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到前堂時,她看到躺在門邊兒上的兩具屍體,不由得鬆開了妹妹的手,快步跑了過去,待看清那二人麵目時,她不禁“啊——”的,尖叫了一聲。
那兩具屍體,是昨日還和他們說笑著,看她們大鬧,看她們微笑的爹娘,她呆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魂魄,爹娘的身上都是血,但他們閉著眼睛,麵目安詳,仿若睡著一般,待反應過來時,她的瞳孔中還是布滿恐懼,她輕輕搖了搖爹,又搖了搖娘,可是他們都一動不動,她學著村子東頭的張老大夫那樣,顫抖著將手伸向爹爹的鼻子下麵,已然沒有了半絲鼻息,她驚恐地渾身發抖,身旁卻傳來妹妹稚嫩的身影:“姐姐,爹和娘這是怎麽了?這麽冷的天,他們為什麽躺在地上不起來?”而後,寶兒又自顧自的爬過去,輕輕搖晃爹和娘,過了好久,爹和娘還是沒有起來,她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蘿兒艱難的將身子挪過去,緊緊抱住妹妹,哽咽著說:“寶兒莫哭,以後,就讓姐姐來照顧你,姐姐會照顧你一生的,再也不會丟下你。”
小孩子都怕孤單,寶兒聽到後,這才微微止住了哭聲,她重重點了點頭。蘿兒心中震顫,昨夜一晚成為了纏繞一生的噩夢,僅僅過了這一夜,上蒼便將他們打入十八層地獄,以後的日子又該怎麽過?正在思索時,她的麵前忽而出現了一雙黑色緞麵的靴子,上麵繡滿了鎏金色繁複的花紋,她怔怔一頓,而後順著那靴子向上看去,哭花的雙眼中映出一個男子,那男子頭束紫金冠,向她們微微笑著,她看了半晌,才傻傻的問:“你是誰?”
那高大的男子蹲下身來,俊朗的眉目同她們平視,她看了看蘿兒,又看了看她懷中年幼的妹妹,最後撇到她們身邊那兩具早已冰涼的屍體,皺起眉頭問:“爹娘都死了?”
那時候的寶兒還不懂死為何事,隻抬起頭迷惘地看著蘿兒,
蘿兒咬了咬嘴唇,這才低聲道:“嗯,昨夜被賊人所殺,如今,我和妹妹真的成了孤兒了。”她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望著麵前之人,雖他麵目冷峻,但她沒來由的覺得,此人不會傷害他們。”
那人聽後,歎了口氣,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腦袋,而後說:“你想不想知道,是誰殺了你的父母?你想不想為他們報仇?”
不假思索,蘿兒便重重點了點頭,回答道:“想。”
那人挑了挑眉,問道:“即使有可能失敗,會死,有可能會被挫骨揚灰,你也不怕?”
蘿兒咬了咬唇,她低頭看了看已然仙去的爹娘,又歪過頭來,看了看尚在懵懂中的妹妹,最後,她似做了什麽重大的決定似的,她勇敢的抬起頭來,對上那人的眸子,說道:“隻要為了爹娘,為了妹妹,我什麽都不怕。”
那人滿意地點了點,站起身來,傲然說道:“既然如此,你們便隨我走吧,我會照顧好你的妹妹,你,隻要聽我吩咐便可,我會讓你為爹娘報仇,會護你一生無憂。”
就這樣,她帶著妹妹,在村子東頭的水車旁,安葬了爹娘,而後隨著男人,到了楚國天地腳下——扈州城,住進了一戶大宅子,她和妹妹每人都有一件漂亮的屋子,妹妹每日會和府中的孩子一起讀書,她知道這是他的府邸,卻不知他叫什麽,府中下人都隻叫他公子,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的行蹤,他行色匆匆,兩月隻來看她們一次,就這樣過了三年,她到了十一歲,已然是亭亭玉立的女孩子,可是他卻絲毫未曾提起報仇之事,終於,蘿兒忍不住了,在他再一次回府小住的時候,她匆匆跑到他的書房,撲在他的書案前,微微喘著氣道:“我什麽時候能為爹娘報仇?我究竟要等到什麽時候?”
男人微微抬起頭來,笑道:“怎麽,等不及了?”
蘿兒未答話
,隻看著他的眼睛,半晌之後,他忽而笑了笑,溫柔道:“好。”
那一刻,她的血液都在沸騰,她又想起那年的夜晚,終於可以為爹娘報仇了!
不久之後,她便被送到靖國京都,送入秦府,成了秦府的丫鬟,男人隻交代她,吩咐她做什麽事情,便怎麽做就好,無需多問緣由,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殺害爹娘的真正的凶手,便是這個叫秦夙的男人,靖楚之戰中,他的手下血洗了整個村莊,那時候她的恨意愈發明顯,於是她成了秦府的丫鬟,也成了報仇的棋子,再也不是那個隻盼良人的單純女子了。
時光回到現在,她再次看到這個人,卻覺得陌生起來,不可否認,在秦府這麽久,她的心髒已然被那個單純的夫人融化了,再也不似剛來時心中隻含恨意,她看向男人的目光微微有些顫抖,甚至有些退縮。
男人恍若看破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道:“怎麽?不想報仇了?”
新月怔了怔,而後慌亂的搖了搖頭,而後又呆呆的低下頭,扯著裙擺,不敢看男人傲然的視線,仿若自己做了什麽虧心事一般。
男人的聲音卻依舊溫婉,他抬起手起來,像從前一般摸了摸新月的腦袋,說道;“傻瓜,別忘了,你不僅是新月,還是蘿兒,還是寶兒的姐姐。”
這一提,仿若將冰冷的水從她的頭頂上冰冷的灌下,她這才想起了還有仇恨,還有大仇未報,她迷惘的抬起頭,男子無奈的搖了搖頭,笑了笑,而後迅速的將一個東西塞進她的手中,囑咐道:“將它放進秦夙的夫人的枕榻下,不要讓她發現,知道嗎?”
新月傻傻的點了點頭,緊緊握住手中的東西,男人看到後,滿意地笑了笑,而後轉過身,頭也不回的離開,她看著遠方越來越模糊的身影,站在原地,怔怔發了一會兒呆,這才抬起頭來,繼續向書房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