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太子倒是真性情的人，不知宮裏哪位女子得了太子的青眼？”瑞熙琰已經看到遠處與小寧子一齊盈盈走來的淺吟，他心情甚好，想著不然就成全了太子昭，讓今晚好事成雙。

“那女子禦藥房的司藥女史，名叫錢洛。”太子昭見瑞熙琰臉上隱隱有微笑，心裏一陣輕鬆，想來此事應該可以成了。

沒想到他話音剛落，瑞熙琰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瑞熙琰沒想到自己竟忘了深想，宮裏又有哪個女子，能有機會救助遠在漠寒的太子？隻有淺吟前陣子去過接近漠寒的盟疆，也隻有她這樣善良的人，才會去救助一個身份不明的人。

難道她早就知道了太子昭的身份，他們在盟疆就有過一段情緣？

瑞熙琰聲色不動，心裏卻似煮沸了的滾水，就要呼嘯著噴發而出。

淺吟自然也聽到了太子昭的請求，她的臉色也瞬間蒼白了下來，小寧子停在她身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殿中的大臣們哄然私語起來，紛紛低聲詢問熟識的人，那錢洛是何許人也。

瑞熙琰依舊不言不語，眼色如淵地看著太子昭。

太子昭也從他的態度中察覺到了異樣，斂去了幾分笑容道：“不如皇上趁晚宴後，再差人去詢問一下錢姑娘的意願，若她有了心上人或不願意，昭軒也不會強人所難。”

瑞熙琰聽他說得如此圓滑，也不再僵持下去，點了點頭就自顧自喝起酒來。

“今夜氣氛如此美妙，為應情應景，昭軒特地準備了一支漠寒的國舞獻給大瑞，還望皇上笑納。”昭軒又微笑道。

淺吟遠遠看著公子昭，卻似有些不認識他的樣子。以前在盟疆的時候，她沒有看過他笑得那麽勤。而唯一不變的，盡管他在笑，可他的眼裏依舊沒有笑意。

公子昭為什麽要這樣做？難道因為她知道他曾經刺殺過盟疆章度使，便想以此封住她的口麽，可直接殺掉她也可以封口啊，為什麽他一介太子身份，一定要娶平民身份的她？

又或者，他已經知道了她曾經的後妃身份，將她娶過去之後，就可以了解一下大瑞的皇宮製度？

淺吟在心中把各種可能都設想了一遍，就是沒有想到，公子昭是喜歡上了她。

那樣冷酷的人，又怎可能那麽輕易就喜歡上隻照顧了他幾天的她。

淺吟兀自想著，大殿之前的舞台上已經響起了音樂。

那音樂清泠空遠，眾人都覺得周身的溫度似清冷了許多。

“這便是漠寒的國舞——《雪於飛》，曲調雖有些淒美，但講述的是冬天的雪花仙子，為漠寒帶來美麗，春天又回歸於土地的樂觀奉獻故事。”太子昭身後的使者向眾人解釋著。

漠寒的春天和夏天都很短暫，加起來不過四個月。盡管冰雪總覆蓋著漠寒，但漠寒人還很尊敬和喜愛雪花，這首《雪於飛》更是每一朝漠寒皇帝登基慶典上都會觀賞的章目。

舞台上，一群白衣男子化作雪花翩翩起舞，他們的手掌之上，赫然竟有一個女子在輕盈飛舞跳躍其間。

大瑞有一個成語叫身輕如燕，如今眾人卻見識到了漠寒的身輕如雪，兩者異曲同工卻又精涵不同。

“本以為之前見識到靜妃的《梁祝》之舞，便以為是飄逸淒美之最，沒想到今日見這《雪於飛》竟與之不相上下。”一個老臣子捋著胡子情不自禁沉醉道。

這評論聽在瑞熙琰和太子昭耳中各自有不同的沉思。

瑞熙琰是看了淺吟的梁祝才有些對愛情開竅，今日突然聽人提起這個，又聯想到自己並不知曉她在盟疆那段過去，心裏十分鬱結。

而公子昭則在心裏訝異，那靜妃是何許人也，竟能跳得和自幼習舞的妹妹不相上下，他自認為昭樂陶今晚跳得比以前都要好上許多，特別是她將雪花仙子的情感表現得淋漓盡致。

其實論舞技，淺吟是比不上昭樂陶的，她隻是勝在比昭樂陶多了一種清逸出塵的氣質。而今晚的昭樂陶，她心裏想著自己從今以後就要留在大瑞皇宮裏，再也不能見到她最喜愛的哥哥，那種淒婉的氣質卻與雪花仙子殊途同歸。她是為了太子昭的理想，才自願留在大瑞，就好像雪花仙子為了眾生，自願化成了春水。

一曲終了，眾人的熱烈掌聲也響了起來。

“實不相瞞，那雪花仙子乃昭軒之妹——嘉雲公主昭氏樂陶所扮。今日兩國交好，為表示漠寒的誠意，漠寒願意將本國的雪花仙子獻給大瑞皇帝。”

“啊——”殿中的大臣一片起伏之聲。漠寒此舉的確非常有誠意。

眾人剛才皆被雪花仙子的氣質所傾倒，又見她薄紗遮麵，風姿玉骨冰清玉潔地徐徐走過來，心裏都認為瑞熙琰一定喜不自禁。

“樂陶獻醜了，在此向皇上自罰一杯。”昭樂陶露在外麵的一雙眼睛晶瑩剔透，熠熠生輝。

淺吟此刻也緊緊看著瑞熙琰，心中苦澀無比。

她本來不想過來的，但禁不住小寧子的三寸不爛之舍，而且小寧子一直在說瑞熙琰會給她一個驚喜，她才終於動了心，跟著小寧子過了來。她以為瑞熙琰會跟她說，他不會納新妃，雖然她自己也覺得沒什麽可能。

果然沒有可能，他又將納妃——這便今晚他要給自己的驚喜麽？

瑞熙琰向人群外的淺吟看去，她那雙泫然欲泣的眸子讓他瞬間心痛起來。

“朕十分欣賞嘉雲公主的舞姿，但自覺如此冰清玉潔的人兒，理當過著雪花般自由無憂的生活，而不是禁錮在朕的深宮裏。”瑞熙琰這一番話竟是委婉拒絕了太子昭的好意。

這在曆史上，是任何兩個國家間都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即使再不喜歡那個女子，再不喜歡盟國，一國之主也斷不會拒絕對方送來的女子。因為這既拂了對方的麵子，也會讓對方以為他沒有交好之心。

這一晚之內，太子昭提了兩樁聯姻都不太順利，氣氛瞬間有些凝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