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他孫女兒前幾天我還看見了,渾身都是傷,被藥園之主給虐打得不成樣子。”

……

嘲笑聲,如一陣風,鑽進了時禦的耳朵裏。

疏老沒出息麽?

他並不這麽覺得。

疏老連家鄉的侄子出事兒,都能鋪子都不管,連夜去救!

沒道理親孫女兒受苦,不管不問。

藥園山頂上,有一棟建築,大概三層樓的樣子。

那是藥園之主的住處。

煉丹房、煉藥室、藥物儲藏倉庫,都在裏頭。

疏老的孫女,疏正梅,一個二十歲的女人,神色灰敗,長相算不上多麽漂亮,但是有小家碧玉的柔美,頭發在耳邊挽了個發髻,一支筷子似的木簪。

沒有華麗的衣服,沒有首飾。

走路一瘸一拐地,臉上有傷痕,胳膊裏一個簸箕,簸箕裏是剛采出來的靈植種子,她正低垂著頭,一顆一顆地把好種子挑出來,死種子扔掉。

她眼神渙散。

像呆滯的木偶,做著和藥園裏最低等的弟子一樣的粗活兒。

“呦,這是又被園主疼愛了。”

一個猥瑣的藥仆,路過的時候,放肆的眼神上下打量著疏正梅,“眼睛都打腫了,園主可真不會憐香惜玉,如果是我的話——”

一邊說著,一邊把鹹豬手,往疏正梅臉上摸去。

疏正梅嚇了一跳。

如驚弓之鳥。

往後瑟縮。

手裏的簸箕掉在地上,靈植種子撒了一地。

隻有常年被家暴、被毒打的人,才會對別人的靠近,如此恐懼。

“疏正梅,你跑什麽啊?我又不會吃了你!”

那個藥仆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近乎扭曲的表情來,就好像虐貓虐狗時一樣。

他又要去抓疏正梅的胳膊。

忽然之間。

一隻蒼老枯瘦的手,死死地捏住了藥仆的手腕。

“哢嚓”

直接折斷。

“啊啊啊——”

藥仆仰頭,發出歇斯底裏地慘叫聲,手腕以一個詭異的弧度,耷拉下來,斷骨直接刺破了皮肉,鮮血淋漓。

可見下手之人,有多狠。

時禦黑著臉,捏斷了藥仆的手之後,抬腳,直接把人給踹飛了出去。

通!

藥仆重重落地,後腰撞在石凳子上,疼得齜牙咧嘴。

他一臉驚恐地看著時禦:“疏……疏老……”

然後一瘸一拐地,扶著腰,哀嚎著跑了。

疏正梅怯怯懦懦地看著時禦,眼底凝聚出了一層水霧,大顆的淚珠,啪嗒啪嗒往下掉:“爺爺……”

聲音哽咽,神情悲傷。

時禦看著疏老孫女兒,如此可憐的模樣,不由得歎了口氣。

他走上前去。

取出一瓶跌打損傷的藥膏。

遞給了疏正梅:“擦點藥吧。”

疏正梅眼淚掉得更凶了,搖頭,聲音沙啞:“消下去了,還會有新的,不如不擦。”

說著。

蹲下身,就要去撿那些種子。

“你別動,我來撿。”

時禦彎下身,捧著那些灑落一地的靈植種子,一捧一捧,弄到簸箕裏。

再順帶歸個類,把壞的、死的挑出去。

疏正梅抹著淚,看著他忙碌的影子,道:“待會兒園主看到了,又要為難爺爺了。爺爺你的丹田,就是因為正梅,被園主刺破的。”

時禦的心裏“咯噔”了一下。

難怪從沒見過疏老出手。

原來是丹田廢了。

“沒事兒,你先擦藥。”

時禦想著,自己一個年輕的大男人,替一個二十歲的女人擦藥,實在是不像話,就讓她自己來,“藥是我親自配的,效果很好。”

疏正梅看著大半年沒見的疏老,眼睛裏總算浮現出一絲暖意。

她乖乖擦了藥。

“爺爺是來補貨麽?”

“對。”

“待多久?像以前一樣,來了就走麽?”

疏正梅很是不舍,“其實我不需要那麽多錢,您不必把藥鋪盈利所得的三成,都給我。您年紀大了,自己應該留些積蓄養老。”

時禦抬起頭來。

這一刻。

他忽然想把疏老這個可憐的孫女,給救出來。

自己披著疏老的身份,躲過了逃婚,還能有機會見到妹妹,幫疏老的孫女一把,也是應該的。

時禦取出一份溫骨散,遞過去:“你腿骨脫臼,用這個,恢複得很快。”

在鋪子裏,無聊的時候,他也會偷偷練個藥。

“溫骨散?”

疏正梅,到底是藥園弟子,有些見識,她非常的驚訝,“這不是園主一直在找的東西?園主隻有養骨散的藥方,沒有溫骨散這種高級藥方,他的右腿斷了那麽多年,一直沒能好。”

時禦眸子微微眯起。

藥園之主,是個老瘸子啊。

那就好辦了。

他已經知道該如何把疏老的孫女給救出火坑了。

“正梅,你不要對外說,溫骨散的事,剩下的交給爺爺。”

“好。”

疏正梅握緊了那藥瓶,滿臉信賴地看著他。

時禦想,娘親一定是很厲害的煉藥師,留給他的醫書裏,所寫的丹方、藥方,都是極為高級的,連帝蒼學院的藥園之主,都求而不得。

“疏老,你還在這兒呢?藥園主人讓你去!”

一個藥園弟子來傳話。

時禦就過去了。

疏正梅很擔心,扯住了時禦的袖子。

時禦給了她一個安心的微笑:“放心,爺爺會安全回來的。”

疏正梅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感覺今天的爺爺,有點兒不一樣了,眼神那麽堅定,看上去那麽可靠,背影也高大了。

藥閣,二層。

煉丹房。

濃鬱的藥材香味,傳出來。

一個偌大的青銅鼎爐,矗立在正中央,火焰熊熊。

藥園之主,是個快八十歲的老頭兒,駐顏有術,看上去和疏老差不多,五十多的樣子。

頭發全白了,陰溝鼻,倒三角眼,拄著一根拐杖。

他正把幾顆相思子,投入煉藥鼎爐裏。

聽到動靜,藥園主人轉過頭來:“疏樓,你這個孽徒,大半年了,才知道上山一次。這次盈利多少,交上來吧。”

沒錯。

這個老畜生,還是疏老名義上的師父。

“沒賣多少錢。”

時禦這幾天給疏老看店,賣了五萬多兩,按理說,七成盈利上繳,應該給藥園主人至少三萬五。

可是一想起疏老孫女那個淒慘的樣子,他就不想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