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裏?

你藏哪兒了?

數不清的監控畫麵,自千城胤的眼前閃過。

東臨街,數不清的人群,沒有;

威嚴的城門,熙熙攘攘的過客,不是;

城中翡翠湖,年輕的男女,也不是;

……

阿禦,你到底在哪裏?

“你想跟為夫玩捉迷藏是不是?”千城胤輕笑著,溫柔且駭人,“真是淘氣。”

神識覆蓋力度,再次放大。

定位,聖堂。

這是他們倆一起逛過的拍賣行,夫夫倆一起買婚禮必需品,啊,對了,就是在這兒,時禦買了一株渡靈草。

原來,大婚前三日,你就已經計劃好為我引蠱了麽?

怎麽可以這麽傻?

你什麽都不用做,僅僅是站在那裏,我就已經好愛好愛你了……

千城胤的眼前,是一片紅光,看不真切。

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視野從正常色彩,變成了紅月一般的血紅。

這不正常。

他知道。

可他要找阿禦……對了,聖堂。

一層大廳,是熙熙攘攘的普通賓客,幾百上千,不是,不是,全都不是,你們長得真醜啊,還沒有阿禦的一根手指頭好看!

血色的聖堂。

血色綿延的拍賣升降台,二層、三層、一直到十層,血色的牆壁,血色的穹窿頂。

這個人的背影,有點像阿禦,清瘦,一米八左右,烏發如瀑,一襲白衣。

千城胤趕忙把視野轉移到前方。

是你麽?

“又不是!”

千城胤暴躁起來,一雙猩紅的眼睛緊緊地鎖定著聖堂,陰鷙又駭人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不是,不是,全部都不是!!”

那個女的,啊,他記得。

千城錦。

曾經在聖堂拍賣會,勾搭過他妻子,兩人還共處一室。重點監控對象!

千城胤好嫉妒。

阿禦離開之前,說不喜歡男人。

那就是喜歡女人?

“如果讓為夫發現,你躲開我,跑到這個女人身邊,和她在一起,我就把她捏碎成血霧肉泥!”

越是憤怒,窗外的雷鳴聲越響。

暴雨嘩啦啦地傾瀉。

如天塌了個洞。

皇城裏的人,都在抱怨。

“這是要發大水災麽?”

“暴雨下得太邪性了?”

“老天爺啊!別下了!田裏的莊稼,都要被衝毀了啊!”

……

千城胤神識覆蓋著全城,皇城子民們說話的聲音,他也沒有放過。

萬一。

能聽到一星半點,關於妻子的消息呢?

等一等!

大雨衝毀莊稼?

千城胤猛然間想起了什麽。

他瘋了一樣,猛地從新婚臥房裏,衝了出去,衣衫不整,滿目赤紅,手腕上還流著血,長發如瀑,如一個丟了魂的行屍走肉。

他衝入了雨簾之中。

衝到了庭院裏,成片成片的藥田之中。

傾盆的大雨,幾乎把藥田給衝垮,田地變成了爛泥塘,往外漫著泥水,妻子最寶貴的那些溫骨花、混靈草、相思子、心形葉子叫不出名字的靈植,都被淹沒了……

奄奄一息。

“不!”

千城胤搖頭,“不能死,你們得好好活著。”

他上前,不顧紅衣喜服被泥水弄得髒汙,直接踩入了泥田裏,一個引水訣,把那些泥水給疏導走。

防止靈植的根被泡爛了。

這還不算。

他還結印,弄了一個防護結界,把藥田都給籠罩起來了,一邊排泥水,一邊防止大雨繼續衝刷。

“等阿禦回到家裏來,發現我把他的藥草養死了,他會生氣的。”

千城胤喃喃著。

這一瞬間,他不再是那個恐怖駭人的胤王,隻是個無措的夫君。

怕妻子回家凶他。

怕妻子不高興。

可能是他潛意識地不希望再下雨,想護下妻子的藥田,宛如天河倒灌,傾瀉了一整天的暴雨,竟然開始變小了。

成了淅淅瀝瀝,綿綿密密的雨點。

千城胤整個人已經淋濕。

不過。

他半點不在意。

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大婚的前一日,妻子在藥田裏玩泥巴的情景。

‘藥草和我,你選誰?’

‘隻能選一個!’

‘王爺別鬧了。’

‘快說選我!’

‘好好好,選你。’

‘嘿嘿,阿禦果然是喜歡我的。’

……

千城胤的胸口,撕心裂肺地疼,整個人,仿佛從心髒的位置,裂開了。

明明。

都好好的。

明明。

你說了喜歡我的。

雨停了。

千城胤撤掉了結界,一株一株地去檢查那些他曾經敵視的藥草,他不吃藥草的醋了,不要死……

隻可惜。

這些靈植,真的太脆弱了。

被阿禦護著的時候,一個個都茁壯成長,到了自己手裏,卻像是發了脾氣一樣,一片一片的死。

根泡壞了,花朵被暴雨打落,葉子也卷了、枯了。

“水太多了麽?那把水蒸幹就行了吧。”

千城胤的手心裏,升騰起一片澎湃的火焰。

流火籠罩在藥田的上方,大約一米的位置。

呲呲——

藥田裏的水汽,持續不斷地蒸騰。

泥水消失。

稀泥也逐漸變成了鬆軟得宜的泥土。

千城胤有些得意:“這樣就可以了吧,也沒什麽難養的。”

下一瞬。

一股燒焦糊掉的味道,傳了過來。

千城胤瞬間變了臉色,往下一看,流火籠罩下的藥草靈植,一株株肉眼可見的枯萎,葉子被燒荒、燒焦。

千城胤:“!!!”

他趕忙撤去了流火。

怎麽又死了一大片?

太嬌氣了!

“你們故意的是不是?不是阿禦,你們都不好好長!”

千城胤眼睛都氣紅了。

水太多了不行,把水分蒸了也不行!

咋就那麽難伺候?

他在田埂邊上,生了好一會子悶氣。

天又黑了。

千城胤整個人,像是脫力了一般,倒在了藥田裏。

他如此高強度,連續好多個時辰,不間斷地用精神力覆蓋監察皇城的每一個角落,是巨大的損耗。

再加上根本沒吃飯。

蠱蟲是都沒了。

可身體也禁不住這麽糟踐。

千城胤仰躺在藥田裏,躺在一地枯萎的藥草裏,還有極少的幾株,葉子是綠的。

有一株,心形葉子的。

晚風拂過。

心形葉子,輕掃過他的鼻尖。

“對不起,阿禦,我把你的寶貝都給養死了……”

千城胤伸出手。

捂住了眼睛。

有溫熱的**,從指間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