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激鬥過後,貫雲石有些發怔,連連搖頭,道:“這他奶奶的可有點兒不對勁!”

在演武場的一側,張明華毫無儀態地席地而坐,大口喘氣,渾身不住地流汗;一口長劍插在他身前半步,劍尖入地兩寸,劍柄顫抖不休。

“痛快!真是……痛快!”張明華用力揉著酸痛的肩膀和手臂,抬頭對貫雲石說道,“貫大哥,多謝你手下留情。”

“留情?你說我手下留情?”貫雲石身形一閃,迅捷無比地站到張明華的麵前,臉上的肌肉微微跳動兩下,臉色古怪之極,他慢慢地說,“老弟,我這一整套‘大日烈陽劍’都快耍完一遍了,可算不上是‘手下留情’!”

“大日烈陽劍”是貫雲石的家傳劍法,花了數代人的無數心血,才得以完善。這套劍法的要點在於一個“快”字,耀人眼目的劍光也罷,貫雲石輕易不肯出劍的手法也罷,其實隻是幌子。

剛才,兩人鬥劍時,張明華一上來就窺破了“大日烈陽劍”的虛實,並不搶攻,反而緊守門戶、以靜製動,讓貫雲石縛手縛腳,難受之極。

也就是說,僅僅過了一夜,張明華居然就對“大日烈陽劍”有了深刻的認識!

這可讓貫雲石覺得簡直奇哉怪也。

當然,以貫雲石的武學境界,還不至於會輸給張明華,但他心中的震撼卻無以複加。

半晌之後,貫雲石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正色道:“老弟,你武學天分之高,實是我平生從所未遇……”

“貫大哥,”張明華微微一笑,道,“你可別再誇獎我了……實不相瞞,自從我學武以來,遇見的幾個對手,都是擅長快劍的,所以多少有些心得——”

這自然是真話,不過更重要的是,張明華在奇異空間中與貫雲石的傀儡拆解了一夜劍法。雖然那個傀儡反反複複隻有前三招,但足以令張明華體悟到大日烈陽劍的劍意所在。

“……原來如此。”貫雲石收斂驚容,忽地想起來了,又問道,“老弟,你曾對我提到過百裏海明,我也聽說此人天才絕頂,擅長快劍。你可曾與他比過劍?”

張明華笑道:“我突破到煉氣期後的第一戰,就是跟他打的。”

“哦?”貫雲石呆了半晌,追問道,“老弟,你覺得百裏世家的快劍,與我的‘大日烈陽劍’相比,哪個更厲害些?”

“這可不好說了。”張明華站起身來,隨手挽了兩個劍花,皺眉思索起來。貫雲石又是緊張,又是心癢,從旁邊搓手不已。

張明華與貫雲石談得投機,興致一起,便又在演武場中彼此切磋,兩人性情相投,也都不把勝負放在心上。

貫雲石曾遍遊天下,江湖經驗極為豐富,眼界也十分開闊,令張明華受益良多;而張明華年紀雖小,但他在郡學藏武閣中博覽群書,又在奇異空間中有過許多一般武者畢生都難以想象的經曆,在武學上的見解往往別出心裁,也叫貫雲石大為驚奇。

兩人幾次切磋,都各有收獲

,彼此交談論武,也越來越是興奮,甚至連午餐、晚餐都在演武場邊上隨意湊合了,一直聊到月上中天。

接下來的十數日,張明華與貫雲石也都在切磋與論武中度過,兩人愈發投契,隻覺得相見恨晚,現在喜結良友,彼此的心情都極是歡暢。

張明華到蜀郡城的目的本來是為了等待九絕老人的墓葬重現天日,好到其中探索一番,自然對此念念不忘。連日來,他知道楚紅裳一直在籌備探險事宜,雖然貫雲石又勸說過幾次,但楚紅裳似乎比想象的更倔強,隻是不聽,他便忍不住向貫雲石打聽起來。

一聽張明華提到楚紅裳,貫雲石就有些喪氣,搖頭道:“老弟,我這個義妹主意實在太大,我是勸不動她了……”

“我看楚妹妹果決幹練,既然她執意要去探險,想必心中必定有數,貫大哥也不用太過擔心。”張明華安慰道。

“她從小就是個惹禍精!”貫雲石氣道,隨即,他歎了口氣,又道,“好在,我說了她這麽多次,也不算白費唾沫,好歹讓她謹慎了些。前幾天,她花大價錢招攬了一個叫王凡的家夥,據說是一個大家族的後人,六十年前,王凡的先祖曾探索過九絕老人墓葬,雖然沒有太大收獲,但也留下了一份墓葬的地圖。”

“哦?這太好了,有了地圖,自然事半功倍!”張明華心中一動,道。

貫雲石哼了一聲,道:“那個叫王凡的,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依我的意思,把地圖買下來也就罷了,大不了再多給他些錢;可他堅持要與紅裳同行,一旦有所收獲,還要分一杯羹!他打的什麽主意,以為我不知道麽?”

張明華點了點頭。楚紅裳這麽大張旗鼓地籌備探險,自然會盡量做得麵麵俱到,以貫雲石的財力、人力,可要比一般的獨行客周密得多。王凡分明是仗著手中的地圖,想要占這個便宜——至於將來進到墓穴之中,他是否會設法脫身、甚至倒打一耙,那也說不定。

“既然如此,出發之前,一定叫他把地圖交出來,途中再盡力小心提防,也就是了。”張明華沉吟片刻,道。

“話是這麽說,”貫雲石神色中帶著憂慮,慢慢地說,“好在那個王凡隻有煉精中階的修為,否則的話,哪怕是推遲赴約,讓人恥笑,恐怕我也非得陪著紅裳走上一趟不可!”

張明華略一猶豫,道:“貫大哥,要是貫大哥不嫌棄,我去幫楚妹妹盯著那個王凡,你覺得怎麽樣?”

“不可!”貫雲石把眼一瞪,道,“老弟,說實話,要是換在幾天之前,說不定你不提這件事,我也要拜托你與紅裳同行,幫我照看著她。但現在卻不成!”

“為什麽?”張明華一愣,問道。

“老弟,你聽了心煩,我也就不再多說什麽你武學天分如何之高的廢話,但是,你的前途一片光明,我敢打包票,不出二十年,你必定會成為天下最年輕的宗師高手!我可不會讓你為了紅裳親身涉險!”貫雲石把臉一沉,道,“既然你管我叫一聲‘貫大哥’,

這件事,你就得聽我的!”

張明華挑了挑眉毛,心中頗為感慨,一方麵因為貫雲石的關懷而感動,另一方麵,卻也有幾分不服氣,便朗聲道:“貫大哥,就算那九絕老人的墓葬是龍潭虎穴,難道你就覺得我一定會陷身其中麽?”

貫雲石神色凝重,斷然道:“老弟,我知道,初生牛犢不怕虎,更何況你年紀輕輕,就有這樣一身修為,胸中自有傲骨……不過,我這幾年來闖**江湖,頗結識了一些少年英才,他們的資質、武功固然都不如你,卻也都稱得上一時之選——可是,你知道麽?迄今為止,我最看重的十數人中,已經折損了七人!”

張明華大驚,臉色禁不住劇烈變化,有些發白,追問道:“為什麽?”

“為什麽?”貫雲石輕輕一歎,道,“最令我痛心的是,他們大都不是死在成名的高手手中,而是被江湖上的鬼蜮伎倆暗算身亡。老弟,九絕老人的墓葬重現天日,必然會引來大量想要渾水摸魚的老江湖——實際上,對你也好,對紅裳也好,我擔心的不是你們的修為不夠,而是怕你們為人太過正直,遭了別人的暗算!”

張明華訥訥無言,感動之餘,也不由得重新審視自己,然後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江湖經驗確實還有待積累。

“蜀郡是九絕老人的故鄉,也是他發跡之地,關於他的故事,在蜀郡流傳最多。”貫雲石意興闌珊地擺了擺手,道,“我書房裏有些記載,等會兒叫人給你送去,有些事,你看了便知。”

張明華答應下來。

當天下午、晚上,張明華一直在貫府內宅的客房中閱讀貫雲石送來的數十本書冊,其中既有官方記載的正史、蜀郡的方誌,也有言之鑿鑿的稗官野史、傳奇筆記之流,其中與九絕老人有關的部分,都被朱筆勾勒出來。由此可知,貫雲石為了此事,很是下了一番心血,而他最終的結論卻是要勸阻楚紅裳和張明華,九絕老人的墓葬之險可見一斑。

原本,張明華對於九絕老人的印象很淺,隻知道他是七百多年前的一代宗師,曾創出“九戰法”這樣一套集刀、劍、槍、棍、身、拳、掌、腿、氣之大成的驚世功法,其中八套“戰法”都是地級中品的武學,不過,在學會“氣戰法”後,就會相互加成,一躍而成為天級武功!

僅此而已。

在讀過了貫雲石家中所藏典籍後,張明華才對九絕老人有了一個完整的認識。

天武帝國以武立國,屬皇室與四大世家的實力最強。這五大勢力源遠流長,早在帝國建立之前就已經存在——帝國建立之前,皇室也隻是最大勢力的世家罷了。

據說,經過數百年的積累沉澱,這五大勢力都有不止擁有一種天級功法,也各有不止一位宗師坐鎮;帝都太學的學子,畢業之後,大都投入皇室與四大世家。

而各地的所謂名門大派,則略遜一籌,甚至有些門派還要承擔為皇室與四大世家輸送門中精英的義務,有些被帝都太學淘汰的武者,便會投入門派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