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潘海根的回憶
隨著潘海根的講述,時間仿佛開始倒轉。
他說,他是在十幾年前,認識了我的師叔。
那一次,他得了一件西周時期的青銅壺,視若寶貝,於是就想自己聯係境外的買家,賣個好價錢,後來經人介紹,便認識了一個外國富商在大陸的代理人,陸風。
當時那個陸風在看了貨之後,毫不猶豫地就給了潘海根一個相對較高的價格,潘海根意外驚喜,於是也很痛快地馬上出手。
在那之後,陸風便偶爾跟他聯絡,收些貨,信譽一直很好,雙方便慢慢熟悉起來。後來時間久了,陸風便有時對潘海根提出,想要某某東西,而且還把那東西的出處和地點,都告訴潘海根,再讓他去取來。
這等好事潘海根自然不會放過,本來幹這行的就要冒著很大風險,四處探穴下墓,還要尋找合適的買家。而這陸風不但預先提出要求,開好價格,還把墓址以及一些相關事項都一一提及,這對於潘海根來講,簡直就是去銀行提款一樣。
隻一年多的光景,潘海根的家底就厚實了起來,夥計也越來越多,他很感激陸風,他總覺得,如果不是認識了陸風,他雖然有一身本事,但也難以在這行當裏脫穎而出。因為他其實隻是個野路子出身,不但沒有什麽老九門裏的傳承,甚至連個師傅都沒有,靠著一鋤頭一鏟子的起家,能混到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了。
從那之後,兩人關係愈加密切起來,但陸風找他做事的時候卻越來越少了,他開始心裏納悶,是不是陸風又找了別的合作夥伴。但在這時,陸風卻又再次上門,說是那國外的富商最近換了口味,玩點刺激的,於是就想請他親自出馬,兩人搭檔,去幾個很是絕密的地方再幹一票。
當時潘海根聽了那幾個地方,卻是從來都沒聽說過,但老朋友邀請,不可能不去,何況又有豐厚的酬金,事成後還按價收貨,這好事上哪找去?
於是陸風便加入了他的隊伍,當時的隊伍配備也是五個人,潘海根,大奎,張野,卻沒有阿生,而是另一個夥計,再加上陸風,剛好五人精英小分隊,便出發開始尋寶了。
隻是陸風這幾次要求去的地方,卻都很是凶險,不是塞外荒漠,就是深山老林,要麽就是地下溶洞,不但生存環境極為惡劣,各種古怪生物更是層出不窮。
潘海根那時很納悶,這樣的地方連鬼都不來,會有古墓?
可出於對陸風的信任和長期以來的交情,他還是硬著頭皮做了下去,但每一次的結果卻都令他驚訝,陸風所找的這些地方,雖然人跡罕至,古怪之極,但每一次都有驚人的收獲和發現。
就這樣,幾個人四處曆險,彼此結下了很深的友情,一直到最後的那次行動,才發生了變化。
潘海根的講述,終於要回到這塊古玉的身上,我下意識的摸了摸懷中的盒子,心想他所講的陸風,必然就是我那個師叔了,隻是我還真從來都不知道,小時候曾見過一次的那個和尚,居然還有這樣的經曆。
潘海根似乎並沒注意到我的反應,他目光注視著那盞油燈,緩緩地繼續講述。
他說,那次他們幾個和以前一樣,去探一座古墓,弄到了不少好東西,而且在臨走的時候,意外得了一張古老的羊皮卷,上麵繪製著許多怪異的文字符號,同時發現的,還有一塊形狀古怪的葬玉。
但多次曆險從沒有失手的幾個人,這一次在收取那地圖的時候,卻出現了異狀,也不知是觸動了哪裏的機關,那放置地圖的石台忽然翻轉,收取地圖的那人未來得及反應就掉落下去,匆忙中隻將地圖丟出,人就不見了蹤影,隨後隻一聲慘叫,便沒有了聲息。
幾人大吃一驚,上前查看,那石台卻平複如初,再也沒有任何異常。
陸風卻不知在哪裏找到機關,再次開啟,隻見石台下麵原來是一處陷坑,無數根鋒利長矛向上,那夥計已經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潘海根情知不妙,立即撤退,幾人回去之後,便開始研究那羊皮古卷,又用了足足數月的時間,才一起破解了其中的秘密,手繪出了簡易的地圖。但就在眾人正打算按圖索驥,去繼續探墓尋寶的時候,陸風就突然和那塊古玉一起失蹤了。
潘海根當時以為陸風要獨吞寶藏,便立即查找他的下落,調查他的底細,誰知一番調查之後才知道,陸風當初所說的國外富商根本就是子虛烏有,完全是他杜撰出來的。
這時潘海根有些傻眼,因為陸風每一次付錢都是千真萬確,如果陸風所說的國外富商根本不存在,那些錢,他是從哪來的?
再說,如果陸風真的有那麽多錢,他還何必跟著自己一起四處冒險探墓?
對了,探墓者這個詞,也是陸風發明的,他說,墓雖有主,但主人已不在,所以不應用盜,何況天下間有許多墓,本就是無主的,用探墓應該更準確一些,也更加高雅一些。
後來潘海根不死心,仍然堅持尋找了很久,但最後卻是一無所獲,隻能放棄,而且他最初想要找到陸風問個究竟的念頭也漸漸淡了,因為他忽然想通了,這些年自己的財富和一切本就是陸風所給的,說他要獨吞那筆寶藏,本身就是個笑話。
於是,潘海根便從此不再幹這個行當,而是像模像樣的做起了店鋪,開了家華夏古董行,其實還是在行裏混,隻不過從最底層的盜墓,變成了二道販子而已。
而就在前些天,他忽然接到了一封未署名的信,信中口吻赫然就是失蹤多年的陸風。他在信中要潘海根繼續十年前的計劃,前往那地圖之中藏寶之地。
但這計劃裏麵,卻還有一個關鍵之處。
潘海根說到這裏,語聲便突然戛然而止,我聽的正入神,見他不再說話,愕然問道:“什麽關鍵之處,你怎麽不說了……”
潘海根看著我,微笑不語,我忽然想起了之前潘海根就說過,這個關鍵之處,貌似就是我,可究竟為什麽我才是關鍵,卻始終也沒說明白。
還有,他說他來這裏,是受了師叔的委托,可是兩人既然已經十年沒有聯絡,又有之前的芥蒂,潘海根又為什麽會隻憑著師叔的一封書信,就如此聽話的召集起夥計,千裏迢迢,不畏生死的,跑到這麽個鬼地方來呢?
而且他剛才的話裏,連半個字也沒有提到什麽黑水妖窟。
我緊盯著他,心中滿是疑團,正要開口仔細詢問,潘海根忽然站了起來,伸手拿過桌子上擺放著的一個頗有些年頭的銀質古鏡,看了看說:“這東西保存的倒是不錯,要拿出去也能值幾個錢……”
他話音未落,門外忽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我忽然意識到他們應該回來了,剛站起身,緊接著一個聲音便傳入耳中。
“放下。”
我不由愣了下,隨後就見剛才那年輕人和張野已經進來了,兩個人搭著一個繩索結成的簡易擔架,而失蹤半天的大奎,正在上麵躺著。
兩人走進屋裏,手鬆開,大奎就那麽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想不到他們真把大奎找回來了,隻是生死不知,我忙上前看了一眼,卻見大奎躺在那裏,雙目緊閉,麵色如常,胸口微微起伏,仔細聽,好像還在打呼嚕!
我頓時目瞪口呆,這家夥……居然還睡著了?
我正驚訝,想要問個究竟,那年輕人卻從回來就盯著潘海根,此時指著他手中的古鏡說:“放下,誰讓你亂動這裏的東西了?”
潘海根也是一愣,隨即笑了起來,把那鏡子放回原位,說道:“我隻是一時興起,隨便看看,不要介意。大奎……他怎麽樣了?”
張野語氣有些興奮地說道:“好像沒什麽事,我們是在一個沼澤邊找到他的,找到他的時候,他就這個樣子,叫也叫不醒,於是我們就把他抬了回來。”
說完這話,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真是多虧這個兄弟了。”
那年輕人把目光緩緩從潘海根身上移開,看了看大奎和阿生,忽然手一伸,不知從哪裏掏出幾枚蓮子大小的黑色果實,對我和張野說:“給他們喂下去,明天早上就沒事了。”
我們倆分別接了過去,我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外麵,卻不知何時已經是有些發白,看了下時間,原來已經是淩晨四點多了。
那年輕人吩咐完,便不再說話,走到桌前,先把那鏡子抓了起來,塞進他的包裏,又在旁邊撿了幾樣東西也裝進包裏,然後才對我們說:“明天他們沒事了,你們就可以離開了。以後最好都不要再來,這地方,不是想象的那麽簡單。”
潘海根一直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往包裏塞東西,聽他這麽一說,隨即點頭道:“好吧,我們天亮就離開,絕不打擾。不過,你幫了我們大忙,我想請問尊姓大名,以後有機會也好感謝報答。”
他卻冷冷說道:“姓名不必了,你也不用謝我,你們肯離開就可以了。”
我看著他,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於是問他:“我們離開,那你呢?你要去哪裏?”
他神情古怪的盯了我一眼,半晌無言,我被他看的有些發毛,故作輕鬆地聳了聳肩說:“你隨意……”
他這才收回了目光,斜靠在牆上,閉上了眼睛,再也不看我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