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
忽然有隻手握住她的手,手掌心溫熱地包裹住她已經痛到沒有一絲暖意的手。
莫杉慘白的臉上汗水和淚水交織著,那一絲溫暖讓她觸動,在無邊的劇痛中給了她溫暖。
那溫暖,讓她好受了一些。
她轉過頭,穿手術服的醫生站在她手術台邊,握著她的手,戴著口罩,隻露出一雙眼睛溫柔地注視著她。
有點上挑的眼角顯露出一點陰柔。
他的右耳有一枚藍鑽耳釘。
可他不是那個醫生,那個醫生不會有這樣的眼神。
莫杉呆呆地看著他,視線有些模糊和僵滯,一時間連疼痛都感覺不到了,為什麽他看起來那麽像一個人。
這不可能。
莫杉難以置信地盯著他,人被狠狠地震動著,那雙眼一直溫柔地盯著她,眉頭微微斂起,像是在擔心她。
所有的醫生都聚在一旁小聲聊天,隻有他站在她的身旁。
“你是誰?”
莫杉呆呆地問道,聲音很沙啞很低,小聲得沒人聽得到。
但那個人還是聽到了,他在她手術台旁慢慢低下頭,拿起消過毒的毛巾替她擦幹淨臉上的汗水和淚水,聲音溫和似水一般,“怎麽樣,現在知道了嗎?”
眼睛被擦過以後,她躺在那裏眨了眨眼睛再看向那個人,視線變得無比清明,痛楚也變得分明。
她看到一張熟悉的臉,看到他較深的眉,他狹長而溫柔的眼,他的睫毛很長很長……
“你怎麽可能到這裏來?”
莫杉痛到說不出話來,隻能顫抖地張著嘴唇,眼淚刷地從眼角淌下來。
穆言。
他怎麽來這裏的,這裏都是歐家的人。
“我是來救你的。”他低著身子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救她。
任何人說救她,她都會懷疑,都會去質疑;可穆言說救她,莫杉已經不想懷疑了。
她震動地看向穆言,絕望太久的眼睛裏全是殷切的希望,她看著他,手有些激動地回握他的手,握得很用力。
他來救她了。
終於這個世界還會那麽一個人真真正正地惦記著她。
絕望中的希望……太珍貴了。
“救我和孩子。”
莫杉用唇型緩慢地說道,身體裏漫延著無邊的痛苦。
“好。”他在她耳邊不假思索地答應,隨即又道,“可我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
莫杉呆住,手更加顫抖。
他在旁邊又拿起紙巾替她擦臉上的汗,邊擦邊低聲說道,“我要你和我承認一句,你此生都不會再愛歐靳。”
莫杉怔了怔,沒想到他的條件竟然是這個。
她轉頭怔怔地看著他,他深深地凝視著她,“隻要你答應我並履行你自己的諾言,我就會救你和寶寶出去。”
“……”
莫杉呆呆地看著他,驀地伸手用力地抓住他的手,嘴唇一張一翕。
他低下頭來,狀似替他在擦汗,實則是在將耳朵附到她的唇前。
莫杉躺在那裏,手用力地握住他的,嘴唇顫抖得厲害,強行忍著劇烈的疼痛一字一字說道,“我這一生都恨歐家和……歐家的人,我恨他們,絕不原諒。”
不是他們,她不會落到今天的地步。
歐靳給她的隻有折磨,歐家要逼母奪子,把她困在這座高塔裏半年之久,她的恨隨著這一天天的時間早已濃得像骨血一樣生長在身體裏。
歐家的人在她身上賜的一切她絕不會忘記!
她怎麽可能再愛上。
她的聲音沙啞,卻帶著極強的痛恨,每一個字都浸透她的恨意。
他側眸看向她的臉,她臉上隻剩下慘白,一雙眼睛透出來的痛恨是那麽清晰。
他站在那裏看著她,眼中的情緒複雜。
莫杉將眼中仇恨隱去,期盼地凝視著他。
對她來說,沒什麽比能和寶寶一起離開這裏更重要。
半晌,他朝她點了點頭。
他同意了。
莫杉感激地看向他。
謝謝你,穆言。
莫杉很想問他是怎麽死裏逃生的,但還來不及,一陣劇烈的疼痛朝她傾湧而來,“啊——”
她大聲慘叫起來,五官痛苦地皺在一起,“好痛啊,啊……我要剖腹產,我不要順了,我不要順了。”
她痛苦地喊道,聲音沙啞極了。
一頭長發幾乎被浸了個濕透。
她真的受不了了,太疼太疼。
聽到這麽痛苦的叫聲,那些醫生立刻停下聊八卦走了過來,檢查她的身體情況,聲音瞬間嚴肅起來,“要生了。莫小姐,你的身體狀況很好,這個時候還是試試順產吧。”
“痛。我堅持不了了。”
瘋狂的疼痛拚命地折磨著她,莫杉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被五馬分開,有人瘋狂地在撕裂她的身體,撕裂她的皮肉。
她受不了了。
太痛苦。
一想到她還要生孩子,她就受不了,莫杉的身體在打顫,痛得她視線都在恍惚,整個手術室在她眼前天旋地轉。
“太痛了,好痛……啊!”莫杉歇斯底裏地慘叫起來。
“別緊張,深呼吸,我說什麽你做什麽。”身邊的男人一直站在她旁邊,握住她的手給她打氣,“呼,吸。呼,吸。”
一切都顯得特別混亂,醫生們雖然都是極有經驗的聖手,但麵對的是歐家的孩子誕生,在關鍵時刻都分外小心翼翼,生怕有個差遲。
於是,也沒有人發現那個在莫杉跟前的醫生的聲音和平時不同,更沒人發現這個醫生已經換了一個人。
“……”
莫杉照著他的話做著深呼吸,疼痛稍微緩解了一點。
“對,就是這樣,你做得很好。”他站她身邊,一邊鼓勵著她,一邊拿幹淨的白毛巾繼續給她擦臉。
莫杉慘白的臉上全是汗水,她扯了扯嘴角,還來不及笑,又一波劇痛襲來。
“啊……”
這一回,莫杉忘了深呼吸,隻剩下撕心裂肺的慘叫,痛到絕望的聲音不斷在手術室裏響起。
這種痛沒人替她承受。
……
法國,歐家城堡外麵,焰火漫天,照亮漆黑的天空。
一排黑色的轎車停在路上,穿著深灰色禮服西裝的歐靳從裏邊匆匆跑出來,步履帶著明顯的急切。
他往前跑去,邊跑邊脫下身上的西裝直接扔到地上,不屑一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