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遇伏（下）
“熱成像儀沒有捕捉到對象，目標有反紅外裝備。”耳機裏傳來馬平急促的聲音，他顯然有些慌了。
“豺狼撤回！”既然有反紅外裝備，馬平留下就隻能成為靶子。接到命令，馬平不情願的慢慢蠕動著後退。
“獵豹，我在你兩點位置，距離200米。”耳機中傳來龍飛鎮定的聲音，他是趕上來增援的。
“明白！”伴隨著金昊的一聲低應，龍飛拉起偽裝網罩住頭部，在灌木叢底部的縫隙裏用蠕動般的速度，向金昊方向爬了十餘米，鑽進一棵香樟樹的樹隙中。他撿起一截枯木捆上繩索，用力擲向金昊隱蔽的地點，再緩慢的向回拉，枯木在草叢間穿行，草叢晃動著分開一道縫隙，遠遠看去好像有一個人正在快速移動。
“呯！”一顆子彈擊中了繩索。
“5點，200米。”金昊話音未落，陳劍峰屏住呼吸，槍口向左微微移動一下，“噗”的一聲響。
“清除！”槍響的同時陳劍峰翻滾著向三點位置轉移，開闊地對麵的林中，十一點、兩點位置分別冒出一團微弱的槍口焰，兩發子彈“啪啪”打在樹幹上。
金昊在2點位置仔細搜索著，一團茂密的草叢正在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後退。他冷笑了一下，舉起手中的AUG，用8倍瞄準鏡慢慢瞄準了草叢中一根橫向移動的細棍。兩分鍾後，細棍慢慢移動著指向金昊，草叢向上略微抬了抬，敵方狙擊手正在抬頭觀察。金昊食指一勾，距離太近，子彈把對手打得飛出半米遠倒在地上不動了。
“兩點清除！”金昊跳起來彎著腰“之”字形飛奔，“嗒嗒嗒”一梭子子彈追著他的腳步打得他旁邊的樹木枝葉橫飛，這是2點方向的狙擊手掩護火力在向金昊射擊。
“突突突”龍飛手中的AUG響了，密集的點射下對方來不及閃避，應聲倒地。趁著這個空當，金昊一頭撲進了灌木叢。但是這也讓十一點位置的敵狙擊手找準了龍飛的位置，“呯呯”連續兩槍，龍飛一連串翻滾著轉移陣地。
一直緊盯著十一點位置的陳劍峰槍口微微向左橫移，瞬間鎖定目標，“百分之百！”隨著陳劍峰的聲音，已經躍起準備更換位置的敵狙擊手頭上應聲爆出一團血花，直挺挺的摔在水窪裏。
從林裏漸漸的恢複了平靜，彌漫的硝煙和淡淡的霧氣混合在一起，又很快被風吹散。
“報情況！”金昊按下戰術電台。
“白狐一切正常，完畢。”
“獵鷹一切正常，完畢。”
“後撤！”金昊低聲下令。
三個人交替掩護著撤回休息點，突擊隊員們無聲而又敏捷的圍攏在他們身邊。金昊低下頭咬住領口邊上的飲水管，吸了一口水慢慢的咽著。
“金大……”
馬平剛剛張開嘴，金昊就衝他擺了擺手，“這事不怪你，對方裝備精良，每個人都穿了防紅外服。兄弟們，從剛才的火力接觸可以看出，對手叢林戰的經驗非常豐富，不要輕敵！再次接觸時一定要注意隱蔽，同時小心槍口焰暴露位置！明白？”
“明白！”隊員們低喝一聲。
“我們顯然是闖進了對方精心布下的一個伏擊圈，從現在開始一直到目的地，這條路上，一定還有很多個這樣的伏擊圈，大家一定要加倍小心。”陳劍峰的聲音平靜如水，目光滿意地從隊員們露出騰騰殺氣的臉上劃過。
“整理裝備，準備出發。”金昊拿出大地圖，把沿途分成幾個目標點在圖上指給隊員們看，“白狐、猴子尖兵，成V形隊形搜索前進，向第一標定點出發。注意拉開散兵線。”
“明白！”
小隊穿過剛才交戰的開闊地後，進入一片更為茂密的叢林，地麵上鋪滿了枯枝落葉，潮濕悶熱的氣候又把這些落葉漚成沒過腳踝的泥潭，濕滑難行。小隊的前進速度很慢，金昊低頭看了看表，已經是22點了，距離第一標定點不遠了。
突然龍飛擺手示意停止前進，和程小鵬一左一右利落的撲向兩棵大樹後。
金昊吐出一口氣，心裏明白，第二個伏擊圈近在眼前。他立即下令：“獵鷹、山鷹建立狙擊陣地，豺狼用熱成像儀搜索對麵樹林，燈泡注意警戒身後，其他人隱蔽。”隊員們立即踞槍隱蔽，控製住自己的搜索角度準備戰鬥。
“白狐？”金昊按下了送話器。
“不明。”
林傑找了一棵樹冠極大的樹三下兩下爬到了頂，“到位。”他在耳機裏輕喊一聲。
馬平用熱成像儀向對麵掃了一遍，“一點，100米，單個目標。”這次熱成像儀有了收獲。
藏在樹上的林傑微微動了一下，目標被套進他的瞄準鏡裏，裝了消音器的SVD輕微一跳，槍口焰閃亮的同時他已經從樹上一躍而下，一大串機槍子彈“嗒嗒嗒嗒”打在他藏身的樹幹上。他頭也不回的飛速逃跑，從樹下竄出一頭側撲在一段倒臥在地的樹幹後麵。
馬平、龍飛立即舉槍還擊，掩護程小鵬把一枚35毫米高爆榴彈打了出去。“咣”隨著爆炸聲對麵響起了一聲慘叫，敵機槍手被打成了兩截，機槍沒聲了。
一分鍾過去了，雙方陣地都沒有聲音。雷鳴忍不住向外微微探了一下頭，耳機裏立刻傳來陳劍峰冷冷的聲音：“雷公，別動，狙擊手。”雷鳴立刻縮回樹後。
金昊看了一眼身邊的熱成像儀，又舉起夜視望遠鏡從灌木的縫隙中望出去。與此同時，陳劍峰的瞄準鏡也在緩慢的移動，搜尋目標。
“一點，300米，榴彈手，準備清除。”金昊把聲音壓得極低。
“目標清晰，已鎖定，隨時開火。”耳機裏的聲音平靜如水，陳劍峰已經完全進入狙擊狀態，現在就是有一顆炮彈在他身邊爆炸也不會把他撼動。
“三點，一百米，狙擊手。”金昊的聲音再次傳來。
“明白！”隨著林傑的一聲低應，“噗”的一聲，三點方向狙擊手的腦袋突然爆出一大團血花，被子彈的衝擊力帶的一頭栽倒。一點方向敵榴彈手猛然躍起準備向林傑的位置發射榴彈，陳劍峰的G3SG響了，7.2毫米子彈“噗”地穿過他的心髒鑽進他身後的大樹。
“清除！”隨著陳劍峰清晰的聲音，“嗒嗒……”雷鳴手中的M249機槍不歇氣的歡叫起來。三點位置的敵觀察手立刻陷入子彈組成的暴雨中。
龍飛連續翻滾著脫離隱蔽點，一個長點射把邊打邊撤的敵觀察手撂倒在地。
樹林陷入了一片寂靜，風越來越大，吹走了浮雲，皎潔的月光透過樹隙投射在林間空地上。
“別動！”金昊低語一聲。
七八分鍾後，樹林裏仍然沒有動靜。
“白狐，過去看看，注意隱蔽！”金昊低聲下令。
“明白！”龍飛潛行過去，前行了大約五十米時，他忽然覺得右腳下地麵微微一動，一條埋在落葉中的山藤“呼”的一聲彈起來。
陷阱！他猛地向旁撲出，山藤穿成的繩套擦著他的身體**開，身邊的樹後一個人影向他猛撲過來，一隻握得緊緊的拳頭迎麵向他砸來，來不及還手，龍飛的身體猛然向後仰倒，避開了致命的一拳。對方見一拳打空，就勢變拳為掌，向龍飛腹部斬去，龍飛倒地後立即翻滾著向左避開。
“狙擊手注意觀察。”金昊知道龍飛完全可以應付，他擔心的倒是周圍有沒有指向龍飛的槍口。
連續兩招落空，襲擊者憤怒地叫了一聲“FUCK！”仗著體型龐大的優勢淩空向龍飛撲下，雙手作勢卡向龍飛的脖子。龍飛身子一縮，一把拔出左小腿上綁著的匕首，左手一揮，一道寒光紮向襲擊者的軟脅。襲擊者身在半空，無法閃避，隻得揮起右臂格擋，“哧”的一聲，匕首插進他的右臂。襲擊者一聲痛呼，人已落地，拔出了槍套裏的柯洛克7型手槍，龍飛的匕首脫手飛出，“噗”的一聲插入襲擊者雙眼之間，直沒至柄。
推開倒在身上的襲擊者的屍體，顧不得稍微喘息，龍飛一躍而起，山貓一般輕盈地在林間潛行出一段距離，跪在地上用夜視望遠鏡仔細搜索後按下送話器“安全！”
“白狐尖兵，前行一公裏後尋找宿營地，豺狼、猴子跟進，一旦確定營地立即建立防禦！其他人原地待命！”金昊決定讓部隊暫時休整。
半小時後，隊員們已經在宿營地吃著壓縮餅幹，靠著大樹舒服地休息。
馬平設好防禦向金昊匯報：“獵豹，我以宿營地為中心，半徑100米環形布置了30個紅外感應器，報警信號已經和所有人的電台連接好了。半徑80米內埋設了8個美製鋼珠反步雷和3公斤C-4，遙控起爆，這是起爆器。”
金昊接過他手中的起爆器，“打開電台，看看老巢有沒有消息傳過來。”
“是！”馬平答應著打開軍用手提電腦。
金昊看了看手表，時間已經指向23點30分，“全體注意，除哨兵以外，抓緊時間休息，淩晨三點準時出發。”
龍飛湊過來看著馬平擺弄手提電腦，輕聲說道：“獵豹，我剛才搜了一下，幾具屍體都沒有攜帶衛星電話一類的通訊工具，估計他們的同夥還沒有發現我們到了。”
金昊沉吟了一會兒，“我估計他們早就知道我們來了，不然伏擊圈不會布置得這麽恰到好處，隻不過他們輕敵了。”
陳劍峰坐到他旁邊，把一塊壓縮餅幹遞給他，“我也在想這件事，我們好象一直在被人牽著鼻子走。”
“我也有這種感覺。”金昊打開地圖，用GPS確定了位置，他指著一個必經的山穀說：“你們看，如果他們在這個山穀的穀口處布置上三個狙擊手，咱們就被全殲了。”
龍飛輕輕地低咒了一聲，仔細看著地圖，過了一會兒他指著一條迂回的路說道：“改變行軍路線，從這裏繞過去，要多走50公裏山路，但是這條路應該會安全一些，他們沒有那麽多兵力全麵布控。”
“這條路可能不會布控，但一定會有雷區，你做尖兵時一定要格外小心。”陳劍峰指著圖上一條細線說道：“這個地方肯定是一條峽穀，要搭索橋才能通過。”
金昊低聲道：“就走這條路，從他們的側翼悄悄摸過去，按我們的行軍速度，等他們發現了再追趕已經來不及了。”
三個人計議已定，龍飛拉過睡袋躺下，不一會兒就發出輕微鼾聲。
陳劍峰把背囊墊在身後，躺了下去，“客人這會兒應該回到國內了吧？”
金昊也靠在背囊上閉上眼睛，“按原定計劃，今天下午四點就應該到了。”
月光悄悄灑落在陳劍峰臉上，他的位置正好對著一個樹隙，一抬眼間千億星辰，瑰麗而深刻的映入眼簾，好像無數顆晶瑩的寶石，閃爍著動人的光彩，他猛地想起和林若蘭一起在山頂看星星的夜晚，嘴角泛起一個苦澀的笑意。不期然間就想到了一句話：“世上總是會有這樣一類的男子，喜歡一個人隻是簡單的期望她過得好，他便能滿心歡喜，哪怕不能擁有，能遠遠的看上一眼，看到她如花的容顏因為另一個人的疼惜慢慢綻放出美麗的微笑而歡欣，她的幸福，便是自己的幸福。”
輕輕地呼出一口氣，慢慢閉上眼睛，眼前卻浮現出那雙清澈瑩透的眼睛。
“獵豹，老巢急電。”馬平急促的聲音讓金昊和陳劍峰猛地跳了起來。“剛剛收到猝發電台發來的急電：男客人已私自進山，目前失去聯係，問我們有沒有遇見他。”
金昊大吃一驚！“問清楚是怎麽回事？”
馬平編好密碼用猝發電台把問題發了過去，五分鍾後收到回複：“老巢回複說今天下午到機場時男客人還在，上飛機前突然失蹤，女客人說他進山來尋找我們了，他堅持要親自確認發動機殘骸。冷箭協助林參謀進山尋找，他們還帶上了夜鶯（楊欣欣）。”
“見鬼！”金昊大怒，一拳打在身旁的樹幹上。隊員們從睡夢中驚醒，急速跳起身隱蔽。
“沒事，大家抓緊時間休息。”陳劍峰輕輕拽了一下金昊的衣袖，隊員們回到各自的休息處，卻沒有休息，而是驚疑不定的望著金昊。陳劍峰低聲對馬平道：“問問他們都攜帶了什麽裝備，能不能取得聯係。”
金昊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的雙手在輕微的顫抖，豐富的叢林作戰經驗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個從未受過叢林生存訓練的人進入原始森林有多麽危險。“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這八個字用在金昊身上完全不合適，強大的武力之外，他還擁有敏銳的頭腦和清晰的思路，所以他很快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在一瞬間被衝擊得“嗡嗡”作響的大腦開始高速運作。他一把抓過地圖，仔細地分析起來。
“兩把92式手槍，兩支03突擊步槍，足夠數量的彈藥，都是我們留在使館的。”馬平從未見過他的大隊長有失去冷靜的時候，所以說話變得份外小心：“他們攜帶了手提電腦，但3個小時前聯絡中斷，老巢判斷他們進入了敵電子屏敝區，中斷前發出的訊號來源於這個區域。”他在地圖上指了一個點。
龍飛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看看同樣緊鎖雙眉的陳劍峰和低頭專心看著地圖的金昊，“咱們得派人去找他們，否則在這個原始森林裏，一個傷員帶著兩個沒經過訓練的普通人，還跟著一個有可能叛國的人，並且可能隨時遇到要命的雇傭兵……”想到一連串潛在的致命危險，龍飛說不下去了。
“進入電子屏敝區說明有危險，見鬼！這麽大的森林怎麽找？”陳劍峰的食指敲打著槍柄，他的心神有些亂了，恨不得現在就拿上裝備衝進茫茫的原始森林裏，以最快速度把林若蘭找回來，時間拖得越久，危險就越大。他能感覺到從金昊身上散發出來的，極為可怕的毀滅性力量——那甚至是他所不能抗衡的。
金昊心憂如焚幾乎不能自持，但他以穩固強大地自製力控製住接近崩潰的心神，恢複了波瀾不興地平靜，臉上的神色仍是寒冰般冷徹的從容，低著頭思索了一會兒，“我去找，從失去聯係的區域入手，必須盡快找到他們，有夜鶯在我更不能放心。冷箭是老兵了，應該會在沿路留下記號，隻要找到這些記號一切就好辦了。”他拿過背囊開始整理裝備，“你們繼續前進，按照我們剛才討論的路線前進，隻要找到他們，我會馬上回來追趕你們。”
陳劍峰把手中的G3SG遞給金昊，“拿著這個，也許用得著，我可以用M82A1。你不能一個人去，這裏畢竟是原始森林。燈泡、猴子，你們跟獵豹一起去。”
金昊猶豫了一下，伸手接過了狙擊槍，“猴子留下，燈泡跟著我就行。”
許明亮答應一聲，立刻開始整理背囊。
陳劍峰一把拉住金昊的手臂，“把猴子帶上，多一個人多一分力量，要是……”他猛然間頓住，過了幾秒鍾才接著說：“要是客人出了意外，你和我都會終生遺憾。”
金昊略微一怔，深邃的黑眸裏迅速掠過一抹了然，他背起背囊：“燈泡、猴子，跟我走！”拿起槍，他堅定地看向陳劍峰：“我一定會把他們找回來！”
三個人迅速地消失在黑暗的叢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