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蒙還是沒有辦法放棄孫白白。
當然，並不是因為孫白白是什麽百年難得一見的演戲天才，相反，孫白白今天下午的演繹還是有許多不足之處的，但演繹的技巧可以在後天磨練，孫白白所擁有的是那種隻要出現在鏡頭前，就能輕易虜獲觀眾目光的天賦。
這是許多演員無論如何努力都未必能獲得的，不是靠技巧，而是一種十分虛無縹緲的，叫做“眼緣”的東西。
一名演員，能紅，能成名，靠的可能是粉絲買單。
但一名演員要成為電影咖，靠的卻不是真愛粉的消費能力，而是千千萬萬的路人粉。
票房，是靠路人粉堆砌起來的。
當一名演員，光靠名字，就能吸引路人粉過來為電影買票，那麽，這名演員才是當之無愧的電影咖。
顯然，孫白白是擁有這種潛質的。
導演就像是相中了千裏馬的伯樂，發現了禾杆下的蒙塵珍珠，如何能視若無睹？
這種感覺就像是被成千上萬的螞蟻爬到了心裏一樣難受。
所以，艾蒙當晚就拉上了顧明翰，打算來效仿劉備的三顧草廬。
他們先是拜訪了老梁。
老梁得知艾蒙的企圖之後，反而一臉愛莫能助的樣子，隻說孫白白拜師之初就有言在先，自己絕對不會幹預孫白白日後到底是要站在幕後還是站到台前的決定。
而且不以為然地提起了孫白白已經先後婉拒過C國兩名知名導演的邀請，最後，若有所指地看了顧大影帝一眼。
艾蒙卻反而一陣大喜。
這正正表示和自己有同樣看法的不止一人啊！
對於挖掘孫白白的企圖心，就越發地旺盛了。
於是，便在顧明翰一臉看戲的表情裏，按下了孫白白房間的門鈴。
結果，看到開門的居然是李葳之後，艾蒙懵了一下。
“到我房間說話。”
或許是李葳的態度太過理所當然了，艾蒙一時不察，便尾隨著進了李葳的房間。等他反應過來時，隻覺得自己真是吃了狗了，怎麽在一個比自己小一輪的孩子麵前連長輩的架子都端不住？
顧明翰反而一臉笑嗬嗬的，和李葳說起話來：“今天在片場不好和你說話，上次也是。”
顧明翰說的正是《心戰》劇組拍攝期間，佳玲BB萬歲請吃夜宵的那次。
李葳點了點頭，叫了一聲顧叔之後，才說：“謝謝您的體諒。”
顧大影帝臉色一窒，自己在圈內一直都是當紅影帝咖，是鮮肉級的，怎麽到李葳嘴邊就變成了叔字輩了呢？
但琢磨了一下李葳的話後，也是暗暗驚訝李葳的品性。
如此年輕就有如此沉穩踏實的品性，在這一行倒是少見的。
心裏不禁也對李葳看重了幾分。
不過，顧明翰身邊的艾蒙顯然是沒有和他在同一頻道上。
顧明翰的沉默在艾蒙眼裏不知如何被曲解了，就聽他在旁邊肆無忌憚地一陣大笑，“哈哈，顧叔！你變老臘肉了。”
但李葳的下一句話就讓艾蒙閉嘴了。
“艾蒙叔叔，你笑得太大聲了，這邊隔音如何？可別被投訴了。”
這話太毒了。
毒在李葳說話態度分外認真，艾蒙瞬間就被顧明翰笑回來了。
“橋怎麽就收了你這樣的徒弟呢？在人前要叫哥哥，知道嗎？你艾蒙叔……不，你艾蒙哥哥可是最有身價的年輕導演……”
“橋叔叔是您的朋友，或許，您其實是橋叔叔的子侄輩？”
艾蒙連忙高舉雙手投降。
顧明翰則說：“李葳，你出現在這裏，是已經準備好和家裏兩清了嗎？”顧明翰的表情卻越發嚴肅了起來，“你們李家的那位老先生，說是一方霸主也不為過，他的手段向來狠辣，你或許聽說過你父母當年被分開的事情？”
艾蒙一聽及此，瞬間露出“有什麽大八卦”的吃瓜表情，不過沒有人理他。
“我畢竟在娛樂圈這麽多年了，結識的人麵廣，所以知道你是橋的弟子之後，便留了個心眼。聽說，那位老先生打算讓你和你的堂弟爭奪繼承權。”
李葳點了點頭。
其實，李葳和顧明翰見麵的次數並不多，而且那時候李葳還很小。
橋，是那位自小陪在李葳身邊的長輩，也正是橋，把李葳帶進了這個圈子。
或許橋本身並沒有這樣的想法，但橋對拍戲的那份火熱的追求與專注，卻一直在潛移默化的影響著李葳。
看到橋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也不屈服於病魔的折磨，忍受著化療的種種痛苦，還堅持著拍攝自己所愛的劇本，在橋身邊的李葳，就算當時隻有十歲，但還是對導演這個職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不過，橋並不是什麽著名導演，他一直懷才不遇，卻從不曾放棄。
也是在最潦倒的時候，與剛出道的顧明翰、到C國遊學的艾蒙結下了不解的兄弟情。
與橋相比，顧明翰就是上天的寵兒。
出道沒多久，就憑著一部小製作電影一夜成名了，之後也沒有經曆過什麽大風大浪。
在橋去世那年，正是顧明翰事業的上升期。
忙碌的顧明翰並沒有太多時間去懷念橋的種種。
遺憾是有的，而那份遺憾，便使顧明翰在後來遇到懷才不遇的人時，總忍不住伸出手去幫助一把。
不知不覺便成就了如今的好名聲，也為他在演藝圈裏鋪出了強大的人脈網。
而當天在片場裏為孫白白出頭之後，顧明翰其實已經認出了李葳。
不過，顧明翰卻覺得十分意外——作為李家這樣的龐然大物的繼承人，李葳怎麽會跑出來打工？
便不自覺私下打探李葳的近況。
他聽說李葳已經來到A國留學，但沒想到，李葳居然跟在艾蒙身邊打下手。
問及艾蒙才知道，原來李葳主動聯係艾蒙，希望可以跟在艾蒙身邊學習，如今，正是本劇的助導。
“李葳，我希望你明白。你要繼承橋的遺願，走導演這條路，會比尋常人要艱難百倍，你懂我的意思嗎？”
橋原來就是李葳母親的鄰居，父母為了生活奔走幾乎都不在家裏，所以，橋其實是李葳母親照顧長大的，對李葳的母親有一種近乎撞邪的迷戀，即使後來明知道兩人是沒有可能的，在李葳父母分開後，仍主動擔下了照顧李葳的擔子。
橋對李葳，或許是一種移情作用，但無論如何，李葳就是橋最重視的孩子。
如今好友已不在人世，顧明翰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照看好這個孩子。
不過，李葳卻顯然比他所想象的要成熟多了。
聽到他的話後，李葳點了點頭，說：“不，我走的是我自己的路，我不會為任何人而改變自己的初衷。”
一頓，轉向房內唯一的吃瓜觀眾，說道：“所以，不要打我的女主角的主意。除非，你要拿長輩的身份壓我。艾蒙……叔叔。”
我勒個去！
艾蒙一臉吃了翔的表情，這分明是要封死他的後路了嘛！
不過艾蒙仍不死心：“Lee，你不要以為這是小孩子辦家家酒鬧著玩。我知道你其實就是討厭被珍妮弗糾纏，才在這裏玩什麽戀人遊戲。”見李葳要說話，艾蒙打斷，“別忘記了，在小鎮的CAFé裏，我是看著你們一前一後走進來的，如果你們是戀人關係，這生疏感完全不合理。”
這番話倒引起了顧明翰的注意：“李葳，我記得當日在《心戰》的片場裏，你們之間不是還有誤會？或許你們現在誤會冰釋了，是朋友？”
李葳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掌，做了個握合的動作，微微一笑：“現在是戀人了。”
顧明翰沉默地看了李葳好半晌，李葳的表情淡淡的，他訝異於自己居然看不透這個比自己少上一輪的孩子，“戀人……你會把她卷進你的事情裏麵，小賢她知道你複雜的背景嗎？如果你現在還在隱瞞她，那對她是很不公平的。”
在顧明翰的殷殷目光中，李葳說道：“我會找機會和她說。”
“你要知道，像你們家那樣的龐然大物，不是小賢這樣普通的女孩能應付的……”注意到李葳的沉默，顧明翰回想了一下自己剛剛的語氣，又把自己放在李葳的角度去審視了一下整個事情，歎了口氣：“我並不是想教你什麽是對什麽是錯，隻是，有些事情，我是過來人，我隻希望你們可以少走一些冤枉路，避開一些傷害。”
“我記得你們隻合作過一次。”李葳緩緩地說道，“但你很看重她。”
“就像艾蒙一樣，我看重她，是因為她身上確實有不可多得的天賦和潛質，我相信，她將來必有所為。”
由於二人不自覺便說起了C國語言，艾蒙抗議：“Comeon！你們之間還有人記得我的存在嗎？咱能說彼此都聽得懂的語言嗎！”
兩人同時掃了艾蒙一眼。
不過，接下來的交談確實也切換回艾蒙能聽得懂的國際用語了。
“顧叔叔，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怕我把她卷進來，會毀了她的演藝生涯？”
顧明翰確實是這個意思，但聽到李葳這樣說後，又自覺因為橋的聯係，自己更應該傾向支持李葳而不是過多地偏袒孫白白，一時尷尬了起來：“我的意思是，或許你們是情不自禁，但是不是進展太快了？或許，應該是在等你和家裏的事情解決之後？”很典型的、天秤座悠遊寡斷的特質。
“感情這種事情很私人，除了我和她之間，我想我不需要對任何人交代。”見顧明翰皺了皺眉，李葳搶在他開口說話之前說道：“我的世界沒有你們口中的那些複雜的對與錯，隻有圈裏圈外。而那個女孩，在我的圈內。”
顧明翰幾乎要被李葳的坦然所說服了，但內心依然有種無法形容的滋味。
艾蒙忍不住插口：“等等，都說什麽來著？咱們在討論的是楊要不要來演我的電影！演我的比比啊！”
艾蒙這句話，真是打斷得及時。
顧明翰本來還想說些什麽，但經他打斷後，便覺得，李葳看著還挺有主見的，他和孫白白的事情，確實如李葳所說的是很私人的事情，不需要向任何人仔細交代。
自己畢竟不是橋，在李葳心裏不過就是個和橋有點交情的人，根本沒有資格指手畫腳。
與其讓人討厭，還不如靜觀其變好了。
但艾蒙顯然還一心要爭取孫白白在自己的電影裏飾演比比一角——但顯然地，艾蒙已經被李葳誤導，走進了一個誤區——那就是，孫白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別說今天李葳是她的男朋友，就算二人是夫妻關係，李葳也做不了孫白白的主。
換言之，要不要演比比一角，是孫白白才能做的決定。
但眼見艾蒙一直苦苦糾纏李葳的呆萌嘴臉，顧明翰又覺得實在好笑，這表情拍下來，夠自己笑上一年。
便沒有提醒。
反而是李葳，忽然說了一句話，扭轉了整晚的談話內容。
“艾蒙叔叔，您知道您的助理今天找我說了什麽話嗎？”
艾蒙收斂了胡搞蠻纏的態度，目光一下子冷了幾分，“她果然私下找你了。”
聽到艾蒙這樣說後，李葳便不再多說其他了。
或許是提及了托比的事情讓艾蒙一下子沒了興致，便與顧明翰一起離開了。
臨走前，艾蒙笑眯眯地看著李葳，“明天開拍之後，我就沒有這麽好說話了。”
顧明翰也拍了拍李葳的肩膀，友情提醒：“早點休息，艾蒙是出了名的兩麵人，平常還好，挺親切風趣，一旦開機，就成了暴走怪物。”
李葳點了點頭。
目送二人離開後，想了想，走到孫白白的房門前，才按下門鈴，房門“喀嚓”一下就打開了，房門後，是孫白白帶著幾分後悔的尷尬。
“嗨，這麽晚還不睡？”
李葳微笑：“你呢？這麽晚還不睡？”
“哦，睡著了，又……醒來了。”看到李葳要走進來，孫白白下意識側過身去讓出了通道，然後又後悔了：“啊，我要睡了……”
李葳側頭，“你確定你能睡得著？”
“我……你怎麽知道我醒了？”
“這裏隔音不好……”注意到孫白白雙頰微紅，李葳莞爾一笑，“不過你既然能睡著，那就晚安了。”
“等等！”孫白白猛地把李葳按在牆上，滿眼掩不住的好奇：“我確實睡不著，咱們來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