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困惑的一問後,隱瑤不禁哈哈大笑起來,從前她溫婉如玉,如今這一笑,卻讓人覺得莫名的可怖,她湊近身來,注視著青琳的瞳孔,在她的眼神中,再也找不到昔日絲毫點滴的怯懦與對愛人的溫婉,她勾起細長的手指,用尖利的指甲輕輕挑起青琳的下巴,聲音魅惑:“為什麽,為什麽?你說說為什麽?還不是因為你!”說罷,她重重一推,將青琳推到在床榻上,堅硬的床板猛地撞上她纖瘦的背脊,她不禁疼得“啊”的一聲。
屋外的新月聽到這動靜後,急忙在門外喊道:“夫人,出什麽事了?”
青琳咬著牙,喊道:“沒什麽事,我不喊你,你不要進來!”她狠狠盯著隱瑤,不知道這個瘋狂的女人會做出什麽可怕的事情。
似猜透青琳的想法,隱瑤又是哈哈大笑一聲,她說:“看來你還識得些事務,畢竟,這筆帳是你我二人之間的不是?連累了旁人也不好,不是麽?若是再像雒丹那樣蠢笨的男人死在你的芙蓉帳下,那你這輩子豈不是要愧疚而死了?”
本來心慢慢平靜下來,然而隱瑤提起雒丹,她便又想起那個溫柔的男人因她而死,這樣悲傷地回憶與夢靨本就糾纏了她好久好久,她本來盡力不再想起,如今隱瑤提起,她便又想起那一日錦繡瓶杯裏妖豔的鳩酒,以及雒丹喝下那酒時念念不舍的眼神。她忽而就低下了頭,怔怔望著地麵,是啊,無論誰在她麵前提起雒丹,那都是不可愈合的傷口。
隱瑤見她如此挫敗消極的模樣,笑得愈發燦爛,她俯下身子,在青琳耳邊輕聲道:“現在,該算一算我們的帳了,你可別忘了,你我之間,還有奪夫之痛需要清算……”
青琳迷惘的抬起頭,卻對上她狠辣的眸子,第一瞬,她覺得陌生,第二眼,卻又覺得疑惑,奪夫之痛,何來這一說?
隱瑤直起身來,幽聲道:“難道你忘了……當年,秦夙可是我的!是我的!若不是你奪我所愛,如今秦府正夫人的位子還輪得到你來做?做夢吧
!秦夙他從頭到尾,愛的明明就是我!”
還未等青琳答話,她卻又忽而傾下身來,撫上青琳已然微微凸顯的肚子,輕輕來回撫摸著,一邊又喃喃自語道:“若不是你這賤人,秦家的第一個孩子會是你生的?不過也不要緊,他也隻是你和姓秦的生的小孽種而已!”
青琳被一番話震的五雷轟頂,首先,她沒有想到,隱瑤對她,竟有如此深的怨恨,當初因一紙皇詔嫁入秦家,本以為自己命途悲切,同樣能與這嫁入王公貴胄之家的年輕的女孩兒成為摯友,卻沒有想到,她從一開始,就是怨恨自己的,原來她從一開始,就把自己當做了唯一的敵人!稍稍平靜之後,她歎了口氣道:“我曾經以為你同秦夙一見鍾情,曾經奉君上之命嫁入秦家之時,我也曾惴惴不安過,因我一直覺得,愛情應當隻是兩人之事,譬如鴛鴦,譬如鶼鰈。所以秦夙雖是我的夫君,雖他一直輕薄我,厚待你,將你當作這秦府的正夫人對待,雖長久的日日夜夜中,你才是一直相伴他枕邊之人,我也未曾怨恨,隻是如今你這麽說,難道一直以來你對秦夙的情都是假的?難道從楚到靖,你一直未曾真心對待過他?”
隱瑤聽後,神色變了一變,但片刻之後,她還是恢複了絕色傾城的模樣,她彎了彎嘴角,嫣然一笑道:“我孤苦無依,自然要尋一棲良木,隻是我心已枯死,又怎會對良木生情?”
她的目光悠遠,少了方才的幾分暴戾,反而如同沉浸在時光掩埋許久的歸憶中無法自拔。”
頓了許久,青琳幹澀著喉嚨問道:“倘若他聽到你這番話,定是會傷心的。”
待青琳剛剛說完,隱瑤猛地轉過身來,邪魅笑道:“他傷心?嗬,也是,他對我,如今可是愛的很呢,看你懷著身孕,又這麽翻來覆去的病著,他卻一點也擔心,你心中是不是很痛?哈哈哈,就算我日後百般踐踏他的愛戀,他也隻會為我一人傾心而已!”
麵前的女子因極度的興奮與快意而麵色潮紅,青琳怔怔的看
了半晌之後,麵色蒼白地喃喃問道:“隱瑤,你從前不是這個樣子的,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子……”
隱瑤將她重重推了一把,而後轉過身,拂了拂衣袖,便要離去,走了兩步之後,她卻又頓了下來,轉過麵頰,邪邪一笑道:“你隻需記著,我從來都不是好人就好了……”說罷,她便轉過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片刻之後,新月便急匆匆地走了進來,望見青琳慘白的神色,她趕忙跑過來扶住青琳搖搖欲墜的身子,緊張地問道:“夫人這是怎麽了?怎麽瑤夫人來一次,你倒像失了魂魄似的,這是怎麽了。”她急忙將手心撫上青琳的額頭,那裏已然滾燙一片,她立刻轉身,想要去喊太醫,青琳卻奮力地拽住她的手,似哀求的聲音,小聲說:“新月,我沒事的,真的,你就陪陪我就好,真的,一會兒就好。”
她的淚珠大滴大滴的滾落下來,青琳見她淒楚的樣子,蒼白的麵頰上不禁努力擠出一個蒼涼的微笑,她喃喃道:“傻孩子,哭什麽,哭多了,以後若尋了夫家,生了孩子,也必然是個愛哭鬧的孩子!”
聽她如此揶揄,新月不禁破涕為笑,而後又憂心她的身子,關切問道:“夫人,不然奴婢還是去請太醫來看看吧,你現在氣色如此不好,奴婢實在是不放心!”
青琳搖了搖頭,微笑道:“若那些太醫來看我,又必然會開那些苦死人的藥,你隻要陪我坐坐就好,要不,我唱歌給你聽?”
新月連忙點了點頭,青琳燦然一笑,便開始輕聲吟唱,她唱的是一首《秦樓月》:
芳菲歇,故園目斷傷心切。
傷心切,無邊煙水,無窮山色。
可堪更近乾龍節,眼中淚盡空啼血。
空啼血,子規聲外,曉風殘月。
院外有風陣陣吹過,吹得一地落花成殤,她的目光悠悠看向窗外,仿若在看透過這桃花灼灼,那個搖著折扇的人,笑著為她題一回扇麵,永遠都是初見的那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