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感到手心開始冒汗,喉嚨也像被什麽堵住一般,她正猶豫著是否應該提到糧食車隊遭遇襲擊的事。
突然,淩熠辰邁開步伐,大步流星地走向糧車,嫣然一愣,旋即快步跟隨。
轉瞬間,他們已經來到了糧車旁。
隨著距離的拉近,章州城主的臉上洋溢出按捺不住的喜悅,若非顧及周圍佩劍守衛們嚴厲的目光,他或許早已迫不及待地衝上前去檢查。
車隊明顯經過精心的整理,每一輛車上都蓋著厚厚的布幔,看不出裏麵裝載的究竟是什麽。
然而,敏感的嫣然微微**了一下鼻子,即便站在稍遠處,也能隱約嗅到一股燒焦的氣味。
這樣的糧食,怎能滿足緊急救援的需求?
淩熠辰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輕輕一個眼神示意,一旁的侍衛立刻掀開了車邊的遮布,車內的情形暴露無遺——滿滿的幹糧袋整齊碼放,散發著誘人的食物香氣。
“有救了!有救了!章州的百姓得救了!快來幫忙搬運吧!”
城主的聲音裏充滿了激動與感激,周圍的氣氛也隨之高漲,眾人紛紛響應,開始了繁忙而有序的搬運工作。
章州城主的心情宛如春日裏狂舞的風箏,喜悅之情難以抑製,以至於他的雙手不由自主地在空中劃出激動的弧線。
正當他滿心期待,即將觸及那象征著希望的糧食之時,一股突如其來的冰冷感覺如同冬日寒流般侵襲了他的手背。
他愕然發現,侍衛的鋒利刀刃不知何時已悄然橫在他的指尖之前,刀鞘半敞,透出讓人不寒而栗的銀色光芒。
那侍衛麵龐如鐵,眼神淩厲,其中蘊含的警告之意清晰可辨,仿佛在無聲訴說著:越雷池一步,代價便是失去這隻手。
“急什麽呢?”
一個聲音冷靜而又略帶責備地響起,“災區的真實狀況我們尚未完全掌握,甚至未曾親眼見到那些在苦難中掙紮的災民,你們就這樣急不可耐地索求糧食,難道真的計劃把我們擋在城門外,糧食一送即走,把我們當作免費的搬運工嗎?”
城主的麵上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尷尬,連忙擺手否認:“豈敢,豈敢。”
淩熠辰輕輕揮了揮手,那塊厚重的布料又一次緩緩落下,重新遮蔽了車廂內的秘密,也將外界那些窺視的目光隔絕在外。
城主的唇角微微顫抖,不情願地收回了熾熱的目光,隨即從袖中抽出一本記載詳盡的冊子,遞上前去。
“遭災的村莊主要集中於城南,那裏房屋倒塌、滿目瘡痍,就連章州城內部,糧食儲備也已瀕臨枯竭。實不相瞞,即便是我們這些官家,也已飽受饑餓多日。”
城主的聲音裏藏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苦澀。
嫣然聞言,不自覺地踮起了腳尖,試圖窺視那冊子上的文字。
淩熠辰捕捉到了她眼中的憂慮,便幹脆將冊子遞至她手中。
章州城主仍舊保持著那份恰到好處的禮貌笑容,眼中閃爍著真誠與期待:
“小淩大人的每一份努力,都是我們所有人共同的祈盼。章州城中的百姓與我一道,不分晝夜地向天祈願您的到來,為您能攜帶這片生命的綠洲而感激不盡。為了迎接貴客,我已將自家庫存的糧食分發給了最急需援助的百姓,並且以我的宅邸為抵押,換得了些許糧食,以暫時緩解城內的燃眉之急。”
此時,一位年邁的家族領袖,其姓氏在人群中顯得不甚重要,卻因感動而淚流滿麵,他邊擦拭著眼淚邊對章州城主連連稱讚。
城主對於這樣的讚譽,並沒有顯露出絲毫的得意之色,反而是更深地彎下了腰,以一種近乎謙卑的姿態致謝:
“這一切都是身為城主應盡的職責,實在微不足道。”
話音剛落,他的目光忽然轉向了嫣然,眼中閃爍著仿佛發現了寶藏般的光彩:“這位……
莫非就是那位傳說中的女夷大人?”
一時間,數十雙目光聚焦在嫣然身上,她從容應對,以一抹淡淡的微笑作為回應,算是默認了這一稱呼。
“妙哉,妙哉,果真是超凡脫俗,非比尋常的人物。”
章州城主連連讚歎,嘴角忍不住上揚,眼神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欽佩之情。
直到淩熠辰發出輕微的冷哼,那近乎癡迷的視線才漸漸收斂。
“有女夷仙子與大人同在,章州全城的百姓定能在這場災難中安然無恙。”
章州城主說完,轉身領著隨行人員,主動走在隊伍的最前方,引領著他們前行。
馬車再次啟動,向著未知而又充滿希望的前方進發。
嫣然靜靜地坐在車內,雙眼緊緊貼在窗沿,外麵的世界在疾馳中快速變幻。
淩熠辰登上車,便靠近她,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語氣中既有認真又含幾分玩笑:“你的這張臉,總能讓我既喜又憂。”
通常情況下,嫣然或許會做出撅嘴、皺眉的動作,用那仿佛受了委屈的小貓咪的眼神望向他。
但這次,她反應稍顯遲緩,轉頭後良久才意識到周圍氣氛的微妙,心中不由得湧上一陣莫名的情緒。
當淩熠辰的手接觸到她的肌膚時,那突如其來的冰冷感讓人心生寒意。
“淩熠辰,如果我們進城之後,麵對那些期盼已久的百姓,卻無法提供糧食,該怎麽辦?”
她的心底清楚,這些百姓日夜翹首以盼的,正是這份生存的依托。
起先,她心中尚存一絲僥幸,認為災情或許沒有想象中那般嚴重,但城主衣衫破舊,憔悴不堪的麵容讓她意識到,現實的嚴峻已遠超過最初的預判。
希望一旦破滅,就意味著親手熄滅了他們心中最後的生命火種。
這個念頭讓嫣然感到陣陣心痛,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久久不願落下。
“難道,在你心中,我竟是如此的不可信任?”
聽到這話,她擦拭淚水的動作戛然而止,驚訝地仰起頭,對上淩熠辰緊鎖的眉頭和不悅的麵容,一時之間不明所以。
看到她滿臉的困惑,臉色蒼白而無助,淩熠辰輕歎一聲,無奈地取出手帕,細致地替她擦去了眼角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