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不成器的兒子,此生對盤龍穀唯一的貢獻便是給他生了個天資卓絕的陰莫邪,這個孫子沉穩內斂,足智多謀,打小就展露出一方梟雄的特質,對於一年後的秘境試煉,陰冥有絕對的信心。
他已經老了,能為盤龍穀做的就是用自己的餘威震懾宗族,在有生之年扶持好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好順利的將權利的權杖平穩的過渡到陰莫邪身上。
大爭之勢已起,不爭必亡。饒是盤龍穀這種家業,也不能幸免。
陰冥的大半憂慮源自與此。
陰莫邪斟滿茶,遞到陰冥身邊,語氣中透著一絲淡然與平靜:“攘外必先囊內,盤龍穀傳承萬年,有些地方已經徹底腐朽,成為龍穀騰飛的絆腳石,若不能揮刀斬亂麻,必將後患無窮。”
陰莫邪語氣平淡,字裏行間卻帶著淩厲,陰冥的眉頭漸漸凝成一個川字,轉瞬化作一抹精茫,帶著滿意的神色望著陰莫邪。
這個問題他不是沒想過,隻是他終將不忍對族人揮起屠刀,這些年他看到了掣肘龍穀騰飛的桎梏,內心深處已經有了決斷,不過他他一直在等,他希望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具備種種魄力,用那些反對者的人頭立威。
卻沒想到這種話被陰莫邪提了出來,整個龍穀能看到這個層麵的人並不對,真正執行時難度可想而知,如果才能保證不引發內亂,各種細節必須全盤考慮,而最大的倚仗便是他這個老穀主,可惜陰厲魂沒有提,更不敢動這樣的念頭。
陰莫邪笑了笑道:“正好趁這個機會觀察下那些是自己人,那些是龍穀的蛀蟲。龍穀要想走出九洲,就必須要一個安穩的大後方,龍骨之內隻能有一個聲音。”
擲地有聲的話語滲著鮮血,陰冥可以想象,一旦這個孫兒繼承穀主之位,盤龍穀內部將迎來一場血腥的大屠殺,可是自己有時間撐到他成長的那一天嗎?
念頭及此,不由得憂從心來。
陰莫邪看出爺爺的憂慮,沉聲道:“孫兒心中有數,成大事者,自當審時度勢,量力而為。龍穀之疾,由來已久,非一日之功可愈,為了龍穀,孫兒萬死不悔。”
“好!”陰冥拍了拍陰莫邪的肩膀不禁老淚縱橫,有孫如此,夫複何求。
盤龍穀發展至今,在外人看來的確已經無比強大,當今世上沒有任何一個勢力能夠與之匹敵,包括道門的煉器宗也不能,然而這隻是對盤龍穀整體而言。
數萬年來,盤龍穀出現了無數個分支,形成了無數個權利的小團體,為了各自的利益不斷傾軋對方,爾虞我詐,勾心鬥角。陰冥看來眼裏,疼在心裏,麵對道門的挑釁他選擇了沉默,因為他明白道魔一旦開戰,作為掌控魔宗的陰氏家族必然會牽涉其中,這是一個牽一發動全身的問題。
一旦開戰,盤龍穀精銳必然損耗,此時那些分支團體將趁機發難,龐大的盤龍穀從內部開始四分五裂,形成無數個強大的修仙氏族,雖然他也姓陰,一盤散沙又豈有未來可言。
若在這場道魔之戰中盤龍穀惜羽不戰,那麽南域四大魔宗,八大主城將率先擺脫盤龍穀的控製,無論哪種狀況都將使盤龍穀騎虎難下。
好在陰莫邪的出現讓陰冥看到了希望,這個孫子做事老練,走一步看三步,擅長利用一切機會置對手於死地,很難想象十八歲的青年舉手投足間在幕後與陰氏宗親博弈的同時還得修行功法,這份毅力與堅持難能可貴。
陰冥欣慰的同時,內心深處隱隱的感覺有些愧疚,家族的榮光與壓力太早的壓在一個年輕稚嫩的肩膀上對盤龍穀而言就是福還是禍?
與盤龍穀充斥的陰謀不同,冥城城主府外的聽眾如癡如醉,從商紂帝辛女媧宮進香開始到武王伐紂,不僅是是人間帝王的興衰榮辱,在這背後更是兩大超級宗門之間的博弈。
聞太師西岐大戰,燃燈議破十絕陣,光聽故事的內容便能幻想出戰鬥畫麵的慘烈,道人平淡的敘述中不難發現一個個威力無與倫比的精妙陣法,一件件威能曠古爍今的法器,甚至還有各種各樣的仙禽靈獸。
眾修一片沉默,在古籍中他們也曾看過不少關於上古的描述,那是個強者滿街走,聖人多如狗的時代,強大無匹的龍那時候叫泥鰍,化型期的妖獸不過是代步戰獸,反觀如今的九州大陸,眾人不知為何突然湧起一股強烈的逃離九洲的渴望。
轉而對道人口中描述的東勝神州充滿了濃烈的興趣,此時此刻,他們拜入元始天尊門下不單單是為了修習高深莫測的陣道法門,更重要的是在身上烙下闡教的烙印,今後前往東勝神州也有足夠的底氣。
轉瞬一個時辰過去了,眾人如癡如醉,褚夢婷越聽越是心驚,這閣猥瑣道人莫非真是來自異域的?
就在她抓住一個漏洞開始發難時,當初跟著她們搖旗呐喊的人紛紛舉手表示要發問,褚夢婷心中暗自偷笑,根本就不需要她親自出馬就有人發現了這個故事裏的漏洞。
一名表情的認真的大漢舉手,在得到陰長生的點名後,立刻激動的起身問道:“前輩,帝辛身為人界皇帝,坐擁三宮六院,見過無數美女,竟然對女媧娘娘動了春心,不知前輩可有女媧娘娘的畫像,好讓大夥一飽眼福。”
人群頓時炸開了鍋,許多人對這個問題深表不解,經由此人提出,眾人頓時露出豔羨之色,頓時目光炯炯的望著白衣道人,希望可以一探美人容貌。
坐在地上的褚夢婷心中那個氣啊,這些人腦子都被驢踢了嗎?為何不問修行體係這種敏感的問題。
此人口中提到的聖人祖師鴻鈞道人是何身份,三十三重天是一方秘境還是真有天上宮闕?在禪闡教與截教爭霸的過程中,出現許多威能強大的陣法,為何能引動法則之力,那些被稱為仙人的修者是何等修為?
然而,這些酒囊飯袋卻把問題的核心聚焦到酒色財氣上。
這個故事雖然跌宕起伏,引人入勝,但其中還有一個最大的漏洞,這些都是此人一家之言,空口無憑,憑什麽讓人相信他描繪的內容就是東勝神州的曆史事實?
褚夢婷對著一名部下使了個眼色,那人立刻會意,當下紛紛舉手,隻要點到他們,就是發難的開始,隻要這些人冷靜下來,很快便能發現此人說的話有嚴重的問題,致命之處便是缺乏有說服力的證據。
如果僅僅憑借對方高深莫測的陣道造詣,說服力還遠遠不夠。
有人舉手道:“大師,您的陣法造詣毋庸置疑,但是您怎麽證明你來自異域?”
這句話不可謂不毒辣,一下子將陰長生推至風口浪尖,如果能拿出證明,發表之人頂多被人指責幾句,如果證明不了自己是有背景的人,那麽隱藏自人群中的盤龍穀侍衛則無任何古籍,直接出手將對方撕成鎖片。
褚夢婷臉上帶著冷笑,望著場上的賊老道,雙手捏在腰間的法器上,隻要此人回答不上來,她不介意做第一個對他出手的人,故事編的再好都是故事。
在九洲外圍要麽是連綿無際的海域,要麽是激**著劍氣的死亡沙漠,要麽是獸族盤踞的連綿大山,縱然真人也無法飛躍,此人竟然敢說自己是外域而來,也不怕閃到老腰。
茶樓上的洛青花愜意的喝著茶,嘴角微微翹起,如果這麽容易被打敗就不是妖僧,此人閉關三載,橫跨虛空而來,想來空間傳送玄紋這些年有了長足的進步,對他而言根本並非難事。
就在此時,一名貴婦打扮的人從城主府內走出,此人一出立刻迎來眾人的駐目,並非此人有驚為天人的容貌,也並非強大的氣場,而是此人身上穿著一件白衣,袖子上有一個太極標誌,赫然是闡教門人,加上走路左右搖擺,甚是詭異。
陰長生急忙轉身,恭敬的施禮道:“三師姐!”
正在茶樓上觀看的洛青花猛地噴出口中茶水,這種橋段似乎似曾相識,這個妖僧又在耍什麽把戲?
婦人微微頷首,伸手一招,掌中出現一麵同境,金茫燦燦,婦人道:“無名師弟,本座幾日返回東勝神州,這件陰陽鏡且留給你防身之用,陰麵照人即死,陽麵照人即活。”
“多謝師姐。”陰長生做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雙手接住陰陽鏡後,寶貝般的收入儲物戒指內。
婦人淡淡的點了點頭,高深莫測,而後也不廢話,手中印決變化,身前出現一道六芒星陣,絲絲元力之周身**漾開來,婦人邁步走進法陣,身形在金光中消失不見。
赫然是高深莫測的傳送玄紋,掌握這種天地法則之力,天荒大陸何處去不得。
事實上,這個玄紋尚未完善,傳送距離有限,極限距離兩百萬裏,堪勘從中洲傳送到南域,而且耗費巨大,不過為了計劃陰長生也就豁出去了,他身上別的沒有靈石與奇奇怪怪的資材卻是數一數二的。
人群寂靜了片刻,遠處茶樓方向傳來一聲驚呼,“那是元力,此人莫非是化型期的前輩不曾?”
聽到這個聲音,陰長生眉毛不自覺的挑了挑,感覺這個聲音無比美妙悅耳,頓時望向茶樓上品茶的貴公子也順眼了幾分,在南域還是有那麽幾個有眼力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