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姐,聽說你在庭兒的靈位前大鬧一番,把整個丞相府裏都鬧得雞犬不靈……說吧,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謝建業說話時語氣不疾不徐,可又暗暗透著威懾之力,讓人心裏頭莫名其妙恐慌起來。

雞犬不寧?

宋時鳶輕蹙黛眉,這群下人可真會是添油加醋,隻怕是現在就等著看她的好戲呢。

她眼神冷冷瞟向站在門口的桂嬤嬤,沒有打算開口辯解,隻是沉默。

而謝建業盯著她的臉看。

因為心裏頭隱隱的怒氣,她的臉上終於有了幾分血色,白嫩的臉龐上現出一點淡粉色,好看到不行。

謝建業就借著這時間,眨眼正大光明的欣賞這嬌美之色,盯的宋時鳶渾身不自在。

沒見過這麽明目張膽盯著看的老男人,她現在的身份可是他的兒媳婦……難道他都不知道“收斂”這兩個字怎麽寫的嗎?

宋時鳶微微斂眸,正要輕啟紅唇,謝建業卻笑著提議道:“不如,我們單獨聊一聊?”

這話,什麽意思是個明白人都懂。

桂嬤嬤朝站在兩邊的丫鬟們一使眼色,立刻要關了門全部退出去。

卻正不巧,一個亭亭玉立,姿態曼妙的貴婦人在婢女們的簇擁下信步走了進來。她身上衣裙飄然,頭上倭墮髻斜插碧玉金釵,眉目如畫,整個人隻如高嶺之花而不可高攀。

“公主殿下怎麽過來了,是有什麽要吩咐老臣嗎?”謝建業一邊向著貴婦人拱手行禮,一邊開口溫聲詢問,似乎很意外對方的突然到來。

“謝相,看見我,你似乎沒有我想象中開心?”長公主微笑著看著跪在地上的男人,高傲抬頭:

“聽聞丞相府有喜事,本宮當然是要特地過來看看,沒想到謝相竟又喜得佳人。”

“公主大駕光臨,老臣自然是高興。”謝建業微微低頭,說道:“公主誤會了,這姑娘是秦南川之女秦婉卿,是庭兒的妻子。”

“庭兒的妻子,原來是這樣……”長公主微微一怔後笑了起來,用一種淡漠情緒終止了這個話題,轉而朝著宋時鳶淡淡說道:“跪下。”

宋時鳶立刻乖乖跪在地上,悄然抬頭瞬間,看向長公主帶著微嘲的目光看了謝建業一眼,靈動漂亮的小臉上立刻多了幾分錯愕。

隨即隻聽到她清脆的爽朗笑聲,“秦南川養的女兒果然是極好的,模樣水靈,就連本宮見了都想要多看幾眼。”

宋時鳶緩緩俯身,兩隻手極為優雅的放在腹部,淡藍色的廣袖垂在地上,墜成美麗而流暢的線條。

她臉上仍然是一片淡笑,眼神卻透露著嬌怯和惘然,溫聲回她:“能得到長公主的一句稱讚,是爹爹和小女的殊榮。公主乃是金枝玉葉之軀,天姿國色,才是這天下第一絕色。”

雖然是阿諛奉承、拍馬屁的話,可是一旦聽多了就永遠不會覺得滿足……何況是已經開始容顏逝去的長公主呢?

長公主微笑地看著地上的謝建業,開口說道:“你的這個兒媳婦不錯,本宮很滿意,相信庭兒也一定會喜歡她的。”

謝建業一怔,旋即順著她的話繼續應承。

又寒暄了幾句,宋時鳶就先退出來並帶上了門。

外麵院子裏空無一人,想是長公主剛來的時候就已經全部遣走了。

隻是,剛踏出幾步的身子,隨即又微微轉向緊閉的大門。

看見我,你似乎沒有我想象中開心……長公主方才對謝建業說的這句話,一個勁兒地刺激著宋時鳶的耳膜。

不對勁,很奇怪地……像是察覺到什麽一般,她靠近了窗戶旁。

透過窗戶紙上的那個小洞,裏麵的一幕讓她瞳孔震驚!

看起來不可一世的長公主竟然屈尊蹲在謝相麵前,癡癡地抬起了左手,撫在了他的臉龐,用充滿迷戀的語氣說道:

“謝相,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

“公主,請自重。”謝相一把打掉了她的手,臉上有微微慍怒。

對此,長公主卻並沒有動怒半分,隻是凝視著他,堅定地說道:“你喜歡我的,為什麽不承認呢……阿庭這孩子我也是在時刻默默關注的,他會有一番作為的,不是嗎?”

怕她再繼續說下去,會提到那些陳年舊事……

謝相忽然抬手伸去,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她的臉頰,喃喃道:“公主,往事勿要再提,我們彼此之間明白就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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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壓壓的天空中響徹著風雷聲,整個丞相府死一般的寂靜。

宋時鳶逃也似的回了小破院子,確定沒有人跟著後才放鬆了警惕。

她腦海裏不斷的回想著方才聽到的話,臉色漸漸變白,無法釋去。

謝建業和長公主竟然私下暗通款曲?明明這兩人都已經另有家室了?那皇室的人又知不知道這件事呢?或者,他們之間會不會還有什麽交易?宋家一十三口血案又會不會和長公主有關係?

或許是因為太過驚訝,她這一深思,以致於所有的警惕性都化整為零。

坐在屋頂上的謝昀庭瞧見她這模樣,緩緩坐直了身子,臉色沉如凝冰,望著她一言不發。

就在他要起身的時候,卻察覺到有兩個男人的腳步聲在逐漸靠近這院子周圍。

下一秒,還站在庭院之中宋時鳶沒來得及反應半分,就已經被兩個黑衣人迷暈帶出了這丞相府。

親眼目睹兩個黑衣人就這麽平白無故的帶走了秦家的三小姐,謝昀庭無意識的攥了攥手,卻還是強迫自己忘記掉方才發生的一切。

一定是這個秦家三小姐聽到了什麽不該聽的,或者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所以才有人要殺人滅口。

有些事情,隻能假裝沒有看見。

他欲轉身,卻聽到一個丫頭從柴房裏快步跑出來,大喝一聲:“姑娘,我來救你了!你等我,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說著,就舉起手中的小匕首,朝著他們方才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謝昀庭記得這丫頭好像是陪嫁過來的丫鬟,性格大大咧咧,武功也談不上高深,隻會一點三腳貓功夫。

憑她的能力,根本就對付不了那兩個黑衣人。

再者,對她有些許印象,還是因為這丫頭曾經直接差點把他的衣服全部扒光了……

想到這裏,謝昀庭薄薄的雙唇緊緊抿著,搖了搖頭,然後轉過身去打算離開。

才走出幾步,心中卻又微微一動,雙瞳空蒙。

——曾幾何時,也是有人這麽為他拚過命的。

謝昀庭忽然覺得冰冷的心生出了一絲絲暖意,他笑了笑,自言自語:“這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