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華和黃精誠盤坐上去,十分恭敬。陳遠山看了他二人片刻,微微一笑,對黃精誠道:“這一路,你的表現很好,不枉我收你為弟子。”

黃精誠大喜:“老師謬讚了。”

“嗬嗬,”陳遠山搖搖頭,笑起來:“我讚你,自然有讚的理由。你不必謙虛,否則豈不是說我識人不明嗎?”

“弟子不敢。”黃精誠連忙低頭。

陳遠山又對張明華道:“我今日請你過來……”這話沒說完,張明華不禁心頭一驚!

——居然用了一個“請”字!

雖然說,黃精誠之前說過,陳遠山請他過去,要見一麵。但張明華一直認為,這不過是黃精誠轉述時的委婉客套,誰知道陳遠山居然當麵又說了一遍!

“不敢!”張明華連忙道:“小子何德何能,怎麽敢當得起一個請字?”

陳遠山盯著他看了片刻。慨歎道:“你當得起的。”說罷,他怔忡地出了會兒神,不知在想些什麽。

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小院中寂靜無聲。過了片刻,陳遠山道:“張明華,你把那道劍意用出來,我看一看。”

“好。”張明華點點頭。

他依舊盤坐在蒲團之上,身形雖然未動,卻似乎突然拔高起來。一道劍意衝天而起,俾睨天下,無雙無對!小院上空,本有細雲絲絲,但這道劍意一出,那些細雲翻卷不休,竟被驚得四散!

黃精誠麵露震驚之色。他分明感到,張明華這道劍意比在夜寒樓時,更加渾厚強橫,簡直有奪天地之造化的味道!

張明華劍意展現,隻覺得身心舒暢。就仿佛一個人,此前一直在一個狹小空間中蜷縮,此刻終於可以站直身體,常常伸一個懶腰一般。他體內真氣沸騰,合著劍意不住攀升,整座小院都在這劍意下微微顫抖!

陳遠山盯著他,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他一直穩定的情緒,此刻被完全打亂,按在膝頭的手掌居然不禁微微抖動!

讓一個入微宗師失態至此,可見這劍意之威!

張明華劍意展現到極致,剛要收回,突然感到在半山腰,太學山門之前,又有十九道劍意升騰而起,與他遙相呼應!

張明華的劍意被這十九道劍意引動,發出嗡嗡的鳴響。仿佛一個寂寞獨行的旅者,終於遇到同伴一般。

這種共鳴,不過是一瞬之間。張明華劍意一收,一切都煙消雲散。張明華怔忡片刻,隻感到剛才一切都是夢幻。

再看陳遠山時,發現不知什麽時候,他已經從蒲團上站了起來,眼中閃爍著某種激動的光芒!

“張明華!你……”陳遠山深深吸了口氣,終於忍住了下麵的話。他看了一眼黃精誠,說道:“精誠,你先去外麵等候。”

“是!”黃精誠一拱手,轉身離開。

見黃精誠走遠了,陳遠山又凝神矗立片刻,終於平複下心情。他重新盤坐回自己的蒲團,與張明華相對而坐。

“張明華,我問你一件事。”陳遠山正色道:“你可願意進入太學?”

張明華一怔,皺眉道:“這

個嘛……小子一時還不能決定。本來想著,再去遊曆一些地方,等積累夠了再說。”

他這算客套話了。本來,郡學山長孟瘦竹給他安排的道路,確實是過兩年就進入太學。可計劃趕不上變化,張明華修為突飛猛進,現在就算在太學之中,也沒幾個能強過他的。此時再進入太學,意義實在不大。

“你還需要什麽積累?”陳遠山笑了笑:“我不是讓你來當學生。我隻是問你,願不願意擔任太學下一任山長?”

——什麽!

這句話,簡直如九霄雷鳴,震得張明華頭昏腦脹!他呆呆地看著陳遠山,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來此之前,張明華猜測過陳遠山要說的話。他想了很多種可能,甚至包括一些不怎麽好的結果。可剛才那句話,他實實在在沒有想過——想也不敢想!

“太學山長?”過了許久,張明華才重新恢複了語言能力,他不可思議地看著陳遠山:“陳山長,我……您莫要開玩笑了!”

“這種事,我怎麽可能開玩笑?”陳遠山麵色很是鄭重。

“小子見識淺薄,有什麽本事教書育人?”張明華苦笑:“再說,就我的修為,實在也差得太遠了。”

“我自然不是說現在。”陳遠山道:“以你的天資,給你十年時間,必定成為宗師。再過二十年,能夠入微也說不定!你五十歲前成為入微宗師,這種事情天下絕無僅有,誰又敢說什麽閑話?”

“您是說,等四十年之後?”張明華一怔,這位陳山長未免安排得太遠了吧?

“四十年之後嘛……嘿嘿,老夫可是等不到了。”陳遠山苦笑道:“咱們以十年為期,你若成了宗師,立刻接掌太學如何?”

“我不明白。”張明華搖搖頭:“天下英才何其多?您隻是看中我的天賦不成?小子雖然不怎麽懂,可也覺得,山長這個位置,未必是靠修為來決定吧?”

“你想得不錯。”陳遠山沉吟片刻,說道:“我讓你看一樣東西。”說罷,一道無匹的劍意自陳遠山身上透出,居然和張明華身上的那道劍意極為相似!

盡管張明華早有猜測,依舊被這道劍意震撼了。他能感受到,兩道劍意雖然同源,卻已經產生了不同的變化。

和張明華的能放不能收不同,陳遠山這道劍意更加凝練,更加運轉如意。劍意隻在張明華周圍盤旋,並無引起任何異動。但張明華隻覺得周身肌肉僵硬,冷汗直流。在這樣一道劍意下,他心死若喪,完全興不起任何抵抗的意誌!

隻是一瞬,陳遠山把這道劍意一收,朝張明華點點頭:“你明白了嗎?”

“前輩的劍意,遠勝於小子。”良久,張明華才從震撼中蘇醒過來,歎服道。

“錯了。”陳遠山搖搖頭:“要說這劍意啊……我是遠不如你。”

“怎麽可能?”張明華一驚:“前輩的劍意運轉如意,如臂使指,強過小子這道劍意百倍啊!”

“運轉如意?如臂使指?”陳遠山嘿嘿苦笑:“是啊,太如意了,所以我錯了。對付那個人,再如意有什麽用?”

“那個人?”張明華心中一震,他立刻明白,自己的猜測恐怕不假!

“我這道劍意,從根子上的領悟就不如你,大概隻得了神髓的六七分。”陳遠山歎道:“這麽多年我祭煉溫養,使之馴服,就隻剩下四五分了。這四五分的劍意,都不知能否催動那招‘絕劍’。”

張明華若有所悟,問道:“太學果然有個大敵嗎?”

“不錯。”陳遠山道:“你這是去了一趟夜寒樓,就猜出來的呢?還是你老師告訴你的呢?”

“我老師?”張明華一怔:“您說哪位?”

陳遠山笑了:“你能有幾位老師?”

張明華想了想:“我叫得上老師的……郡學白屠子教授是一個。另外的,勉強算來,或許還有一位。”

他想說的,自然是九絕老人。自己學了九戰法,按照九絕老人的說法,就算是他的衣缽傳人。

“白屠子嘛,我聽說過他。”陳遠山道:“不過,我說的不是他,而是你那位宗師級別的老師。”

“原來如此。”張明華點點頭。但又馬上疑惑起來:九絕老人?此人死了好幾百年,又能告訴自己什麽?

看著張明華疑惑的表情,陳遠山卻錯會了意,他笑道:“你奇怪我是怎麽知道的?還不是你對黃精誠用了一記神魂攻擊!嗬嗬……那種武學,除了通玄大宗師誰能創得出來?”

“這……”張明華呆了呆,頓時明白,陳遠山徹底想歪了!自己根本沒有什麽通玄大宗師級別的老師!

可他沒有解釋,難道說自己闖過了霧隱島,在石壁上學會了鍛神訣與誅神刺?

就算這樣說,陳遠山同樣不會相信。因為宗師之中,有不少人去過霧隱島,卻從沒有人學到過這種技能。說到底,霧隱島的鍛神訣,是和他體內的奇異空間發生共鳴,這才進入他的精神烙印之中。

這樣一解釋,可就牽連出奇異空間來了!

因此,張明華選擇了最安全的一種方式——沉默。

陳遠山卻把這沉默當成了默認。他點點頭,微笑道:“這話題到此為止。你不說,我自然不會再問。”

張明華點了點頭。

“那麽,咱們回到最初的話題上來。”陳遠山問道:“你可願意當太學的山長?”

張明華問道:“陳山長,太學的那個大敵,也是通玄大宗師吧?”

“不錯。”

“那您怎麽敢肯定,我的老師不是那位呢?畢竟,這天下的通玄大宗師,也不過三人而已。”

“嗬嗬。”陳遠山笑了起來:“你若是那位的弟子……這太學的大門,你是半步也進不來的。”

“原來如此。”張明華點點頭,看樣子,人家肯定從功法上就有甄別的方法。

陳遠山又道:“你若答應。太學所有資源立刻向你開放。無論是武功秘籍,天材地寶,還是上古丹藥,太學這千年積累,可不是外界所能想象的。你去夜寒樓,是為了取木中火?以後此類事情,也可以由太學出動力量,為你完成。”

聽到這裏,張明華心中一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