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了,然兒,即便你找到了人也晚了。若是我一個人的事,我認了,但遇到你,我知道自己還有救。求求你,救救我!”
隨著黛瀅這一跪,身旁的秦郎也隨之屈膝,二人眼中的懇求之色讓人難以拒絕。
嫣然心頭猛地一顫,急忙伸手想要攙扶那兩位態度堅決的身影,但他們的心意仿佛磐石,毫不動搖,堅決地拒絕了她的援手。
嫣然隻能緩緩收回伸出的手,抿緊了嘴唇,一聲細微的歎息從齒間溢出:“瀅姐姐,有什麽需要你盡管直言,何苦采取如此極端的方式呢。”
“我隻求你一件事,代替我走上戲台,隻需度過今夜,一切便好。”
那雙眸子,仿佛深潭中泛起了漣漪,盈滿的不僅是期盼,還有幾分難以言喻的沉重與堅定,緊緊鎖定了她。
嫣然的唇角微微抿緊,這一刻的沉默,並非簡單的猶豫,而是心中湧動著萬千思緒的考量。
在一旁,秦郎溫文爾雅地輕輕托扶著黛瀅柔軟的小腹,言語間充滿了懇求:“嫣然姑娘,就算不顧及瀅兒的顏麵,也請您體恤她腹中無辜的生命,為了我們的孩子,伸出援手吧。”
“孩子?”
嫣然不禁低下頭,目光落向黛瀅那依然纖細的腰肢,卻絲毫察覺不到那即將孕育新生命的變化。
地麵上的兩人默契地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約而同地挺了挺腰,刻意讓那尚未顯著的腹部線條更加突出,無聲卻清晰地傳遞著信息。
嫣然的指尖微微顫抖,停頓了片刻,終於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輕輕觸摸那被衣衫覆蓋的地方。
盡管隔著層層布料,但她仿佛能感應到那裏正孕育著一個嶄新生命的萌芽,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暖與生命的力量,讓她心中的最後一絲猶豫也隨之消散。
最終,她默默地點了點頭,作出了決定。
他們選定的曲目是章州方言獨有的柔美唱腔,旋律悠揚卻極富挑戰,是戲樓中常常回**的旋律,也是嫣然私下哼唱最多的一曲。
回想起那段時光,當她初學之時,無論是繡花還是煮茶,口中總是習慣性地哼著這熟悉的調子,它仿佛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而黛瀅顯然早已打定主意,要在今晚的舞台上演繹一場震撼人心的演出。
隻是由於長久未曾開嗓,她隻能抓住這難得的機會,匆忙地吊嗓練習。
如此美好的夜晚,原本應挑選一支與春宴氛圍相映成趣的曲目,卻未料會選擇這樣一首難度極大的曲子,令人感到些許費解。
這個念頭剛在心頭浮起,就被正在為自己更換戲服的黛瀅一陣爽朗的笑聲打斷:“傻丫頭,如果僅僅是為了聽那些吉祥如意的曲子,又何須費這麽大勁把我們從江洲請來呢?那位大人特地點名要聽章州調,真是奇特。他雖年輕,英俊瀟灑,卻對這裏的地方風土人情了如指掌,甚至不問一聲我能否駕馭,就定下了這首曲子,說這曲子對他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
黛瀅一邊說著,一邊靈巧地擺弄著裙子的褶皺,退後兩步仔細打量了一番,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又細致入微地為嫣然重新梳妝打扮起來。
“大人?姐姐你知道他是誰嗎?”
嫣然敏感地捕捉到了這一關鍵詞,心中不由得緊張起來,她緊緊拽住黛瀅的手,迫切地追問。
“誰敢去直接問他的名字呢,大家都稱呼他為大人便是。傳聞他是京城顯赫家族的子弟,這次春宴恐怕就是他一手操辦的。說不準一會兒就能遇見他,到時候我指給你看。”
黛瀅投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笑中略帶尖銳,輕輕點在嫣然的額頭上,打趣地說:“怎麽,一聽是個英俊的青年就這麽好奇?也是,我們的然兒也到了該考慮終身大事的時候了,若是能被哪戶大家族看上,往後的生活可就無憂無慮了。”
“黛瀅姐姐總是喜歡逗我玩。”
嫣然羞澀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心中卻是波瀾起伏。
她總有種強烈的預感,黛瀅口中的那位大人,很可能就是淩熠辰——年紀、外貌,以及舉辦春宴的身份,所有線索都指向了他,唯有他對章州風情的熟悉程度,與當初淩熠辰回避談及的話題不謀而合。
“哪裏是在逗你,你這樣的姿色,怎會找不到好的歸宿呢?”
黛瀅說著,放下描畫眉毛的手,拉著嫣然走到鏡子前仔細端詳。
嫣然怔怔地看著鏡中幾乎認不出的自己。
原本已經奪目的裝扮,在黛瀅的巧妙打扮下更顯華貴。
她那清亮的眼眸經過重彩勾勒,眼角斜挑,增添了幾分靈動神韻;淡施的胭脂如同點點朱砂,令雙唇愈發誘人;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仿佛能勾人心魄,但她的雙眼依舊清澈,即使在濃妝之下也保持著一份難得的純真。
嫣然不安地拽了拽身上緊身的長裙,那是黛瀅的衣物,墨綠色的華貴布料緊貼肌膚,完美地勾勒出了她的身形,隨著每一次舉手投足,雪白的手臂若隱若現,引人遐想。
她驚訝地用手捂住臉龐,低語自問:“這是我嗎?”
“真美,美得我都不舍得讓你戴上那麵紗了。然兒連自己都認不出來了,晚上燈光昏暗,也許真的沒有人能認出你,要不幹脆就別戴了?”
“萬萬不可,萬一被主人認出來,我們會受到懲罰的。”
嫣然連忙搖頭,認真地戴好麵紗,直到確認難以辨認,才稍稍放寬了心。
畢竟,淩府嚴格禁止家中有任何與戲曲相關的活動,若是在眾人麵前被發現身份,尤其是當著大少爺的麵,一旦消息傳到主母那裏,後果將不堪設想。
她目前還未簽訂任何契約,一旦暴露,可能連一個體麵的安葬都得不到,隻能被遣返回籍,拋於荒郊野外,任憑野獸侵襲。
見到嫣然如此謹慎,黛瀅心中五味雜陳,心疼不已,緊緊握住她的手,眼眶泛紅:“早知我離開後你會被賣,無論如何我也要帶你一同走。世人都有情感,可憐天下父母心,為何偏偏是你遭遇這樣的變故……也不知道買你的是何方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