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中露出惋惜之極地神色,朝三人環視,道:“當年慧後創建鐵軍時的情形,我還曆曆在目,那日的豔陽分外紅,萬旗飄動,萬人高呼的場景……每回想起,都是忍不住要落下淚來。”說著他的眼睛果然也是微微一紅。

白韶卿吮著手指看他,眼角帶去,另三人都是受他所染,眼睛一垂,隻有田青始終目光靜凝,聲音也沒什麽起伏:“是呀,慧後實在是千古奇女子,能為她出力,是我等今生最大的榮幸,能身為鐵衛一員,亦是如此。”

柳承源卻搖頭歎息道:“隻可惜如今……”說著話,忽然轉身朝白韶卿跪下,桌邊那四人看他這樣,都驚的一動不動,隻聽他道:“皇上,老臣求皇上重建鐵軍。”

這話一出,那四人頓時呆了,就連原先喝醉酒的杜平川都瞪大了眼睛抬頭直視,好一會,才慢慢跪下。

白韶卿也沒料到會有此事,原先還防著他要暗算自己,可如今看來,全然不是這麽回事。這個時候,她自然不能有什麽動作表示,隻能呆呆看著這些人,嘴邊手上還都是油漬。

一旁柳承源歎了口氣,起身拿出帕子來為她輕輕擦拭,那幾人也都是呆呆看著,全是一幅難以置信的表情。

隻聽柳承源道:“臣今日冒死帶著皇上出來,就是為了想讓皇上親眼看看,這些曾經隨著慧後出生入死的將士們,如今過的是怎樣的日子!皇上萬萬不可被那幫老臣迷惑,鐵軍決不可解散呀,皇上!”

“什麽?皇上要解散鐵軍?”楊五第一個跳了起來。

柳承源點了點頭“近日朝中商議的頭件大事就是這個,朝中大臣們都認為鐵衛留在京裏,擾民惹事,耗資過巨……”

猛聽得砰的一聲,桌上的碗碗碟碟都跳了起來,白韶卿呆呆看著對麵的杜平川,他此時已經倒豎雙眉,臉都紅到了耳根子,他跪在地上,朝她挪著爬過來“皇上,你千萬不要聽人瞎說……我們鐵軍……我們鐵軍可是當年慧後最信任的人……”

楊五也道:“是呀,皇上,鐵軍八千熱血男兒,決不能散呀。”

一邊田青也急道:“皇上,鐵軍是慧後心血所成,咱們每個進營的弟兄都是立了血誓,要保您的安危,那些想解散鐵軍的人實在是……沒安好心,你千萬不要聽他們胡說呀皇上。解釋鐵軍,實則是解散了月軍之根本呀。”

柳承源也道:“是呀,鐵軍決不可散。鐵軍一散,軍心便散了呀皇上。”他麵對著白韶卿,雖然說著懇求的話,眼中卻分明還有笑意,白韶卿迷茫地從他們一個個臉上看過去,輕輕伸手出去,拉住他的袖子,低聲道:“我……朕想回宮去了。”說著又露出害怕的神情來,

月王生病的事,雖然隱有耳聞,可是這畢竟是有礙皇家臉麵的事,民間自然不知詳情,鐵衛這些年與月重錦有隔閡,已經等同閑置,所以更是消息閉塞。此時見到柳承源帶著皇帝出現在麵前,楊五幾人還真以為是柳承源心念舊部下,想為他們求事。因而一聽這少年原來就是皇帝後,立刻便將心事全盤托出,想得到他的認同,卻沒想到,換來的竟是這樣一幅表情,這皇帝,竟是傻的?

尤如一盆冷水當頭淋下,三人呆呆看著白韶卿,都是一言不發。當年月重錦登基大典上,鐵軍都是守在遠處,隻遠遠看過一眼,轉眼多年過去,自然不識得也不奇怪,可卻沒有聽說皇帝竟是個傻子。

柳承源自然也不說破,隻在一旁忠心地勸說著,不過此時此刻,那三人都已經悄無聲息,隻有他一人尚在說話,因而他的聲音聽起來就更為刺耳,三人麵對這樣的皇帝,都是心如死灰,彼此對視一眼,也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傷慟失望。

白韶卿卻是什麽也不能做,她即不可能反駁柳承源也不能忽然變的聰明起來,隻是經此一事,她的心倒又安定了些,那就是眼前這三人既然會被柳承源看中,想必這三人都是鐵軍中的重要人物,再一個,就是他們和柳承源,並非一條心。

這就夠了。

她正暗自思忖著,右腿忽然傳來一陣劇痛,這劇痛來的如此突然,她目光依舊看著前方,可習武人的體質卻清楚知道,是有人狠狠擰了她一下,手勁極大,隻怕半邊腿都要腫了,她愣了一愣,立刻張嘴大哭,眼淚滾滾而下,一發而不可收拾。

眼角瞥去,左腿邊一隻手收了回去,正是柳承源。白韶卿正奇怪他為什麽要這麽作時,雅間的門砰的一聲讓人踢開,柱國公帶著人怒氣衝衝地奔了進來,看到眼前情形,更是臉色鐵青“你們在做什麽?”一邊說一邊朝白韶卿走來,伸手就將她纜在身後。

跪了一地的人,哇哇大哭的皇帝,這一切都讓柱國公怒火中燒。“你們這些鐵軍狼子野心,想謀害皇上麽?”

杜平川本來就酒氣難捺,此時看到平生最不對盤地柱國公又色厲內荏地說話,頓時也怒了:“究竟是誰狼子野心,瞞著天下人立一個傻子作皇帝!你們究竟是什麽用心!”

此言一出,舉座皆靜!

柱國公臉色發紫,氣的全身發抖,大吼道:“將他……押入死牢!”“大人”“皇上!”一邊幾人同時開口,卻也都隻是叫了一聲就沒聲息,杜平川此話,實在是自己找死,任是誰也救不了他的。

幾個護衛上來頓時將那杜平川拉了下去,餘下的護衛則將田青等人帶了出去,楊五一臉憤怒,狠狠回頭呸了一聲才走,也不知是對誰發脾氣。而田青卻是安靜離開,臨走時還曾用眼角與白韶卿的眼神對上,似是微微一愣,旋即也扭頭出去了。

柳承源道:“都是我的不是……我原想帶著皇上出來看看鐵衛,也好讓他們心存感激……”

柱國公擺手道:“這事你確是欠考慮了。怎麽能私帶皇上出宮呢?若不是太監來報,我還給蒙在骨裏,要是出了什麽事可如何是好!”

柳承源愁眉苦臉,一臉後悔莫及地樣子“都是我的錯,唉,我在邊界時聽聞皇上和鐵軍……因此想做個合事佬,沒想到……”

“哼,那班野痞子,早該將他們打入地牢了,竟敢胡言亂語……”

“可是……他們畢竟有八千人呢。還是給他們留點餘地的好,要不然鬧將起來……也是禍事!”

柱國公重重一哼,一邊伸手為白韶卿擦淚,一邊道:“難道還怕了他們不成?”

柳承源靠近過來,忠心耿耿地低語:“柱國公大人放心,若是他們真的敢亂來,我柳承源必定會全力保護皇上。平定叛亂,正是我的職責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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