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原則問題,美食是用來吃的,不是用來倒的,所以他以後就隻讓她點菜,而他隻要一杯清水,那樣他就和她吃她一人份的,但往往還是吃不完。

兩個女人,極端的脾性,陳天雲忽然有些懷疑,若是尤倩兒不是救過他,他會否對她付出感情呢?恩情是可以轉化為感情的,但相處下來,生活的習慣和脾性若是合不來,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

而他,也沒覺得有特別歡喜的時候。

每個人都有故事,人生都是顛簸起伏的,沒有人會如同直線般順利一輩子。

他們吃到最後竟都有些沉默了,有異樣的空氣流動著,也許雙方都始料未及這一餐飯會吃得如此輕鬆快樂,但這份快樂即將結束。隻是想到接下來的日子,又都不約而同有些期待。

陳天雲是個自製力極高的人,但此刻竟然縱容自己對一個的媽媽級女子生出好感,他凝望胡喜喜的明眸皓齒,聽著她對食物的歎息,竟覺得她的聲音有一絲熟悉,到底在哪裏聽過這把低低歎息的聲音呢?

月掛半空,兩人才驅車回去,胡喜喜在回程的路上睡著了,長長的睫毛覆蓋淡淡淤青的眼底,小巧精致的嘴巴呈放鬆的弧形,頭微微轉向他,頭發覆蓋住半邊臉,略施脂粉,淡妝素裹,如此迷人,如此風情萬種。

陳天雲把車停在了路口,下一個路口便要上高速,他想靜靜地看看眼前這迷樣的女子,發現自己的感覺有些失控。

他沒有花名在外,這些年唯一的女友是尤倩兒,不管她傳出多少緋聞,他都置若罔聞,或許隻是因為習慣了,或許隻是怕改變,或許隻是不想浪費時間再談一場感情。

其實他對自己的媽媽是有印象的,人人都說他父母是恩愛夫妻,但隻有他才知道媽媽其實日日以淚洗麵,隻因爸爸在外麵一直有女人,椛心不斷。

父母死的時候,他大概隻有六歲,唯一最深刻的印象是媽媽抱著他哭泣,抱著他割腕,然後對他說,日後長大了,千萬不要做負心的男人。

那一次媽媽沒死,卻在一次車禍中和爸爸一起死去,他那時候沒哭,等他知道死的意義時,已經哭不出來了。

隻是心中的痛一直存在,媽媽滿手鮮血摸著他的小臉,讓他不要做負心的男人,他清晰記得,一直記得。

收斂心神和目光,再看向她時,已經多了一分漠然,胡喜喜,是你身上母性的光輝讓我顫動啊,他這樣說著,發動車子緩緩開走了!

清明前兩天,居然淅淅瀝瀝下起雨來了。在胡喜喜的故鄉,最看重的日子就是清明,清明是顯擺男丁的時候了,大祠堂前,高高掛住冰冷的門匾:唯丁侍奉。也就是說隻有帶把的人才能進去祠堂。

這天雖下著雨,但胡氏家族的人已經開始挑選小茹豬和大豬了,祭祖最重要的是有燒豬,幾個一群的婦女在祠堂門口臨時搭建的棚裏疊金銀紙,一套套燒給先人的紙紮製品,隻有你們想不到的,沒有商人做不出來的,小汽車到麻將到金表銀行卡,一應俱全,還有一堆用明星的臉麵做樣的紙紮公仔,燒下去給先人做傭人。

如此隆重的日子,胡師父的身子卻差了起來,昨晚起便一直咳嗽,早上尿急,又起不來身,拚命用拐杖敲擊床邊,被睡在隔壁房間的老太太咒罵了一句,他掙紮著起來,卻已經尿出來了,他是一介武夫,老年遭受此等折磨,生不如死。

阿興睡在二樓的,還沒起床,也聽不到胡師父的敲擊和叫喊,早上起來的時候,聽到媽媽在罵罵咧咧的,還一個勁地說什麽老不死,他走向爺爺的房間,卻見他麵如死灰,目光無神,嘴巴有些顫抖,見到他進來,忽地有了一絲神采,拿著電話給他,“打給你二姐,讓她回來,見過她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胡師父說著,眼淚便掉下來了,人老無用,老太婆年輕的時候身子奇差,一年到晚都背著藥煲,但到老年身子骨比他硬朗多了,也是因為研究過多吧,讓他的血壓和肝髒都不正常。若是父慈子孝,那還能讓他用盡力氣求生,但眼前這樣的家庭,他生不如死啊。

“阿喜,你到底在幹什麽?怎麽不回來看看爺爺?爺爺不嫌你髒,無論你做什麽工作,都是爺爺的心頭寶!”胡師父喃喃地說著,嘴巴紬動了幾下,昏暗的眸子無神地看著阿興,流出一行渾濁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