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間,白英三次聽聞分界碑的名字,不禁皺起了眉頭。

尉遲曉逸倒是非常善解人意,看出白英二人並不知曉分界碑為何物,便向二人粗略解釋。

原來稷下學宮每隔數年就會積累一批來自中州大陸各處的學子,這些人到了稷下聖城,都需要在一塊石碑下經曆一次考驗,隻有考驗合格才能夠進入稷下學習。而在這次考驗中,這石碑會根據各人潛質和之前的根基,將眾人分配到八大學院去。因此這塊石碑又有分界碑的別名。

“這石陣完全不像塊石碑,你又如何知曉這就是分界碑呢?”黛畫魂也起了興趣,問道。

“這世上有些寶物法相萬千,我曾聽許多前輩說,每個人見到的分界碑都是不一樣的。有時如牆,有時如台,有時又如門,就算是兩個人見到的分界碑外表一樣,進到裏邊也是不一樣的。我想聶姑娘和我一樣,都是感受到了分界碑的駁雜之氣,這氣息和我前輩描述一般無二,才有此推測。”

白英聞言,也運氣感受了下,一無所獲,這一群人除去隱身未現的第七人,白衣女子與尉遲曉逸是修為最高的,他們已經能自主飛行,能感受到他感受不到的氣息,也並不奇怪。

黛畫魂卻好像有所感受,好一陣狂嗅,最後點了點頭道:“海腥味確實很濃。”

白英氣結。他不知道黛畫魂曾經在海上呆過兩年,一聞到海腥就有精神。

“二位,這裏事情過於蹊蹺,我打算跟進這石門中一探,希望能找到原因。”尉遲曉逸抱拳道,他已忍不住心中的蠢蠢欲動。

白英點頭,自他出了陳村,蹊蹺事就發生個不停,好不容易完好無損的到了稷下,卻沒想到夜裏被黛畫魂拉起,又卷入了這種事情。從前到後,這一個時辰內的可疑事情太多了,未露麵的第七個人、被劈開的城牆、城外的洪水、城內死寂,到後來城主李思南未現,卻有一條河流乍現,居然還在深居內陸的稷下發現了一片大海。

這些還不算完,考驗弟子的石碑,居然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了這裏,著實讓他理不清頭緒。

“這一切若不是稷下聖城固有的法術,就是有人想要算計我們。”黛畫魂道。她思路較白英更廣,想的也更深入。

這正是尉遲曉逸所想,他再不遲疑,舉步邁進石門,臨進時還不忘回首拱手對白英二人致意。

白英歎了口氣道:“不是說妖山是邪道的妖人麽,怎麽天之嬌女、大國王子,這一個個正道的人反而眼高於頂,還不如妖山弟子有禮貌”

“嘁,你眼前不是就有個妖女,不一樣是個好人,人間好壞,又豈能是以正邪一概而論!”黛畫魂撅嘴抗議。

“那我們要不要進去?”白英雖然也非常有興趣再追下去,但是自身實力有限,必須要慎重考慮。

“那你還能回得去麽?”黛畫魂回的卻是白眼。

白英回頭,背後河水滔滔,川流不息,浪花滾滾,也不知道飛出了多遠。但是想起六合院已經被淹,今晚確實已經找不到落腳的地方了。

“所以啊,他們能進,我們就能進。”黛畫魂得意道。

仔細品了一會,她又覺得不對:“你是你,我是我,雖然我們一起來,但是

不一定要一起進。你也可以自己回去,我可不攔著。”

“不知道是誰半夜把我叫起來的!”白英擠兌道。他可沒本事自己飛回去,要進一起進,要走一起走。

黛畫魂拿出三片神楓葉子,交與白英防身。她有時做事無法無天,喜怒無常,但卻並非輕率冒進,可知若不是膽大心細,她也不會偷過了那麽多門派還能活蹦亂跳的出現在這裏。

白英接過神楓葉,小心藏在胸前青蓮旁,仔細記住了使用方法。

既然分界碑是為考驗各地前來的學子,他白英走到此處,先學了坐忘的功法,又有了防身楓葉,再沒有退縮的理由。

有了神楓葉,再加上自己已經進入化魂境界中期的坐忘功法,白英自覺有了一些依仗,終於打定主意,要去闖一闖這分界之碑。他整了下衣服,也邁步進了石門。

黛畫魂持著黃金簪,一蹦一跳的跟在後邊。

在外看時,石門是在一座散亂的石陣之中,石陣雜亂無章,像是被人隨意拋灑在此。而石門之所以說他是門,因為門框、門楣俱在,甚至有門扇在旁,隻是已經在水蓮進入前就已經被人向內推開了。

之前先後見到三人進入石門後消失,本來白英以為這石門可能是座傳送陣,進來時候或許會有拉扯之力。然而進入其中,卻覺毫無感應,隻如進了一座普通的門。

但是門內卻大不同了。

門內一院六門,赫然是一座與弟子行院相仿的六合院,若不是院內正中有種的不是棗樹,白英幾乎以為這就是他們所居住的那一間。

看到這裏邊根本不是如外表所見的沙土雜草模樣,白英雖然奇怪,但並未太過驚訝。他人生的前十五年中,凡人的生活如白紙一樣平凡,完全比不上這三個月的驚心動魄,這些日子裏他已經從潛意識裏就開始用修真界的思維來思考問題,若是見到奇怪的東西,也會先去考慮是不是什麽人的功法或者什麽樣的法寶。

他見識還少,遇到不知道的東西,並不能準確判斷。

白英來到樹下觀察,這樹很矮,甚至比白英還矮上一頭,卻橫生了四五條枝節,倒顯得有種參天大樹一樣的氣勢。

其實這隻是一顆普通的樹,一顆凡人界裏經常見到的龍槐。但是普通的樹栽在不普通的地方,就很奇怪了。

白英住的地方有一排排的六合院,但是他隻進過其中兩個院落,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個院子都有些什麽植物。先是棗樹,後是奇花,再到龍槐,有的普通,有的奇特,但都有自己的不凡之處。

白英想不出所以然,繞樹觀察了一陣,卻仍然不見黛畫魂跟進來。

“不是明明在我後邊進來了麽,不會是騙了我自己跑掉吧?”白英自語道。

他走回石門,想回去一看,卻意外發現石門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鐵門,鐵門鑲嵌在完整的六合院牆壁間,分明是與六合院一體的樣子。

白英有些不鎮定了。他也已經脫了凡人之軀,進來時候化魂境界的氣息展開,石門離他不過十步,完全在他的神識籠罩之內。

他的神通還很弱,雖然能感知周圍,但是其實感知的仍隻是自身目力能夠分辨的東西,比如隱身衣,他眼睛看不

到,用靈覺感受也必然看不到。

即使如此,石門離他這麽近,若是發生什麽,他就算不能阻擋,也應當一定會有所察覺。

可是事實是,石門已經變成鐵門,但鐵門卻不像石門樣半敞著,而且鐵門推之不開,拉之不動,甚至白英使勁踹了一腳,也完全沒反應,就差沒直接用神楓葉炸了。

白英深吸一口氣,不斷告訴自己,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冷靜,他之前數次碰到危機,雖然僥幸化險為夷,但是過程都是聽天由命。現在他已經不再是肉體凡胎,不能再如此懦弱。

何況這是天下人都要進的稷下學院,他不相信,若是新學子第一天就會莫名被困,稷下又如何敢稱大陸第一學院。

所以要冷靜。

分析形勢是要做的第一件事情。看黛畫魂之前所表露的欲望,應該不會棄自己而去。要麽就是被事情耽擱沒有進來,要麽就是進來了卻不在這裏。除非這門前有個他沒有踩到的大坑,否則很明顯第一條不成立,即使發生了什麽事情,與他一步之遙,又怎麽會沒有發現。

那麽就是兩個人進入的是不同空間了。也許傳送並不一定會讓人產生拉扯的感覺,也許他進的是分界碑內部,師傅雨音不是說過,玄級以上的法器都可以開辟空間,或許這就是分界碑的內部也說不定。也許分界碑內部本來就有很多空間,他走進的隻是其中一個。

驗證的方法很簡單,把所有六間房子找遍,看看有沒有先前進來的三人。

但是隻進了其中一間,白英就發現自己很蠢,想法和行動都蠢的要死。

因為這六間房字居然是相通的。

白英從正麵的一個門進入,外麵六個門,看上去是六間房子,裏邊卻根本不分開。白英苦笑,這真是出乎他的意料,這房子空****的,一眼就能看清全部東西,並不比巴山上的大殿多出多少東西。

但是和大殿一樣,裏邊也有一個貢台,甚至還有一個塑像。

峨眉月並不亮,白英也沒有修成夜眼的神通,但是仍舊清楚的看到那塑像和貢台,若不是貢台上沒有那寫滿了高手留言的玉簡,他幾乎以為這裏就是巴山上的大殿。

走到近處,白英看到貢台上橫躺著一個香爐,也不知何時積攢的爐灰,都從台麵撒到了地上。

塑像塑了一個盤膝而坐的蓄須男子,麵容栩栩如生,但並不是不是後土或者東嶽的塑像,而且塑像是銅質而非泥塑,白英鬆了口氣。

裏邊再沒有其他發現,看來先前的三人,之後的黛畫魂,確實如他所想,進了與他不同的空間了。

他歎息著走出,眉頭緊鎖。

分界碑為了考驗弟子而存在,本來他以為這考驗應當是如縣域大比樣一路打過來,但是沒想到卻是現在這種局麵,實在有些高深莫測了。

他抬頭看天,星星對他眨巴眨巴眼睛,他開始考慮要不要躍上房頂,再看看情況了。

他終究沒能在這個明月姣姣的夜晚第二次跳上房頂,因為這六合院裏有其他人說話了。

“不要白費力氣了。”那人說。

他聲音裏有種遺憾,或者應該說是“它”的聲音裏有種遺憾,因為說話的,居然是那座銅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