮盡心神之力,那一印直接提聚天地元氣而成,瞬息之間,破裂成無數片的水波光芒,分解了包裹著巫表魚的大片雲團,化出原形.

巫蓋魚悶哼一聲,飄飛了開去,顯然吃了個小虧.

楊真回首,隻見左清河祭起一方散放著玄黃色龜甲狀光芒的法寶,一手攜著一人融入法寶光芒中,轉瞬沉入大地不見,隻留下一陣小旋風吹拂著塵土.

他怒喝一聲,飛掠了過去,卻什麽也沒抓住,正欲遁地追擊,巫蓋魚笑盈盈地又趕了上來.楊真橫眉道:“妖女,你還笑得出來?

巫蓋魚努嘴指向他後麵,道:“適才巴蛇狂性大發,是公子做的手腳吧,奴家沒聽說過你昆侖派有這等法術呀?

楊真回頭一看,裏許外一道山坡下,巴蛇那巨大的軀體正溫順地盤縮成一團,那盤蛇陣中昂起的蛇頭上隱約站了一個小黑點.他心中大驚:竟有人製服了那狂暴的洪荒怪獸!

“秀丫頭,皇你的定魂珠來.

沙啞低沉的聲音揚空傳來,楊真頓知製服巴蛇者的身分,正是那冰冷霸道的大巫師,卻不知道這等方式出現,算不算違反了與他的約定?

就在他思索之間,巫蓋魚飛空離去.

楊真沒有去阻止,他在思索如何去追回被擄走的練無邪,自從他破陣而出後,白纖情見他有了自保之力,索性進入了潛修當中.眼下,他隻能依賴自己.

他已經為這座城池盡力了,結果如何他無法預料,此刻,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救回被帶走的練無邪.他從未如今時這般,急切地想繼承莫天歌留給他的記憶,尋找奇法妙術.

也許是上天垂憐,他很快找到了一門縱地追蹤術,集六識分辨和法力氣息、甚至意識烙印為一身的追蹤奇術

另一邊巫蓋魚送上一顆龍眼大小的寶珠後,屠方將變成乖寶寶的巴蛇封印回自己的巢穴.城北一場驚世駭俗的鬥爭以沒有勝利方而告終,而洛水城戰事卻剛剛進入白熱化.

此時已經正午時分.

大荒軍水師和僵屍陣輪番對南門和水門進行衝擊,幾個時辰下來,僵屍群在懸空觀老道們拚死抵擋下,折損過半,隻餘下了大約幹多具的光景.

而城牆上下卻是慘烈無比,在老道們回氣調息的間隙,全憑城牆上的兵士死命抗擊,擂木滾石、火油、石灰無所不用其極,連城東和城西大部兵力都調集了過來.

縱然如此,也死傷三千餘人,才抵擋了大荒軍對水陸兩路對兩道城關的攻擊.

在北門的驚天動靜,武陽王自也知曉,麵對南麵的巨大壓力,卻隻能靜觀其變,在不斷的飛報傳來後,有憂有喜.

喜的是義女練無邢和楊真的回歸,憂的是北麵城牆的崩塌,縱然蠻軍意外功虧一筍,卻也是懸崖臨危一步了

大好形勢下,大荒軍主動鳴金收兵,收縮江上船隊.

不過,怒江上九黎族的生力軍仍有大批未有披甲上陣,接下來戰事必將更趨白熱化.洛水城城池不穩,根草和士氣大大不足,已是岌岌可危.

在洛水城背倚的北鄺山,一條崎嶇的山間小徑上,前臨危崖,後是山坡林野,一道玄黃色光芒從地上突然冒起,霍然碩大成團,孔竅而出,光芒大戚.

光芒斂盡後,三個人現出了身形,站立當中的秀逸白衣人的正是左清河,還有一名昏迷的肥胖錦衣男子,以及一名襄衣隱現、渾身是血的妙齡女子.

左清河揮手收起飄浮在前、寶光微弱的龜狀法寶“玄武遁甲”,一腳踢開趙壽,玩昧的目光先是落在了練無邪貴秀無雙的麵上,接著遊移到她橫躺小徑那美好起伏的嬌軀上.

“纓——”練無邪低吟了一聲,眼睫毛眨動醒來,目光不期然與左清河有些異樣的目光對到一起.“練姑娘傷勢可要緊?”左清河倏然神色一正,俯身就欲扶持練無邪起來.

“是、是你救了我?”練無邪聲音微弱,麵上痛苦之色一現即逝,目光有些渙散,她下意識推手拒絕了左清河的扶持,微微掙紮著跪坐了起來.

左清河保持了一個名門正派弟子的風範,脫下外衣,交到練無邪手中,然後背過了身去,接著他又不知從何處取了一件備用白袍換上,同時他心中竊喜,正找不到理由怎麽說服這丫頭,沒想到竟有意外之喜.自從三集鎮與練無邪那夜邂逅,就一直對她念念不忘,本來與巫門合作彼此都是心懷兔胎,不得已才連番得罪佳人,如此看來,別有一番機會呢.

左清河心中計較,不料身後突然傳來冰冷的聲音:“原來是你,沒想到竟落到了你手中.

練無邪先是受到“金剛藤”纏實,潛力爆發擺脫後,卻元氣大傷,不想進而再又中了巫羨魚的巫門秘毒,方醒轉過來,頭量眼花,一時不辨東西南北,錯把左清河當了救命之人.

待回想起來中巫蓋魚圈套前一幕幕,冰雪聰明的她自然了然一切.

左清河回過身後,練無邪已經穿上了他的白色外袍,勉力盤坐在地,遮掩了內裏美好的春光,一頭烏黑的柔發披散在前襟,透著前所未有的柔弱風姿.

左清河退後幾步,表示沒有敵意,然後合袖一揖到底道:“練姑娘,在下身負師命,才不得不一再與姑娘為敵,還請練姑女良諒解.

練無邪深吸一口氣,暗自調息止住外傷血流,一臉淡漠清冷,對眼前的左清河視若不見.左清河眼珠一轉,一臉關切道:“練姑娘,你受傷不輕,在下有些療傷奇藥,可保祛疤除痕,你……

”她咬牙膛目道:“少惺惺作態,你與那巫門妖女本蛇鼠一窩,任你說得天花亂墜,本姑娘也不信.

左清河連連作揖,一臉苦色道:“練姑娘,不怕你笑話,在下身為遁甲宗弟子,同時身為越國少人,確有身不由己的時候,巫門此番北上,打著收抬河山的旗號,聯鄧州吳越兩國,圖謀大漢南疆,我遁甲宗處身尷尬。。。。。。”

練無邪不屑打斷道:“如此你遁甲宗就可以夥同巫門為所欲為,對凡俗無辜大肆屠殺?

左清河一怔,正色道:“不知練姑娘師從誰家門下?說句有辱三清道祖的話,這修真界各道宗門自古視蒼生為草芥,我玄門中人多半口中喊著一套,隻怕做的又是一套,左某對得起師門,對得起良心,問心無愧……”

練無邪再改打斷道:“強詞奪理,一派胡言!想不到你享譽幾千年的遁甲宗,竟是藏汙納垢的肮髒之所……”這回她話未完,周身如萬毒蝕身,痛楚難當,血氣不足,腦海一陣眩量襲來,就要昏死過去.

”練姑娘!

“不要過來!”練無邪兩手死死地抓入泥土中,捏櫻成拳,堅持坐姿不倒.

左清河突然兩眼一直,望向前方山徑上,一個滿臉煞氣的藍袍青年橫空出現,他目光落在練無邪身上,陡然更怒了幾分,縱然如此,卻畏足不前,顯是怕左清河傷害人質.

“左清河.

“楊真.

兩人都叫了一聲彼此的名字,仿佛心有靈犀,雙方貫注在對方身上的目光,都充滿了濃濃敵意.楊真對練無邪身上的白袍產生了質疑,“你對她做什麽了?

本慮弱痛楚無力的練無邪知道救兵趕來,扭頭回望,剛好見到楊真那雙滿布焦急、充滿血絲的目光,心中沒來由一甜.

在楊真看來就是那染血的海棠花,在平日堅強的風骨下,多了幾分柔美和脆弱.

左清河撫著手心,一臉皮笑肉不笑道:“怎麽,想救她?

楊真冷冷道:“我救定她了.

“是嗎?”左清河仰頭望天,一臉不屑.

楊真臉沉若水,忽然一步踏出,人影衣袂飄動之間,他已經跨過了五丈距離.

左清河正身目光一凝,搶前半步,單掌迎上了楊真快逾閃電的一掌.

相較而言,青靈劍更顯靈幻,天誅更顯鋒銳.

“這是我遁甲宗古傳天品靈劍青靈劍,到了地府莫要忘了!”在羅浮山年輕一輩中可說是呼風喚雨的左清河,心中有著莫大的野心,容不得有與他相頑抗的對手.更何況,自命風流的他,潛意識裏已把楊真當成了情敵.隨著他咄咄逼人的話語,青靈劍流轉如逝水青光,出擊越加刁鑽不可捉摸,一條、兩條、三條、漫天皆是青色劍光幻影在翻滾躍動.

天珠卻是每每後發先至,將青靈劍的攻勢半途攔截上.

左清河久戰不下,心中不免焦急,索性祭出了師門重寶“玄武遁甲”,一件玄黃色形質古樸厚重的甲雷,轉瞬在光芒萬丈中披掛上了身.

楊真忽然感覺壓力一鬆,青靈劍破綻多了起來,天珠趁勢抓住一個機會,**開青靈劍,直襲左清河,然而,他意念卻“看到”左清河麵對天誅襲來,除了戒‘饅,更多的是興奮.

“鏘!”天誅無往不利的鋒芒仿佛撞上了一堵銅牆鐵壁,反為那古怪甲雷表麵上那如流水滑動的符篆神力反彈了開去.

楊真心知要糟,風聲呼嘯,青靈劍已經貼地朝射而來,如同一條飛天遊蛇,一路飛沙走石.他展開身法,身形化做一串長長的殘影,在疏林中左轉右移,電光石火間,他退到了一塊山壁前.

“轟!”一條山徑轉眼就給崩塌的山壁掩埋了去,山石隆隆聲中滑落下了山崖,楊真狠狽的身形出現在不遠灌木叢中.

從他發起玫擊,到被迫閃避不過眨了幾下眼的工夫,天課這才悠悠追回,繼續與從塵暴中鑽出的音靈劍纏鬥

“我遁甲宗上古至寶玄武遁甲威力如何?哈哈哈……“

有了集遁形和防禦幹一身的奇寶,左清河益發肆無忌憚起來,禦使青靈劍飛天掠地,拖著長長的遊梭青影,四麵八方衝擊楊真的防守.

第九章潛力

坐觀戰局的練無邪焚心儀火,強忍一身毒素腐身之痛,不甘受製於人的她,骨子裏那股傲氣拚命衝擊著她的意識,一股心火從她元神深處燃燒出來.

不料背脊一陣萬刃穿心的劇痛,如一條鞭子一般貫穿了她整個脊梁骨深處,整個靈魂仿佛都要炸了開去.

就在這時,仿佛從她身體脊梁深處瘋狂湧出了莫名的力量一般,瞬間壓下她所有的痛楚和難受,甚至連體內的巫門秘毒也鎮壓了下去.

如焚天滅世之火,從她背脊到全身血脈,瘋狂燃燒了起來,力量的膨脹超越了她巔峰之時,且還在飛漲,她不由自主地以盤坐之姿飄浮了起來.

為汗水濕透的衣袍,方貼上她的窈窕軀體,轉眼為熱氣蒸幹.

另一邊,苦無肉身氣脈回氣之力的楊真,小心翼翼地釋放每一分力量,眼前敵手身有一攻一守兩件重寶,在他法力支持不濟的狀況下,很難發揮出天誅的威力,擊敗幾乎沒有破綻的敵手,隻能苦苦支撐.

論法力修為,左清河僅僅堪與他二師兄冷鋒相當,但他現在不及破功前七成實力的狀況下,他更尋不到擊破那件傳說中遁甲宗奇甲的辦法.

意識海裏,楊真心中一動,天珠的劍體漸漸轉為一眉彎月狀,如同一道金色弦月,如此一來,雖然速度下降,卻靈巧了許多,盤旋回轉,漫天金月如連綿金雲罩向了左清河.

本占據上風的左清河眼看形勢逆轉,同時更‘涼駭地發現了練無邪的異狀,大驚之餘,心中掙紮一番,狠心召回正陷入金色光雲泥沼的青靈劍.

“住手!

倏忽間,一道杳色滑光橫在了練無邪玉頸一側,此時她正離地慮懸三尺,一身浸染血跡的白袍不住鼓**翻飛,烏發狂舞,從麵部到周身,隱隱有一層赤色光芒在翻滾,仿佛在發生什麽.驚人的變故.

天誅漩光轉圓,回飛過左清河頭頂,又轉了回去,周而複始地回旋在楊真身外.

楊真麵無表.清道:“你想怎樣?

左清河一邊警惕地觀察著練無邪的變化,一邊對楊真道:“隻要你們乖乖待到洛水城戰事結束,我以遁甲宗弟子的名義保證你們安然無恙.

“我不答應又怎樣?

左清河一匪,繼而陰聲笑道:“你舍得眼前這美人兒香消玉娟嗎?

青靈劍的光芒陡然一熾,淡淡的白光滑浮在上,在練無邪脖頸上滲著森森寒氣,幾根長長的發絲隨風而折在劍體上.

他下山以來第一件訣心要做好的事情,就要這樣宣告失敗了嗎?楊真心中思潮翻滾,就要收起天誅.

就是這時,突變橫生,練無邪身外霓紅光芒一閃,青靈劍被震了開去,同時“砰!”一聲悶響,隻見白影一閃,左清河已經橫飛了出去,重重撞入樹林中,殘枝斷葉橫飛.

練無邪衣袍拂揚地佇立在山徑上,一道水波一般**漾的紅色飄緩如飄忽鑽回了她袖內.突來的變化,看得楊真目瞪口呆,很快,左清河裹著一身黃芒從林中衝了出來,從其身上護體法力的波動,可以看出他的l噴怒.

“今兒要讓你們走脫了,我左清河的名字倒過來寫!

左清河抖手一揮,一道閃爍著八卦金符的雲帕盤空而起,五道金色光丸從中墜下,錯落在山道上炸開,陡然出現了五名身披鏤刻著神符古篆的龍鱗金甲、手持金盾和方天畫戟的機關術人.

他們獸盔內張張麵孔如銅塑,呈金剛怒目,個個身外五彩蒙光四放,如同天兵神將一般佇立,五名金甲人隱隱站定了一個奇門方位,當中三人腳下竟慮懸在山道外,1各楊真和練無邪包圍起來.

“金甲力士?”眼前一幕正是活脫脫的撒豆成兵,楊真頓感無比頭痛,這家夥究竟有多少法寶未出?他不得不歎服:遁甲宗不‘傀是以奇門遁甲、機關陣術享譽的大宗門.其稱絕修真界的除了奇典《遁甲天書》,就屬於眼下的金甲力士.

遁甲宗的金甲力士乃其開山祖師天機上人窮盡畢生智慧,集道法、機關、陣術、煉器於一身的巔峰之作,傳說身逾金剛,不畏雷火,結陣後威力無窮,乃修真界一等一的仙器.

不過到後世,這奇寶的煉製之法已近失傳,幾千年以來,遁甲宗內金甲力士已所餘不多,被遁甲宗視若珍寶,罕見出世,左清河見兩人一副不能置信的神色,大為得意道:“你們該感到榮幸才對,等}潤人休想見識我宗的金甲力士.

頓了一頓,他目光凝向道中央的練無邪,抬袖一揖,溫言道:性東姑娘,左某本不欲與你為敵,請練姑娘再作思量,隻要姑娘留待此地到明日破曉,左某自當向你賠罪,任憑姑娘責罰!

練無邪冷言道:“若是你自家師父命在旦夕,你是否有心情一旁坐看?

左清河臉色陰沉了下來,暗l時:既然得不到,便毀掉,否則以後這一男一女必將是大敵.“神兵如律令,救!

五名金甲力士眼珠齊齊閃過紅芒,前後上下,層次分明地揮戟掃向兩人,數道雪亮寒光撕裂了空氣,尖銳的爆鳴聲起.

楊真急聲對練無邪喝道:“他們交給我了!

練無邪與楊真仿佛心有靈犀一般,一前進,一後退,楊真衝前剛好填補了練無邪退出的空白,天誅已經落到了他手中,憑其無所定形的特性,化作一柄金色斧頭.

五道寒光挾著雷霆電光,裂開慮空,以五行八卦方位,封住了楊真所有去路,練無邪剛好脫離包圍圈,淩空一折,撲向了擺出一副勝券在握姿態的左清河.

在近日來曆盡錘煉後,已完全進入蒼茫法第一層萬象微塵境界的楊真,手中金斧帶起一串金影,“鏘鏘鏘!”先後掃過三杆戰戟鋒芒,火星連串閃起,煞是好看.

電光石火之下,接連三道雷霆萬鈞的力道傳入他身體中,胸口仿佛被三柄巨錘輪番擊中,喉嚨一熱,已是受了不輕的傷勢.

好在楊真借著力道,飄閃避開了左右兩側斜下方砸來的重戟.

他方才錯開空門,轉眼兩名正前方的金甲力士已經失去了蹤影,楊真頃刻發覺身後和頭頂撕裂的風聲傳來,他神念清晰地感應到,這兩名力士竟然是憑空遁慮移動方位.

驚駭之下,身法一滯,五道閃電再次匯集五個無懈可擊的角度斬來.

凝滯慮空的楊真,已經失去了身法閃避的空隙,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正麵接下五道重戟,方才三道就已經是他的極日巨.

眼看就要給斬成肉泥,楊真萬念凝滯,捕捉著五道重戟以及金盾翻飛的軌跡,先是前撲少許,半途擰腰折向天空,手中天誅順著重戟斬擊的方向逆轉貼滑而上.

又是一陣血氣沸騰,全力下,他終是**開了頂空縱身下撲金甲力士的玄鐵重戟,貼身而上,他賭的就是這些力士沒有貼身搏鬥應變之法.

果然,下方四道裂空風雷聲剛掃至他身後,就碎然變向錯開,隻有四道閃電交錯劃過,楊真**開頭頂一戟後,那力士手中的金盾又橫拍過來,是風如海嘯一般撞來.

已經明白其中關竅的他,哪會和這些力大無窮的金甲力士硬拚?禦風之術施展到極限,化神遁身法展開,化作慮影下折了回去,閃入另一個金甲力士的空檔.

縱然如此,麵對五名金甲力士看似笨拙,實則大巧不工的攻擊,隻能遊移閃避,狼狽不堪.若換成在山上修為無損的他,隻怕眼下也吃不住三五回合.他在失去了法力後,卻煉就了縱觀夭地玄微的功法和三門精微神奇的法門,正是他今日僥幸的所在了.

一時之間,隻見五道金影八方移形換位,玄戟電光裂電不斷,風雷連綿,強猛的是風將山野草木吹卷翻飛四起,不時飛出幾道金色旋風在陣中刮過,陣中一道輕煙一般的藍影不住挪移閃避,給籠在了天羅地網中.在另一邊,玄女門傳人與遁甲宗新一代頂尖傳人的鬥法中,卻呈一麵倒的局勢.

縱然左清河有玄武遁甲護身,青靈劍為攻擊手段,但卻給練無邪的渾天緩死死壓在了下風,左支右細,落敗隻是時間問題.

青靈劍再一次為渾天緩**飛,練無邪瞅準空檔,淩空下撲,雙掌按下,左清河硬著頭皮交臂迎上,卻迎來了山嶽壓頂一般的排山倒海力道,他腳下地麵霎時塌陷了下去.

渾身麻木近無知覺,身體失去平衡的他,胸部又一股巨力傳來,再一次飛了出去,直接撞進了一塊巨大的岩石當中,碎石飛濺,整個人呈大字形印入了石壁.

練無邪看也不看就閃掠了回去,衝向了金甲力士陣心,當即一名金甲力士閃身橫阻,一戟旋掃了過來.

“小心!”楊真此時已經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神元雖充足,肉身卻快到崩潰的地步,數十回合後,他盡量回避硬拚,仍舊是雙手虎口撕裂,察覺練無邪的到來,心中如釋重負.

練無邪早在與左清河交手時就留意了這邊,她平平伸手一探,手變為爪,斜掃來的閃電消失,已經抓住了粗黑的重戟,僵持一時,那名力士雙目紅光一亮,左手金盾竟脫手旋飛,切割向練無邪握在重戟中段的手.不料她手上一鬆,力士身形頓失,練無邪輕雲一般托身而起,一腳踢上旋盾,嗡一聲顫爆,頓時一道金色旋風改變方向,回旋敘向了正圍攻楊真的四名金甲力士.

在不遠的山頭林中深處,一名道人看到這一幕,不由發出一聲深深的驚歎.

練無邪騰空回身,紅緩飛舞,向朝天溯來的重戟纏卷了上去,一拉一帶一轉,她再一腳點上力士失去保護的左胸,金甲力士橫飛了出去,直摔向陡坡外的山崖.

打開缺口的練無邪如同虎入羊群,式式硬撼,竟然在力道上壓過了金甲力士,這樣一來這群力士頓失大半先

大優勢,同時渾大緩手段使出,一剛一柔,剛柔並濟下將楊真困得死夕七的五名力士餘陣,頓時破得一十二淨。

得到喘息之機的楊真,再將天珠幻作飛劍,在周邊協助練無邪遠攻,縱然破不了金甲力士的異甲,但這群機關術人已經全然沒有威脅了.

練無邪指掌翻飛,灑脫飛揚,飛緩縱橫辟易,出手之間大有橫掃八荒之勢,甚至連金甲力士那足以開山破嶽的神力,都落到了下風.

楊真不由暗.涼為何她受傷之後,法力修為反倒突破到了一個他不能望其項背的境界?連原本大得出奇的力量都翻了幾番.

他很難想象那柔美的軀體內,竟有如此可怕的潛力,難道她一直在隱藏自己的實力?

心有所疑的同時,他忽然想到自己雖然曆盡周折學得當世一等一的上乘法術,最終到如今同輩中,卻有大把的人物在他之上,一時自覺有些心冷和苦澀.

“不可能,不可能!”左清河披頭散發,兩眼通紅,瘋了一般衝出身陷的岩石壁,留下一個人形印記和滿山滾落的碎石.

其實他早緩了過來,隻是自負的他接受不了‘滲敗的事實,再見他心中引以為傲的師門重寶七零八落,心中‘滲然,失落無比.

“遁甲宗的金甲力士,原來不過如此.”練無邪再擊退了兩名力士,發飛衣**,冷冷地望著脫身的左清河,一臉譏諷之色.

心灰意冷下,左清河無意識朝天揮了揮,八卦陣光當空一閃,同時五名散布在山野平空的金甲力士身形一頓,兩眼紅芒暗淡,身外爆開一陣煙霧,待白煙散去,金甲力士盡數消失不見,收入八卦雲光帕須彌界之中.

“女娃兒,好大口氣!”就在這時,一道平淡無奇的聲音猶若焦雷橫空在山腰炸開.

練無邪身形不由自主一顫,緩緩飄落回了山道上,楊真身形一晃,口角血絲溢出,一屁股坐倒在地.空聞其聲,不見起人,左清河臉色卻白了白,癲狂之色消失,怨毒地盯著練無邪兩人,拋下一句:“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驀然直挺挺沉入土中,遁地離去.

那名隱在秘處開聲乍喝的高手自始至終沒有現身,練無邪也沒有去追擊,隻是枯立在山道陰風中.天色陰沉,烏雲蓋野,山間隻剩下嗚咽的山風.

楊真平息下體內的氣血,起身走向練無邪,卻見她身形晃了一晃,仰天就倒,楊真閃身掠前一手托住她的蠻腰,吃.涼道:“你怎麽了?

“不要緊.”練無邪輕輕推開了楊真手,風拂柳晃了一下,看得楊真膽顫,臼涼,她終是站穩了腳跟,聲音極是慮弱地對楊真道:“我要你的外袍.

楊真怔了一下,看著她一身染血的白袍,不免又有些擔心起來,邊脫下外袍,邊間道:“你的傷怎樣了?

“你走遠些,不準看.”練無邪背著麵,接過楊真的外袍.

楊真看她身形在微微打顫,無奈一笑,快步走了開去,避到就近一塊山岩後.練無邪悄‘消回望一下,這才開始剝除左清河送出的白袍,整理內衣和外傷,準備換上楊真的外袍.

方才大展神威,她並非沒有付出代價,那體內蟄伏的古怪力量雖然壓製住了巫毒,奇跡般瞬間複原了她的外傷,且極大提升了她的法力,但事後卻慮弱到了她修道有成以來的極致,不僅體內法力一空,而且元氣大傷.

一陣山風吹來,卷起地上草木石礫翻卷,異響微動,練無邪驚,回身一顧,好不容易咬牙聚起的一點力氣,頓時失散而去,迎風斜斜軟倒了下去.

楊真聽到一聲低低的呻吟,不由自主地探回身形一看,當下不顧三七二十一就衝了出來,隻見練無邪此時嬌弱無力地躺在山道上,外袍輕裹,衣襟散亂,紫色襄衣半露,兩條修長的**和脖頸都暴露在外麵,隱有不少血癡.

那張躲在如浪秀發中的精致臉孔,此時蒼白冰清,神情無奈又無助,幾道紫黑血癡如娛蟻一般趴在上麵,讓人觸目驚心,縱然如此,看上去卻像一朵染血的百合,別有風情.

“幫、幫我.”楊真先是看到那倔強的丹唇顫動,耳朵這才聽到了微弱的呼叫聲.

楊真強壓下心中剛浮起的綺念,俯身將練無邪扶著坐了起來,稍微替她整理了一下散亂的衣棠,這過程不免碰到不該碰的柔膩香軟,如此的親密接觸下,兩人都有些呼吸沉重,目光散亂.

練無邪慮弱無力,仿佛被抽空了一身精力,隻得任由楊真擺布,在服下楊真喂送的兩粒歸元丹後,她也不過恢複了少許說話的力氣,隻能軟弱無骨地靠在楊真肩頭,勉強維持身形不倒.

麵對這樣的境況,楊真一時倒犯起了難,他沒有真元,提聚天地元氣不夠精純,若用於療傷,隻怕一個不小心,非但不能治傷,反傷上加傷.

況且練無邪先內外俱傷,腑內藏毒,連她自己都摸不準自己的傷勢是怎樣一回事,無從下手.兩人扶持著坐在山道上,一時倒沒了辦法.

楊真還在回想著先前激戰中的得失和領悟,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低頭間道:“你用了催迫潛力的霸道功法?

練無邪慮弱地偏頭看了楊真一眼,答非所間道:“快,帶我離開,我義父他現在很危險.

楊真斷然搖頭道:“我不能帶你一起去送死,你看看你的狀況.”他這樣一說,目光自然落在練無邪的臉上,川麵著落到了那幾條幹凝的血癡上,看起來竟奇跡般地複原,且快脫落的樣子.

練無邪有些吃不住楊真的眼神,臉紅道:“你看什麽?”不等楊真說話,她就醒悟過來,急聲道:“我的臉怎麽了?

楊真微笑,等閑肉體外傷,對煉氣有成的道家羽士來說,根本不值一提,他伸手就探向了練無邪的臉頰,悉心將那些血痂一一揭去,最後左右看了一下,這才滿意點頭.

他見練無邪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有些惶恐地看著他,不由產生了戲弄之心,臉色一沉,道:“練姑娘,你的臉傷雖然沒事了,不過看上去……”

“看上去怎麽了?”練無邪忽然恢複了些許力氣,一把緊緊抓住了楊真的衣襟,一臉焦急.

“練姑娘,我看我們還是先回城再說罷.”楊真若無其事地扶著練無邪站了起來,心中卻暗笑不止,故意不去看那張急切的臉.

“你……”練無邪神色很快調整過來,目含堅定道:“我們立即趕回城南,不論如何,一定不能讓巫蓋魚那妖女得逞!

這回輪到楊真苦笑道:“可我們現在的狀況,隻怕一個巫表魚就吃不消了,何況還有巫門眾多暗藏高手,去了能頂什麽用?

練無邪淡漠道:“你要怕了,就丟下我自己走好了.

楊真對她感到莫可奈何,適才一番激戰後,他肉軀已經到了極眼,且有不輕的內外傷勢,難以再戰.兩人狀況如此不佳,去麵對巫門高手,後果可想而知,不過他轉念一想,一個區區女子都有如此氣概,他堂堂男兒,難道能弱於她嗎?

他並不想在練無邪麵前示弱,心中歎息一聲,背過身,躬身蹲地把背留給了她.

練無邪看著眼前厚實的背脊,露出淺淺的窩心笑容,輕輕伏了上去.

體會著背後那具嬌柔香軀壓身的異樣感覺,楊真正當血氣方剛年紀,不免綺念叢生,他畢竟在山中苦修了七八載,心神微定後,他望了一下北麵高聳的山勢,背負著練無邪回身沿著山腰朝山下飛掠而去.而那趙壽肥胖的軀體仍舊躺在山徑古樹下,兩方居然都無人理會他,丟棄於野.

北鄺山半山腰一座山崖上,左清河垂頭喪氣地站在一名負手屹立的黃袍道人身後.

這名黃袍道人,長臉八字須,皮膚微黑,有幾分書香氣息,引人注目的是他背後連璧古鞘中插了七柄短劍,仿佛孔雀開屏一般斜插,看上去頗為古怪.

“師父,弟子……”

“你不必說了,為師都看在眼裏.”左清河方開口,就給無心道人打斷,“為師一再盼咐,不得輕易祭出金甲力士,你還是當作耳邊風,此事若是傳到你掌門師伯的耳裏,隻怕你逃不過一回重罰.

左清河臉上先有懼色,聽到後來漸漸緩了幾分,明白師父在替他開脫,於是道:“師尊,那巫門與我們的約定怎麽辦?

無心道人望向南方,半晌寂然道:“若無意外,南蠻荒軍入夜前就能拿下洛水城,這整個洛水府十三郡差不多就落到他們手中了.

“我們要的東西已經到手,他們是非成敗與我遁甲宗無幹,再留下去,若有中南山和昆侖山的人出現,為師很難交代下去.

左清河臉色一白,曝孺道:“師父,那對男女已經發現了我們遁甲宗與雲夢大澤合作的事,隻怕不出多時修真界就會傳遍……”

無心道人聲音陡然轉冷:“若非你行事莽撞,好大喜功,怎會出此紙漏?幸好本次行動為宗內默許,否則為師也保你不住.

左清河兩腿打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再不敢作聲.

無心道人撫拭著八字黑須,目光深沉道:“此次一行總算收獲不淺,待真正的金甲力士再次麵世之時,必將重振我遁甲宗千年聲威!

“真正的金甲力士?”左清河闡富在地,微微抬起了頭.

無心道人冷哼一聲,道:“不該多問的就別問,好好回山,潛心修行,這天下亂象四起,是禍事,也是機會

“弟子遵命!

第十章城破

下山半途,專心體會著禦風感覺的楊真,聽練無邪道:“你知不知剛才暗中相助左清河的那人是誰?

“多半是遁甲宗的人.”楊真口中應道,前方丘陵漸平,城池的輪廓隱現.

“又是遁甲宗.”練無邪微弱的聲音裏,透著絲絲恨意.

一路上,兩人見了不少神智失常的蠻兵在山野中亂撞,倒也沒有理會,也沒有巫門中人出現半路截道.“對了,我臉上傷勢怎樣……”練無邪蟒首伏在楊真肩頭,忽然微微抬首問道.

起初她還因男女有別,有所提防盡量不與楊真貼身,到後來一路風聲呼嘯,睜不開眼的她隻得屈從了現實,乖乖蜷伏在楊真背後.

楊真望著前方坑道縱橫的平野,聞言不禁笑出了聲來.

“你笑什麽?

“我沒笑.

“胡說,你明明笑了.

“我在笑那巫羨魚放出來巴蛇,卻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哼,那巴蛇有何好笑,死了幾千個人,我洛水城守軍也有數百名士兵死於非命,虧你笑得出來.

楊真一窒,說不出話來,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若說自己一手導致巴蛇發狂令生靈塗炭,也不算為過,當時自己還在心中自我譴責,為何短短一個時辰不到,心中就了無痕跡呢.

自己天生冷血嗎?

他在扣心自問,練無邪也若有所覺,沒有跟楊真叫陣到底,城北那斷垣殘壁的景象逐漸映入兩人眼簾.再次回到城北完好的一段城牆上,有著為數不少的蠻兵屍體和洛水城大漢士兵,沙礫亂石中,剛剛幹凝的血跡到處都是,腥臭撲翼.

在楊真兩人離去後,失去城門關的城北顯是展開過爭奪戰,大漢騰龍軍旗仍舊懸在一處角樓望哨上.楊真沒有理會遠近幾個探頭探腦的大漢士兵,他深吸一口氣,壓下胸中的不適感覺,對身後間道:“你感覺可好些了?

練無邪輕輕挪了下身子,舒服地低哼了聲,半晌低聲道:“我中了巫羨魚那妖女的毒,一時半會無法提聚功力.

楊真心中還有疑問,就是練無邪本重傷的境況下,為何會突然爆發,想歸想,他也沒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這點他深信不疑.

午後的陰雲仿佛為大戰的氣息和慘烈而感,滾滾積聚起來,灰色的陰霆層層籠罩洛水城,天宵仿佛變矮了許多.

申時,大荒軍長長的號角聲再次吹響,拉開了新一輪的進攻序幕.

南城水門此時水道上鬥艦渭集,不知為何單單空出了水門前的航道,隻在碼頭左右圍攏,而正城門前方,城下源源不斷的蠻兵已經登陸上岸,列陣在殘餘僵屍群的後陣方向.

城牆上大漢守軍列陣以待,個個神色堅定,午前將近三個時辰的頑強抵抗下,他們已經漸漸消除了對僵屍怪物的恐.俱,他們的注意力更多的轉到了持續登陸上岸的蠻兵身上.

雙方戰鼓雷嗚,此起彼落,拚命壓製著對方的士氣.

看情形,似乎最後的訣戰即將來臨.

圍城兩日,就欲皇下一座依山帶水的山河重鎮,大荒軍在南疆至高無上的巫神領袖下,已是勢在必得,洛水城守軍家園就在身後,也無可退之路.

風卷雲狂,天昏地暗,兵戈震嘯山河.

仿佛收到了無聲的命令,城牆下上千名僵屍齊齊一動,由密漸疏,散開衝向了城牆腳下,仿佛一根根原木在飛馳跳躍.

就在僵屍群撲向城牆前,戰鼓密集敲響,“嗖嗖嗖!”漫天的箭石黑壓壓一片灑了下來,不少僵屍直接為巨石砸成肉泥,餘者中箭仍舊跌跌撞撞,仍舊往前彈躍,前所來有的千多具僵屍齊齊衝鋒,情形極是可怖.

城牆上的守軍拚命拋射著槍矛,撼擊著已經趴上城牆的僵屍,一道道雷火符從隱在陣中的懸空觀道人手中打出,每中者必然雷火交加,隕落城下.

縱然如此,僵屍的強悍,在如此密集衝鋒下,漸漸衝上了城牆,數十名懸空觀道人拚死力擋,怎奈法力道行有限,生生看著左右兵士被僵屍利爪殘殺,隻能勉強形成一個相持的局麵.

原本為風吹散淡去的血腥氣息,轉瞬又濃烈了起來,仿佛要形成雲霧飄浮在城頭.

轟隆!一聲震動巨響,一直來對城門有所動作的蠻兵,終於指向了城門,劇烈的爆炸聲,撼天動地,城牆顫抖.

洛水城將士無不心疑,蠻子又用了什麽攻城手段?

疑問剛起,城牆上零星衝上的僵屍就回答了他們,轟雷聲響起,整具屍體活生生炸成一片血霧,方圓幾丈無人可活.

這樣一來,不僅城上守軍士氣大跌,.謊亂成一片,且懸空觀老道們再難抵擋下去,讓更多的僵屍衝上了城牆

城樓指揮室內,武陽王與玄機子對望一眼,無奈下令城內兩千生力軍上陣,同時玄機子也命餘下的道人衝上了陣.

而楊真和練無邪已然在號角吹響後不久趕到,隻是一個戰力全失,另一個好不上多少,徒然在此觀戰,忽然外麵幾聲極其響亮的慘叫傳來.

楊真和玄機子等探頭順著那充斥著法力的叫喊望去,隻見臨近城樓處,一道魅影如入無人之境,在軍陣中穿梭,專尋懸空觀道士出手,每擊必中.

在懸空觀道人看來,仿佛有幾十道影子如輕風一般在城牆上旋刮來回,而殺紅了眼的守軍,前仆後繼,與僵屍群拚殺,根本不曉得有這麽一個神出兔沒的可怕之人在肆虐.

轉眼,就有十來名道人給擊斃在城牆上,衝上來的僵屍群更加橫行無忌,那人殺了個過癮後,直接衝向了城樓堡壘中.

玄機子和楊真暗叫不妙,雙雙堵向了樓門角道,剛趕到門關,一道狂風就卷了進來,玄機子手中青鋒點出萬點寒星,劍光呼嘯,封住了那道狂風前進之路.

“小心!”楊真一時插不上手,他話音來落,隻聽劍嘯清音夏然而止,所有寒光收斂一空,緊跟著玄機子就倒飛了出去,“砰!”聲撞在內壁上.

楊真顧不得旁人,連綿不斷的掌勢拍出,在空氣中泛起重重青色漣漪,封死了來人進襲之路,不料那人仿佛抹了油一般,借著楊真掌勢不足之處,閃掠滑進了內室.

楊真心中叫糟,反身就撲了上去,不料卻慢了半步,那道影子大笑聲中已經一爪抓向了武陽王頂門.就武陽王被襲刹那,一道紅練電射那道魅影,那影子身形如狂風吹拂的稗草扭曲,串出一圈慮影閃開了渾天緩.

“邪玉琅,又是你!”楊真這時已經回撲了上來,接連兩記乾坤劍指刺了出去,劍氣嗤嗤作響,卻隻在青石牆壁上打穿了兩個深子同.

邪玉琅原本抓向武陽王的一爪,為了閃避楊真的劍指和練無邪的紅緩,橫空曲身,變爪為掌印在了武陽王當胸.

“轟隆!”驀然又是一陣縱聲狂笑,邪玉琅已經在樓牆上橫空撞出了一個大洞,留下一長串囂狂的笑聲灑空揚長而去.

此時,武陽王高大的身軀才緩緩滑下牆角,鮮血溢出了他七竅,旋又凝結成血晶.

“義父一一”在危機關頭再度爆發潛力的練無邪,仿佛變作了無骨人,柔柔撲落在地,凝目神失.“父王一一”原本在城樓外拚殺的武令候也衝了進來,一眼就看到了生死未卜的父親,不顧一身染血征袍,就衝向了武陽王.

楊真趕了上前,此時一雙兒女都哭跪在武陽王麵前,仿佛有所感應,奄奄一息的武陽王睜開了眼睛,望著眼前兒女,喃喃道:“你們快走,去京師,洛水城不、不……”

就在武陽王一口氣接不上來之時,武令候送入了自己的本命真元,泣不成聲道:“父王,您不會死的,您不會死的……”

武陽王掙紮著最後一口氣,目光轉向梨花帶淚的練無邪,蠕動著嘴唇道:“無邪……無邪……

“義父,女兒在,女兒在!”練無邪緊緊抓著老人一隻大手不放.

“要幫你大哥,幫你大……”話音來完,雙手一垂,武陽王獰目不甘而去.

楊真打理好重傷的玄機子,看了一眼猶自哭哭啼啼的武令候兄妹,起身轉望向牆洞外的怒江,心中一股憤惹和無力在他全身上下來回激**,他知道縱然他全盛狀態下,隻怕也攔阻不了這個血巫的刺殺行動.很快,武陽王的死訊就傳遍了整個守軍陣營.

城牆上的拉鋸戰轉眼成了一邊倒的局勢,威力無窮的血花持續炸開,僵屍衝陣不息,金戈肅殺聲連綿不斷.一聲連綿巨響在城樓下方響起,忽然蠻兵陣中傳來一陣震天歡呼.

城門破了!

城樓上的箭石滾油再阻止不住猛虎出間的蠻族士兵,在幾頭不知何時出現的四足怪獸衝前下,直接通過城門子同關,衝入了城中.

幾乎同時,百步外水門前江濤中,猛然竄出幾條黑色水蟒,挾著風雷水勢,轟響鐵柵.一片慌亂聲中,城關上的箭石瘋狂撲射而下,卻如同隔靴搔癢,對那幾條洪荒怪蛇毫無衝擊.

幾乎須臾之間,可拒萬斤衝力的水閘轟然撕開,洛水城再度洞開一門,怒江上大小朦幢鬥艦又一陣震天叫囂,隨著潛入水中的水蟒衝進了城中.

城樓中,至此楊真等人才明白大荒軍種種古怪之處的緣由,才明白這大荒軍攻城前後的連環計畫,以及眼前這勢在必得的手段,心中終於絕望了.

城牆上殺聲漸漸熄滅,轉向了城內巷道中繼續頑抗的大漢殘兵,城樓中來了幾批散兵遊勇都給剩餘的懸空觀道人眾力退.

這時,一陣雄渾的大笑聲起,一個身形敦壯的蠻人,在一群蠻兵將領簇擁下,大步登上了城樓中,眾多傷勢較輕的道人趨前,在周邊守護著當中武陽王的屍體,以及接掌帥印的武令候.

揮退隨從將領,蚩越大步登堂入室,數名道人當即杳鋒出鞘,明晃晃的劍光閃耀,蚩越視若來見,目光落在廳心首坐上沉睡的老人,掃過一旁守候的武令侯身上,最後才洛到虎視眈眈的練邪和楊真身上。

練無邪輕輕放開扶在案台上的手,臉寒如水道:“莫要得寸進尺,我義父的仇,我練無邪總有一天會替他討回來.

蚩越微微一笑,黝黑厚闊的臉膛上,充滿一往無前的狂霸氣勢,在武令候殺意漂然的目光下,虎步站到武陽王的屍身前,右臂橫胸貼肩,躬身行了一個蠻族大禮.

他退回去後,道:“武陽王不是蚩某的敵人,你們也不是,有些事情蚩某不得已而為之,希望將來有一夭我們能成為朋友.”他說話的對象自然不會是武令候,而是楊真和練無邪.

見楊真等人木無表情,蚩越再微一領首後,離去前道:“諸位放心,洛水城大漢百姓不會受到騷擾,一切如}日.”他說這話的時候,外麵戰事已經漸漸平息下來.

“黑巫的人何時變得如此好說話?”一個嬌滴滴充滿**力的聲音,悠然從牆洞傳來,話音未落,一陣叮鈴環佩聲響起,一個絕色妖燒飄身立足在牆洞風口上.

“巫羨魚.

兩人同時出聲,練無邪殺意橫生,武令候卻是目光複雜,愛恨難分,縱然他再矗,也明白眼前這個女人在洛水城明裏暗裏興風作浪,今日城覆,對大荒軍來說她是功不可沒,一時呆呆出神.

“羨魚,多時不見了,你還是那麽迷人.”蚩越岩石一般堅凝的麵孔融化了開來,展露出發自深口的歡容.巫羨魚雖是靜靜佇立,腰身纖弱,卻給人一種飄然欲飛,騙趾舞蹈的**動感.

她眸光似笑非笑凝望著蚩越,唇角微微上翹,嬌聲嘶嘶道:“蚩越師兄指揮百族雄師,叱吒風雲,打下偌大疆土,立下此等大功,想必門內長老定然重重有獎,小妹表慕得緊.

蚩越黑臉隱約一紅,道:“羨魚說笑了……”

“這裏不是你們打.情罵俏的地方!”武令候滿臉怒容,直欲衝出,卻給一旁道人死死拉住.巫羨魚一臉春色盡消,冷眸掃過場中諸人,發難道:“除了這個大巫師指定的昆侖派小子,其他人都不必留活口,置越師兄以為呢?

蚩越臉色不變,目光落在楊真身上,若有所悟,正待說話,驀然間粗黑的眉頭猛然一軒,雙目神光電射向頭頂慮空.

突然之間,城樓內數人幾乎同時感覺到了一道山呼海嘯般的氣機從極高的天際飄來,轉眼就君臨了洛水城上空.

有絕頂修士到了.

自西方而來.

蚩越和巫羨魚閃掠而出,楊真搶到了城樓破洞口,遙望了出去,此時江麵上十多艘樓船齊齊臨江靠岸,船載的蠻兵所剩無幾,城內喊殺聲正在減弱.

隻見烏黑的天際陡然破開條縫隙,一道極細的光芒倒垂射下,飄逸遊弋,一道滾雷聲由遠至近,起初如萬鼓齊鳴,轉瞬聲若山崩地裂破襲而來.

天空猛然白茫茫一片,一道飛仙一般的閃電劈入了江麵上.

大荒軍艦隊中的最為雄偉的旗艦瞬間化作慮無,在眾多樓艦的中心空****一片,幾乎同一瞬間,整條怒江仿佛瞬間沸騰了,蒸汽騰騰彌漫了洛水城半邊.

整個城內城外的喧囂喊殺聲窒息了,凝固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動,和本能感受到發生了不同尋常的事.

下一刻,已經為水霧籠罩的江麵上飛躍出一道如水白虹,轉折靈動如神,飄忽迅捷,接著又沉入水中,驀然萬道絲絲流光在入城河道上蔓延開來.

一艘艘衝入城中的鬥艦朦瞳,在河麵上無聲無息地緩慢分解,崩裂,最神奇的是船上的蠻兵安然無恙地落水,無傷無亡.

隻消片刻工夫,數百艘鬥艦就給清理一空,隻剩下無數蠻兵在水中掙紮,浮遊.

追出的蚩越和巫羨魚兩人,跟入城內,一路驚見目瞪口呆,如此不世修為的高手,在這等時刻出現,想想也要令人打心底發顫.

來人在他們幾乎成功的一刻,將他們徹底打下了雲霄.

一時半刻,他們腦子都在嗡嗡作響,不能思考.

城內水道中幾聲異獸怪叫聲衝天而起,倏忽又沉寂了下來.

蚩越知道巫門精心培育的一批蠻荒魂獸毒蛟已盡數被誅滅,他目光落到了混亂的長街上.楊真帶著練無邪飛到城樓之頂,兩人觀看到了整個過程,都久久地陷入震撼動中,練無邪當先恢複了正常,她發現握住他的大手在不住地發顫,不由低聲問道:“你認識那人?

“認識,怎麽能不認識.

他從未想過九曜飛仙訣可以這樣使用,且用到這等出神入化、隨心所欲的境界,鋒芒所指,竟所向披靡,天地變色.

自受傷失去法力以來,他從未有過這樣迫切地渴望恢複法力修為,他深深的明白,以他的現狀不論怎麽修行,都難以再寸進一步,可說是大道渺茫.

一聲熟悉的集叫聲從天際傳來,轉眼一隻擁有垂天之翼的青色大鳥,盤旋到了城樓周邊,風卷撲麵,楊真露出了笑容.

“青鳥,你去了這麽幾日,怎麽才回來.

青鳥怪叫一聲,化做雀鳥大小,落到楊真肩上,卿卿咕咕就說了開來.一旁練無邪麵色雖然堅強,卻掩飾不住那一份淒楚,盈盈危立,不知在想些什麽.

此時城中主要街道上,幾隻若小山般大小的怪獸,在幾名巫師驅使下發足來回狂奔,在蠻兵的呼喝聲中驅趕衝擊著城內守備殘兵.

漸漸一些蠻兵狂性發作,追殺漢兵之餘,幹起了燒殺搶掠之事,四處喊殺震天,烽火點點.做為大荒軍最高首領的蚩越,眼下根本無心他顧,他在追尋著那名倏現倏隱的玄門高手.城南大街直道上,一隻象軀龍首、午蹄獅尾的怪獸,驀然奮蹄昂首衝天囂叫,它背上的一名黑瘦巫師拚命吹著手中黑色犀角,卻怎也製不住身下的異獸.

人獸轟然闖向了道左,一間酒肆轟然倒塌,塵煙滾滾.

在煙塵廢墟中人獸凜凜,卻見空氣中精芒一亮,光紋波動,一道光虹自慮空破出,劍光似緩實快地破入異獸巨大的軀體進而穿出,

直到劍光遁去不見,人獸才在驚天動地的慘叫聲中化做青煙消散.

蚩越、巫羨魚隻趕上了最後一幕,俱是一身冷汗滓滲.

接著,又接連四聲.驚天慘叫傳來,蚩越拚命追趕,卻無一例外的被人搶了先手,他們攻城倚重的魂獸一一四不像力獸繼毒蛟之後慘被誅滅.

最後一道劍華衝天而起,又半途折向城牆方向,最後慮懸空中.

蚩越領頭下,巫門幾名好手紛紛圍聚了上去.

邪玉琅首先化做上百道幻影,繞馳在那朦朧青影外,是風呼嘯,很快一個大龍卷沿襲地麵卷了起來.“華而不實!”隨著清冽如劍刃的聲音傳出,幹百幻影仿佛被狂風吹散,隻見一個白衣人揚空喋血重重撞上城牆,龜裂出一大片牆磚,而後滾落了下去.

那高高佇立慮空的人,仍舊來露出形跡,隻是身外清光微微波動了一下.

方才出手看起來僅僅是隨意一擊,就重創了身法無極的血巫君邪玉琅.

巫羨魚輕哼一聲,輕衣拂袖,就要衝出,卻給守在一旁的蚩越橫身搶在了前麵,他抱拳振聲道:“不知道前輩是何方高人?

“巫人,帶著這群蠻子滾出洛水城!

那人冷漠的聲音令蚩越怒火中燒,他身為雲夢大澤年輕一輩首領,此飲出山為南疆百族謀取生息之地,經年謀劃,費盡心血,可說是肥肉到口,如今哪能是一句話就能讓他放手的?

“前輩神通蓋世,黑巫蚩越願領教一番.

蚩越結拳交臂胸前,作菩薩低眉,口中發出極低的短促音節,時高時低,古怪無倫,他周身迅速籠罩上一層淡淡黑霧,隨著黑霧凝實,蚩越周身陷入一片繚繞黑雲中.

一聲低沉的鼓鳴悠然敲響,聲音雖不大,卻輕易傳出了方圓百十裏,聽起來仿佛大洋深處傳來一般渾厚悠遠

鼓聲所傳正下方,大片房屋瓦礫瞬間幾乎翻了起來,一個個兒撲騰騰齊齊亂跳,大院小戶瓶瓶罐罐破裂聲連綿不絕,煞是l驚人.

同一瞬間,蚩越周身的黑雲仿佛受驚一般倏然敘散了開去,一個身形巨大的怪人,和他身前的一麵巨鼓,替代了蚩越原來的存在方位.

仔細看來,那怪人身高有丈,模樣隱約還是蚩越的輪廓,隻是半**身,大上了幾號,一身筋肉隆起糾結,鐵塔一般雄1士,最古怪的是頭上多了兩隻特角,彎彎外斜,仿佛午頭人一般.

“好一個黑巫降神之術,就是賣相醜了點.”神秘人嗬嗬朗聲一笑,油然道:“你放手便是,某倒要見識一番你巫門秘術神通在何處.

“接我一捶!”蚩越聞言雙目一鼓,聲吼如雷,左手所握重捶迎頭揮下,重重敲在上古夔獸皮所製獸神鼓,呈青黑色布滿奇異獸紋的鼓皮瞬息顫抖幹萬次,圓滾的鼓身上黑蒙蒙光芒跳動,如一麵明鏡上的波光躍動萬幹.“轟!”巨大的悶雷聲自鼓心遠近轟嗚開去,聲浪如潮水一般在空氣中翻滾,當中一道如山浪潮直將神秘人所鑷慮空淹沒.

蚩越深吸一口氣,如牛喘息,右手一捶又再度掄圓敲下,左一捶,右一捶,雙捶交替擊下,接著越敲越快,原本擴散無邊的滔天聲浪,漸漸凝聚收束,聚集千層玄音攻擊向神秘人.

站在城樓上的楊真因距離過近,耳鼓已經茫然無音,隻有嗡嗡一片回音,更可怕的是心神隨著那鼓聲節奏跳動了起來,仿佛心跳一般越來越快,眼前幻象叢生,宛若萬魔襲身,直欲魂飛魄散.

練無邪受巫毒所製,一身法力難施,更是不堪,一臉潮紅,站立不穩,全賴楊真扶持才站住了身.青鳥在兩人頭上繞來飛去,怪叫不迭.

方圓數十裏城內外的百姓又或兵士皆無法力在身,反倒不受心神之苦,隻是在震天鼓鳴下,頭暈眼花,紛紛東倒西歪,委頓於原地,倒是不幹性命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