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禦是相當的無語。

哪裏有這麽種靈植的?胤王府的藥田,才多大點兒?

一萬顆!

那能發芽一株,都是非常給王爺麵子了!

“敗家玩意兒。”

“死老頭兒,你敢罵本尊!”

千城胤的表情,一瞬間陰沉了下來,周身繚繞著極為可怕的殺氣。

下一瞬。

他驟然出手。

死死地掐住了時禦的脖子。

時禦感到頸部一陣劇痛。

整個人,都被千城胤直接提了起來,雙腳逐漸離地。

頸骨咯吱作響。

喉嚨被卡死,完全不能呼吸了。

時禦感覺到一陣瀕死的恐懼……

眼前,是千城胤那猩紅的雙目,陰鷙駭人的眼神,俊美宛如魔鬼一般的容顏,還是那麽可怕。

得,不止罵死老頭,還要掐死我。

極端的痛苦,湧了上來。

千城胤看著這個老頭痛苦的模樣,那個逐漸渙散的眼神,也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湧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黑色毛絨整個炸開,滿臉驚恐。

別啊!

那是你媳婦兒!

殺妻了!

兩隻小爪兒,用力地扒拉著千城胤的手,捶打著。

時禦臉色慘白,不行,他不能死,好不容易獲得了自由……

“我……可以……教你……”

嗓音,分外沙啞。

千城胤鬆開了手。

時禦終於獲得了自由,跌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肺部傳來一陣陣破音,像是拉風箱一樣。

真狠啊……

差一點點,就頸骨斷裂,小命沒了。

“怎麽種?”

千城胤居高臨下地睥睨著時禦,整個人說不出的暴躁。

時禦頭腦暈眩,根本起不來。

他幹脆就這麽坐在地上,背靠著櫃台,微微仰起脖子,呼吸著久違的空氣,脖子上青紫的掐痕,頗為鮮明。

“你……把種子挖出來。”

“挖出來做什麽?”千城胤顯得極不耐煩。

他所有的耐心,都給了一人。

對其他人,向來都是暴戾、躁狂又狠毒。

“一塊田,隻能……”時禦感覺到,說話都很痛,“種五十到七十顆種子。”

“哦,知道了。”

千城胤反應很冷淡。

時禦坐了一會兒,沒那麽暈眩了,伸出手,抓住了桌角,很艱難地自己站了起來。

踉踉蹌蹌兩步。

顫抖著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啜飲了一口。

溫熱的茶水沿著喉嚨而下,才覺得稍微舒服了些。

“澆水不能過量,土質要疏鬆,如果你有木係星靈……”

“沒有!”千城胤更暴躁地打斷了他,一副想殺人的模樣,“我媳婦兒有!”

時禦:“……”

不想跟他講話了。

一杯茶喝完。

又倒了一杯,撒了些潤喉的藥材進去,搖一搖。

“本尊回去挖種子,這次再不能發芽,回來宰了你!”

說完。

轉身拂袖而去。

時禦的唇角,勾起一抹無奈的苦笑。

這麽可怕的人……

“小主人,你還好麽?”黑色毛絨很擔心,那青紫的掐痕好重啊。

“沒事。”

時禦伸出手,有氣無力地擼了喵球一把。

顫巍巍地取出一副鮫月散。

這是,之前給千城胤治療嗓子的時候,剩下的。

沒想到,竟是給自己用了。

嗓子裏含著鮫月散,受損的聲帶肌肉,感覺舒服了許多,陣陣清涼,似海浪拂過一般,疼痛迅速減輕。

他坐在一張軟椅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一隻毛絨球,滾在他手邊。

蹭了蹭他發涼的手心。

*。*。*

千城胤回到胤王府。

繃著一張臉,開始挖種子。

十塊藥田。

一萬顆種子,挖了整整兩個時辰。

一邊挖,一邊喃喃著。

“阿禦,我種的不好,你回來教教我吧。”

一大堆,沾著土的種子,重新回到了罐子裏。

千城胤坐在田埂邊上。

渾身是泥巴。

他密切地注視著皇城的每一處,瘋狂地搜索著,一遍又一遍。

沒有。

這裏也沒有。

哪裏都不見。

他從領口,取出那枚阿禦最在乎的盤龍玉戒指。

他用一枚繩子串上,戴在脖子上,放在了心口的位置。

“戒指你也不要了麽?”

千城胤聲音嘶啞,神情無比痛苦,抓著那枚盤龍玉扳指,抵在額頭上,眼前的視線,又逐漸變成了血紅色。

地是紅的。

天與地相接的地方,也是紅的。

胤王府是紅的。

監視著皇城的每一個角落,也都是紅色的背景。

他好像……有點不正常了。

“這不是你娘親留給你的麽?你不是為了這個和我生過氣麽?那麽重要,為什麽不回來拿?!”

到了最後。

聲音成了咆哮的低吼。

“我今天差點掐死你那個藥店老板朋友,嗬嗬嗬——”

千城胤發出一陣詭異的笑聲,“你會不會生氣?是不是又想從我的屋子裏跑出去,去那間小竹屋?”

“沒關係,你去了小竹屋,我一樣能推開門,鑽到你的被窩裏,把你釘死在我的懷裏!”

他搖了搖頭。

眼前的世界,一片血紅。

踉踉蹌蹌地起身。

去了那間他們曾經相擁的小竹屋,他曾在那裏,吻遍愛人的所有地方……

他坐在竹榻上。

身上是剛才種田時,沾染上的汗水和泥。

竹屋有些悶熱,汗水沿著千城胤完美深邃的輪廓滑下,頭發搭在額前,遮住了半隻猩紅的眼睛。

他像個神經病。

或者說,已經是個神經病了。

他注視著空空的竹榻,聲音沙啞又低沉:“看著我做什麽,阿禦?”

一瞬間的恍惚。

竹榻上,仿佛出現了一個虛幻的影子。

是躺著睡覺的妻子。

妻子睜開了眼睛,劍眉星目,眉目含情,灼灼地盯著他,勾魂攝魄,對著他微微一笑。

千城胤看著那笑,整個就癡了。

心頭仿佛被一片羽毛剮蹭一樣,輕飄飄的,還癢癢的。

千城胤猩紅的眸子,越發幽深,他伸出一隻幹燥的大手,輕撫著妻子的臉頰:“你怎麽不說話?是回來看我了麽?”

竹榻上那個幻影,隻是笑。

“想明白了?嗯?”

“這一次,是不是再也不離開我了?”

“說話啊!阿禦!”

千城胤忽然暴躁了起來,心頭湧起想要毀滅一切的焦急。

他撲了過去……

死死地吻住榻上本就不存在之人。

像一個真正的瘋子,再度鑽進了被子裏,似一個黑暗扭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