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後來怎麽樣了?”嶽楓對這老頭似乎有興趣了,叫嚷著問。

老頭子轉身,頓了頓。

“哎!這些都是命啊。蕭譽剛怎麽也不會知道,這個女人其實是一個將軍的女兒,這位將軍極其不願意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軍官,所以想盡辦法要拆散他們。他打電話給我,讓我長時間派蕭譽剛出勤。作為一支實戰部隊中的突擊隊,組建就是為了實戰,實戰任務自然不斷。我派蕭譽剛前往邊境執行任務,這次任務是一次秘密清除毒品入境通道的任務,需要長時間的等待和梳理,所以一去就是五個月。五個月後,蕭譽剛回來了,第一時間去看自己的妻子,沒想自己的妻子已經身懷六甲,但醫生叮囑說美惠身體太差,不適合生孩子,必須舍掉孩子,確保大人的安全。本來應該讓蕭譽剛留下來照顧妻子的,可是邊境的毒品通道傳來新消息,我們打掉的通道是一個誘餌,真正的秘密通道並沒有清除,地方公安需要我們繼續配合清除。我本打算讓蕭譽剛留下,換別人去,可軍部的一紙文件剝奪了我的指揮權。軍部在特戰大隊的基礎上,組建特戰旅,紅旗連原班管理人員全部移交到特戰旅,金雕特戰大隊整體劃入,不再接受鋼鐵團指揮。後來我聽說蕭譽剛丟下妻子和孩子出征了。再後來,我見了一次蕭譽剛,他完全變了一個人,我沒有細問他的境況,他隻告訴我美惠去世了,把孩子生下來了。”

小牧聽到這裏,拳頭都握緊了,額頭上的青筋甭著,一看就是有打人的衝動。

老頭子繼續說:“我一直以為,如果當初我聽不他的話,不派蕭譽剛出去那五個月,美惠也不會在父親和丈夫的煎熬中累垮了自己的身體,最後死在手術台上。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我糊塗啊,糊塗啊!原本是想為戰友找個好女婿,也為自己的得意弟子一條好出路,沒想,竟然成為一個劊子手。”

小牧已經忍無可忍了,大聲嗬斥老頭子:“你糊塗,你糊塗就害死了我的母親,讓我的父親在抑鬱中戰死。”

小牧說著就要衝過去動手了,我們攔著他,像抓住一頭莽撞的牛犢,不是一般的費勁。這一刻,我終於明白了當初我衝撞衛兵時,周圍人的反應。

老頭子沒有示弱,大聲嗬斥小牧:“你父親是軍人,軍人理應死在戰場,擋住最後一顆子彈。你也是軍人,馬革裹屍,血染山河,那是軍人至高無上的榮譽。如果你不能做到你父親那樣,不能做一名好軍人,真辱沒了你母親用生命換來的生命。”

小牧

那聽得進這些,不讓他跟老頭子動手,自己跑過去衝著院子裏的樹幹猛烈地捶著拳頭。

“你知道你母親為什麽要瞞著你外公嫁給你父親嗎,因為她崇尚軍人。你父親不是在抑鬱中戰死的,是為戰友擋敵人最後一顆子彈時犧牲的,他用生命捍衛了榮譽和軍人的天職。可惜,這個射殺你父親的人,依然活著,逍遙法外。為了你的父親,我詳細研究了這個人,他狙擊技術和心裏承受能力,在我帶過的兵當中,除了你的父親再沒人能及。這些年,我不知道金雕有沒有出更優秀的人才,我知道紅旗連是沒有的,今年整整20年了,我的夙願何時能了啊!”

老人說到這裏,竟然放聲大哭起來,哭著,自個兒起身進屋了。我看著老人的起身,想去扶一把,他使勁一拐,我被他拐開了。

看著老人的背影,我突然覺得他老了,真的老了。但是,他還是那麽偉大,一個老兵,用畢生的心血來研究對手,這種精神是什麽精神,這種執著是什麽力量,那一刻我徹底的感動了,佩服了,徹底的為成為一名軍人而感到驕傲、自豪!也就在那個時候,我萌生了成為一名金雕特戰隊員的想法。

老人從屋裏出來,眼睛紅紅的,他手裏端著自己的茶杯和茶壺,老模老樣的坐著,淡定的喝著茶,淡定的看著天,淡定的看著捶樹的小牧。

“打吧,練吧,等你的拳頭夠硬了,你的母親在天也就安息了。我是老了,可我的堅持沒有浪費,我等到了我要等的人,我看到了希望。”老頭子說著,喝著。

“別拿我的樹發火,他不是你的仇人。一個不知道仇人的人是可悲可憐的,一個知道自己仇人卻無力報仇的人,更可悲更可憐。”

小牧停止擊打,一下平靜了下來。他耷拉著腦袋,像犯錯誤的孩子。突然,他舉起手臂:“老首長,對不起,我錯了!”

老人沒有起身,背著他搖搖手,“你們太年輕,又是沒有經曆過什麽風浪的八零後,我不怪你們。隻要你們的血還是熱的,能夠沸騰,是國之幸,民族之幸。”

老人起身進屋去休息去了。他的房間從來不允許我們輕易進去,我隻好送嶽楓和小牧離開。臨走時,小牧氣憤地說:“我要去問問我的外公,為什麽要那麽心狠,為什麽要那樣對我的父母,為什麽又要收留我!”

我不知道該怎麽勸他,隻叮囑嶽楓看著點他,別讓他犯我一樣的錯誤,自毀前程,當一個連槍都摸不到的兵。

這事情本來是因為跟我送信惹起的,沒想竟然讓小牧和他外公發生了極

其的不愉快。小牧在電話裏質問他的外公,甚至要他外公還他母親,還他一個快樂的童年。說完這些話,小牧抱著電話傷心的哭了很久,我想電話那頭,肯定也是哭成一片。畢竟,往事來襲,誰又經得住時間的考驗呢。

小牧在電話裏發誓,再也不想見自己的外公了,再也不會去他們家了,以後自己就是徹徹底底的孤兒,部隊就是他的家,他要像他父親那樣,練出個兵樣來,馬革裹屍也在所不惜。

終究,他還是克製了自己,沒有鬧出什麽大事來,和自己的外公說幾句狠話,外公也不會計較。

這件事後,我很快就離開了養殖場,是天天懲罰我的怪老頭把我趕走的,他那裏去了新兵,不要我了。走之前,他請我吃了一頓飯,是他自己做的,還搞來了兩瓶酒。我堅決不喝,擔心他又借此收拾我,因為部隊裏,士兵是嚴禁酗酒的。

後來我還是喝了,因為這兩瓶酒其中一瓶是用來祭奠死人的,有他的戰友、有蕭譽剛、有他帶過的兵、有他的妻子、有他的兒子。剩下的一瓶酒,我們一人一半,一口一口地喝著,兩個新來的列兵在為我們站崗。

這頓飯上,老首長給我說了很多事,很多不能說的事,不敢說的事。但我知道,他為了這一身戎裝,搭進去了自己的妻子、兒子,也就在這時候我才知道,她唯一的女兒是軍區某指揮官的妻子,他不想和自己的女兒一起享福,而是願意待在這裏和雞鴨一起,這是他當年和老伴最大的夢想,一起住在小屋裏,養著成群的雞鴨,一起看日出日落,可惜都沒有了。

他還告訴我,讓我到他這裏當兵是醫院裏死去哪位老戰友托付的,哪位老首長臨前說我很有神槍手的天賦,可惜背負太多,又遇到挫折,難成氣候了。後來,他去團部打探了我新兵連訓練的成績,才和團長說好話把我調到了養殖場。

畢竟養殖場就是養殖場,不可能練出來一位神槍手,需要子彈喂才能培養出神槍手,所以他要趕我走,自己去尋找新的機會。

第二天,我就奉命離開養殖場了,但是我等了好久也沒有看到老爺子出來,問站崗的新兵,說他早出門了,讓我不要等他了。

我就這樣離開了養殖場,結束了一段極其不一樣的訓練。下一個目的地是哪裏,我不知道,但是我會不會繼續回到那空****的倉庫,繼續我那新兵一樣的日子呢,我也不知道,我接到命令是會團部機關後勤處,這是命令,我是軍人,服從命令是天職。

我相信,故事不會這樣結束,隻是剛剛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