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的落葉瑟瑟,院中也是一片寒意,環顧四周,處處是一片糟亂,沒有仆從來整理,亦然沒有新婦過門時喜氣洋洋的樣子,碧兒也並未著華服,隻是綰了婦人的發髻。
青琳定了定心神,走了過去,她狠狠壓住內心的疑惑與怒火,隔著層層簾幕,隻能看到那雙灼熱的眼睛,一直在盯著自己,想必他已然想好了解釋,於是青琳拂了拂衣角,款款走了進去,待走近二人時,才發現,碧兒已然淚流滿麵。
她想要去伸手攙扶碧兒,卻被男人的目光瞪了一瞪,隻得縮回手,按照禮數,微微側身,不過此時,她的麵龐再也沒有敷衍與欣喜,隻麵無表情對那安坐的男人道:“妾身給將軍請安。”便速速站起,也不顧男人不滿的目光,便徑自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碧兒也乖巧的轉向青琳,她的一雙眼睛已然紅腫,沒有了往日乖巧可愛的模樣,麵龐憂傷道:“奴婢……妾身給夫人請安,夫人萬安。”
青琳並未回話讓她起來,隻狠狠盯著她的眼睛,仿佛她的瞳孔中藏了什麽難說的秘密,她的唇角已然漸漸泛白,表情卻沒有變化,秦夙注視著她,忽而笑道:“我記得,新婦第一次見到正夫人,貌似是要奉茶,且行三跪九叩之禮的……”
碧兒聽後,正要叩拜,卻被青琳擋住,她抬起頭,不解的望向青琳,卻見青琳正似笑非笑的看著秦夙,她緩緩道:“既然如此,那我似乎記得,當初瑤妹妹過門時,確實是未曾向我行三跪九叩大禮的,我依稀想起,她似乎連膝蓋也沒彎一下吧?”
說到這時,她自嘲似的笑了笑,這秦府的正夫人,她當得戰戰兢兢,也當得名不副實,這秦府幾百人,誰不知道,真正受寵的在哪裏,他們將軍的心,又在哪裏。
果然,秦夙眸色漸漸深重,本想以碧兒傷她心,卻不料她已然不自怨自艾,這是否代表,在她的心中,確確實實已然沒有她的位置,
想到這裏,他忽而戲謔地笑了笑,他看著她冷漠的神情,慢慢指向心髒的位置,沉痛道:“青琳,你這裏,是不是已經被那個人裝下了?是不是……已然絲毫沒有我的位置?”
本以為隻是尋常慪氣,卻不曉得
,這麽久了,秦夙竟還不知曉她心意,怎能不讓這多舛的女孩子心寒?於是 她站起來,淚流滿麵道:“是啊,我就是隻想著他!隻念著他!可是他已經死了!死了!秦夙,你這樣問我?你的心又什麽時候可以分一點點地方給我?我在你眼中,就真的隻是那紙你必須要服從的詔書麽!”
說罷,她再也忍受不了,淚水流滿了精致的臉龐,秦夙呆呆望著那本該笑靨如花的麵龐,心不禁刀割般的痛,他忽而想伸出手去,輕輕撫幹那麵龐上的清淚,然而正欲伸出手時,青琳卻已然恢複從前神色,衝他微微一笑道:“鬧也鬧完了,演也演完了,秦將軍是否可以將碧兒還給我?畢竟她是我的丫鬟,住在這種地方,你讓府中之人怎麽想我這個正夫人?就讓自己的丫鬟住在這種豬圈一樣的地方麽?”
看了她的眼睛半晌,卻依舊是哪無情神色,嫁入秦府這一年,她什麽 也沒學會,學會的便是演,她越來越會將自己的情緒藏在心中,不被外人發覺,然而卻如此讓人心疼。正是因為兩個人相愛,所以才如此傷害,於是秦夙伸了伸腿,幽幽開口道:“可是碧兒昨夜已然同本將軍圓房,現在,她也確確實實,是我的妾侍了,難道你要讓我的妾侍,還去給你做下人嗎?青琳夫人,這是否有些不太公平?”
她猛地抬頭望向他的麵頰,看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禁不住心中震顫,看來此次,他是來真的了,可碧兒住這樣的地方,終究不是個辦法,於是青琳說:“那也讓碧兒跟我回去,我會在沐芷院為她單獨找一處住所,也比住在這種地方好吧?”
聽後,秦夙笑得愈發令人難以捉摸,此時他表情明媚,然而說出的話卻足以剜人心髒,他說:“那可怎麽行?若我要同我的愛妾溫存 一番,夫人 你就在隔壁,那麽聽到什麽不該聽的,又該責怪本將軍貪欲過度了……”說罷,他低下頭去,撫了撫碧兒的臉頰,碧兒嚇得連忙躲開那雙大手,沉默的低下頭去。
看來他實在是不願低頭了,於是青琳歎口氣,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攪將軍和妹妹了,明日會派婉兒來送上我的賀禮,我祝將軍與碧夫人,白頭偕老。”
正欲離開,身後傳來秦
夙慵懶的聲音:“放心吧,我已將輕羅院修葺給碧兒,我心愛的女人,又怎麽會委屈她住在這種地方呢?”
青琳聽罷,轉頭毫不猶疑的離去,此時此刻她心如刀割,卻再也不能放任自己在這裏陪秦夙演下去,不然先失敗的那個,必然是自己,待完全走出那破舊的屋子時,青琳才癱軟下去,再也不能控製,這一年在秦府中的日子,除了那幾日歡欣雀躍的日子,剩下的呢?如今愛人離散,朋友死去,每日活在這樣勾心鬥角中,輕易便容易疲憊,她一步一步如灌了鉛,慢慢走到牆邊,靠住牆壁,緩緩滑了下去,任灰塵弄髒了衣裙,她崩潰的眼神讓婉兒心痛,婉兒也哽咽低下身子,抱住她的肩膀道:“夫人,想哭就哭,憋在心中,孩子感受到了,生下來也會不快樂的,他的娘親 不快樂,他又怎會快樂?”
然而到最後,青琳也沒有哭出聲音來,她的淚水早已經流幹殆盡,像一朵枯萎的薔薇顫顫於日光中,再也沒有什麽堅持可以讓她打敗這失落的情緒,從遠方看來,寂寞而絕望。
直到傍晚,青琳才回到沐芷院,回去之時,她的麵色已恢複麵無表情,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她再也不喜歡微笑,隻是這種淡淡的神情,足以讓天下人都動容的悲痛神情,這日,秦夙沒有來解釋,反而碧兒來了,站在院門口,久久都沒有進去。
正在院中掃地的仆從看到後,急忙走到門口。正想開口呼喊時,卻又想起了碧兒的身份,便匆匆見了個禮,而後急忙問道:“碧夫人是來看夫人的嗎?也是,你趕緊進去勸勸夫人吧,她最聽你的話了,夫人昨晚回來便一直都不大高興,你快進來勸勸她吧!”
碧兒匆忙搖了搖頭,而後小心翼翼的問道:“夫人,還好嗎?”
那仆從 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道:“怎麽會好?昨晚回來之後,房中的燈燭便亮了一夜,婉兒姑娘陪著說了一夜的話,如今夫人有孕,這樣熬著,可如何是好?”
聽後,碧兒低下頭,沉默不語,片刻之後,她將一個包裹塞到那仆從的手中,囑咐道:“將這包裹交給夫人,我……我便不進去了……好好照顧夫人!”說罷,她逃也似的離開,隻看得那仆從莫名其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