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熠辰你這麽一提,我確實未曾留意到這些細節。
淩予策輕輕放下手中的書卷,手指無意識地揉著眉心,淡然一笑,目光溫柔地落在嫣然身上,“說起來,自從你來到府中,我還未曾好好領你遊覽一番,章州的景致與京城相比,定是別有一番風味。”
嫣然心中對淩予策這份適時的體貼感激不已,談及故土,她的雙手不禁隨之比劃起來,眼中閃爍著懷念的光芒:“是啊,我家那邊有許多品茗的好去處,茶樓林立,每走幾步就能聽到小樓裏傳來的戲曲聲。”
提起戲曲,嫣然的唇角不由得抿緊,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遺憾。
她心裏清楚,當初在接替之瑤位置的時候,老鴇為何反複叮嚀她,絕不能在淩府透露自己通曉戲曲的事情。
在這個府邸中,想要重新找回舞台上那一抹華彩,恐怕是希望渺茫,難如登天。
正當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一股濃鬱的藥香迅速充滿了整個車廂。
這時,嫣然才恍然大悟,他們此行的目的地竟是醫館。
一行人隨著引導步入醫館,醫師先是為淩予策把脈,接著仔細檢查了淩熠辰的傷口,一邊捋著胡須,一邊沉思良久,最終將目光轉向了她這邊。
“這位便是隨行侍奉的丫鬟吧。”
嫣然滿心疑惑,微微向前踏了幾步。
淩予策輕輕放下了挽起的袖口,語氣溫和地向她解釋:“春日宴隻剩下兩天時間準備了,到時候你我都會離開府邸至少半月。許醫師曾是宮廷禦醫,為我的腿疾獨創了一套按摩療法,特意帶你來學習,希望在春日宴期間,你能每天為我按壓穴位。”
雖然嫣然對即將到來的春日宴了解不多,但能夠有機會離開府邸看看外麵的世界,而且還是為了大少爺的康複,她頓時多了幾分專注,卷起袖子,準備上前學習實踐。
許醫師按住了欲要起身的淩熠辰,引著嫣然來到他的榻邊,自己則移到了淩予策身旁:“淩二公子的傷主要集中在上身,且大部分已痊愈,你先跟著我示範的步驟在他的腿上練習,以免不小心傷到了大公子。”
淩熠辰本欲挺直的身體緩緩放鬆,再次依靠在柔軟的墊子上,衣服因檢查而略微敞開,隱約展現出他結實的肌肉線條,嫣然無意間瞥見他腰間搭著的被褥,心中頓時如鼓點般狂跳起來。
輕浮!
原本以為在馬車上的淩熠辰性情有所改變,沒想到他依舊不改常態。
見嫣然呆站在那裏,許醫師催促道:“丫頭,老夫還要入宮為娘娘問診,你可別愣著不動。”
“沒事的,按照許醫師的教導去做就好。”
淩予策的話讓嫣然心頭泛起一絲涼意,她低下頭,像一隻受驚的小鵪鶉一樣挪到了床邊,眼神飄忽不定。
幸運的是,淩熠辰不僅沒有搗亂,還自覺地理好了衣襟,閉眼休息。
“先將手指搓熱,然後按在陽陵泉穴上……”
嫣然笨拙地模仿著許醫師的動作,隨著時間推移,逐漸找到了竅門,手法也變得越來越熟練。
“掌心與足底的經絡相連……”
嫣然猶豫著輕輕握住了淩熠辰的手,寬厚而溫暖,指尖因練武而長出了薄繭,觸摸之下卻帶給她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心感。
難怪他總能在無意間摩擦得她皮膚發痛。
思維竟然一時遊離,嫣然羞澀地低下了頭,臉頰染上了淡淡的紅暈。
然而,淩熠辰卻反手扣住了她的手,十指緊緊相扣。
嫣然僵在那裏,不敢有任何動作,暗暗使勁想掙脫,卻發現那閉著眼睛的男子似乎已經睡去,隻有他們的手指固執地纏繞在一起。
緊接著,她感覺指腹傳來輕微的癢感,淩熠辰用拇指在她的掌心勾勒著什麽。
嫣然心神不寧,生怕被人發現,直到淩熠辰寫完,她仍然一頭霧水。隨後,她的手指被引導著,在他的掌心重複刻畫那份未知的信息。
一橫一豎,勾畫出的正是她名字中的“然”字。
嫣然的心情瞬間變得複雜,如翻騰的海浪,她匆忙抓起旁邊的白玉按摩槌,企圖以此平複內心的波動,但臉頰上的紅暈依然頑固地停留。
歲月流轉,有一天嫣然恍然大悟,原來淩熠辰在她掌中寫下的,是他名字中的“辰”字,兩人的手相握,掌心承載的然與辰,交織出的溫暖足以驅散一切寒冷。
“怎麽樣?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嗎!”
淩熠辰的聲音依舊溫和如初。
嫣然微微點頭,旋即又慌張地搖了搖頭。
剛剛被他無意識的舉動攪擾了思緒,許多細節都沒能聽進去,她擔心回到府中無法盡心服侍大少爺,更害怕自己的疏忽會被其他人察覺。
“沒事的,不懂的地方我會慢慢教你,不過之後的日子你可能要每日為我按摩,會有些辛苦你了。”
淩予策輕巧地轉動著手腕,聲音裏充滿了溫柔,眼神不經意間掠過不遠處的拐杖,正打算自行取來,卻因為身體的不便差點摔倒。
嫣然驚呼一聲,出於本能猛地衝上去穩穩接住了他,一場危機就這樣化解了。
淩予策黯然低下頭,凝視著那條不聽使喚的腿,低聲祈禱:“但願這次治療真的有效……”
“唉。”
袁醫官掩飾不住內心的惋惜,手有些顫抖地將精心準備的丸藥逐一放入盒子中:“如果大公子能早點來,何至於此……都是那個卑劣的戲子,差點毀掉了淩府幾代積累的榮光。”
“袁醫官,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療程既然結束,我們就此告辭吧。”
淩予策臉色微沉,話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袁醫官如夢初醒,臉色霎時變得慘白,言辭之誤使得他連忙跪倒在地,雙手緊貼地麵,聲音顫抖著懇求道:“老臣一時失言,口無遮攔,竟然忽略了此事與二公子生母相關,求大少爺念在老臣年歲已高,饒恕老朽這一次。”
他的額頭幾乎觸碰到了冰冷的地磚,滿是皺紋的手微微發抖,透露出內心的惶恐與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