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仇人相見

維持會的會長不認識也葉途飛,匆匆見了一麵,挨了一頓耳光,也沒能見到有關葉途飛身份證明半拉紙片。但葉途飛的氣勢卻是震住了這位會長,他捂著臉,趕緊按照葉途飛的吩咐,回去向山下敬吾匯報去了。

這種情況大大出乎了山下敬吾的預料。

若是軍部派來的專員,哪怕級別比他還低,接待規格和安保措施都會讓他很重視,畢竟是在軍部過活,接觸的可都是大人物,他山下敬吾可不敢怠慢。

但是,一個南京新政府的人物竟然敢對他如此耀武揚威?山下敬吾禁不住上了肝火。

他調集了一個小隊的憲兵,乘坐著一輛轎車和一輛卡車,氣勢洶洶地趕往了火車站。

在火車站的貴賓室,山下敬吾見到了闊別已久的‘老朋友’。

一頂深灰色禮帽,一襲藏青色長衫,一副金絲邊墨鏡,翹著二郎腿,叼著雪茄煙,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見了山下敬吾,既不點頭也不說話,隻是揮了揮手。

身後一人立即上前,遞給了山下敬吾一份身份證明。

山下敬吾原本是帶著一肚子的火氣衝進來的,一進門,還沒來得及發脾氣,先被葉途飛的這個場麵給震了一震,待肖忠河遞過來那份身份證明的時候,山下敬吾居然忘記了發火,乖乖地接過了那份證明,仔細地看了。

如假包換的梅機關出具的證明,山下敬吾暗自點了點頭,怪不得啊,怪不得此人的架子那麽大,原來身後有影佐幀昭在撐腰啊!

可是,當山下敬吾的目光掃視到了證明上的姓名一欄的時候,他驚住了。

那上麵規規矩矩清清楚楚地寫著‘葉途飛’三個小楷大字。

“八嘎!”山下敬吾忍不住了,管他影佐幀昭還是梅機關,全都被扔到了腦後,他這邊剛一爆出粗口,手上已經拔出了武士刀來。

葉途飛鎮定自若,將墨鏡向下拉了拉,然後又揮了揮手。

身後另一人立即上前,又遞給了山下敬吾一張紙。

山下敬吾在爆粗口拔刀的時候,想到過葉途飛可能會躲,也可能會衝上來跟他幹,唯獨沒想到人家理都不理,又遞過來一張紙。

強壓住內心的怒火,山下敬吾接過了那張紙來,隻看了一眼,便麵色大變,立即丟下了武士刀,雙腿‘pia‘地一聲並攏立正,向葉途飛敬了個軍禮。

如果說山下敬吾做為一方實權人物還可以不顧忌影佐幀昭的梅機關,那麽,見到了鬆井石根的親筆信若是仍不顧忌的話,那麽他一定是爆發了精神分裂症。

影佐幀昭要辦他,也不是沒把握,但是其中環節比較複雜,各個環節上,他都可以進行活動通融,影佐幀昭也犯不著費這麽大力氣來找他的麻煩。

可是,鬆井石根要辦他的話,隻需要說句話就足夠了,接下來他山下敬吾是死是活,也隻有天知地知,鬆井知而他不知。

山下敬吾左手拿著鬆井石根的親筆信,右手敬著禮,在沒得到葉途飛的還禮之前,根本不敢放下手來。

對山下敬吾,葉途飛可不能像對待那個漢奸會長一般,任意教訓。山下敬吾畢竟是名大佐,打狗還得看主人,而山下敬吾的主人便是那身大佐軍裝。

摘下墨鏡,收起雪茄,葉途飛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衫,踱到了山下敬吾的麵前:“山下長官,沒想到我們這麽見麵了,真是令人感慨啊!”

可不是嘛,山下敬吾在心中感慨地都快要哭了。

他怎麽也想不明白,這個曾經跟大日本皇軍百般作對的土匪頭子,這個曾經親手殺死過數十名帝國勇士的卑劣小人,又是如何搖身一變,竟然成了司令官閣下的朋友。

想不明白又能怎麽樣呢?

眼前這個一聽到名字就會令自己紅眼的大土匪就這麽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麵前,他隻需要拔出手槍扣動扳機,便可以化解了自己心中積壓已久的怨氣,可是他敢嗎?

山下敬吾就這樣不尷不尬地舉著手,愣愣地站著。

“鬆井將軍說,讓我們化幹戈為玉帛,把以前的誤會一筆勾銷,以後並肩作戰精誠團結,為大東亞共榮而努力奮鬥。山下君,你認為鬆井將軍的交代有沒有道理呢?”

山下敬吾還能怎麽說,他再次立正,用腳後跟打出一聲響來:“山下定將遵循司令官閣下的教誨。”

葉途飛隱晦地笑了,笑著將山下敬吾一直放不下來的右臂拉了下來:“以前的事情,都是高橋信惹出來的,土肥原將軍為此也教訓了他。山下啊,現在土肥原將軍不管事了,你的前程……”

葉途飛不緊不慢的,略有些趾高氣揚的口吻令山下敬吾感覺很不爽,但是,葉途飛說出來的內容卻是山下敬吾這段時間來一直困擾的,土肥原賢二基本上算是倒台了,他山下敬吾想再上一層樓,把大佐的軍銜換成少將,除非是拚了命上前線。

然而,前線就是那麽好上的嗎?那麽多優秀的青年軍官,都削尖了腦袋想到前線上一試身手,他山下敬吾又有什麽優勢和這些人來競爭呢?

鬆井石根!

眼前的這個仇人是鬆井司令官的朋友,通過他,說不準就可以靠上鬆井司令官,若此,那他山下敬吾即便不能平步青雲,也定將一帆風順!

可是……

山下敬吾咬了咬牙,可就是下不了這個決心來。他也是個體麵人,懂得什麽是要臉和不要臉,為了個前程,要向曾經的敵人底下他那顆高貴的頭顱,山下敬吾抹不開這個臉麵。

選擇了繼續要臉的山下敬吾不苟言笑,對葉途飛隻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葉途飛一計不成再生一計:“山下啊,我真的很難辦啊,你說我該如何向影佐先生匯報呢?”

山下敬吾對影佐幀昭的不敬是大家都看在眼中的,他想解釋也解釋不清楚。當時是因為見到了葉途飛而陡然生出了怒火所導致,現在這股怒火被鬆井石根的親筆信給壓抑下去了,理智重新統治了山下敬吾的思維,他又怎麽不明白這後果的嚴重性。

山下敬吾畢竟分管了徐州日軍的特高課,而梅機關則是特高課的領導機關,若是影佐幀昭動了氣,打聲招呼,想把他的大佐拿掉似乎有些困難,但把他從現在的位子上替換掉,那可是易如反掌。

沒了特高課的位子,他山下敬吾在徐州也就是閑職一個了。

葉途飛的這一槍還真打中了山下敬吾的要害。看到山下敬吾忽紅忽綠的臉色,葉途飛忍不住笑了,他拍了拍山下敬吾的肩,笑道:“開個玩笑而已,不必當真,鬆井將軍不是吩咐我們要精誠團結嗎?我是堅決遵守鬆井將軍的指示的,所以啊,我決定把以前的所有不快樂都咽到肚子裏去,包括剛才你對影佐先生的不敬。”

山下敬吾被葉途飛調戲地幾近崩潰,就在情緒即將絕望之時,他忽然想起了橋本師團長。

橋本師團長可是個有背景有靠山的人物,以他的背景和靠山,就算鬆井石根也是奈他不和。當初橋本師團長剛來徐州的時候,前任師團長尚未離職,他屈任了一段時間的師團參謀長,也就是在那段時間,橋本師團長曾被葉途飛給綁了,這個仇恨,山下敬吾相信橋本師團長斷然不會忘記。

他是沒那個實力對付葉途飛,但是他完全可以做得到刺激一下橋本師團長,讓橋本師團長來對付這個葉途飛。

借刀殺人!

這才是智者的選擇!

山下敬吾打定了主意,臉上這才露出了笑容:“葉桑說的對,鬆井司令官閣下高瞻遠矚,為了帝國利益,責成我們忘記過去,攜手未來,山下為司令官閣下的大海般的胸懷而敬仰,對司令官閣下的指示更是不敢有半點違拗。葉桑,請!”

葉途飛笑出了聲來:“這就對了嘛!以前那點破事,都是高橋信這個禍害給折騰出來的,我葉途飛對你山下還是頗有好感的,怎麽說,你也是一個比較純粹的軍人。”

再次提到高橋信,山下敬吾的小心髒禁不住一陣抽搐。

已經半年多了,高橋信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軍部隻是給了一個畏罪潛逃的說辭。

高橋信畏罪潛逃?

山下敬吾打死也不願意相信這個說法。他是了解高橋信的,高橋信對帝國對皇軍的忠誠一點也不遜色於他,這樣的人,又怎麽能犯下罪行呢?

那一刻,山下敬吾的情感戰勝了理智,脫口問出了一句他本不該問的話:“葉桑,不知道你有沒有高橋君的消息呢?”

葉途飛肯定不會告訴山下敬吾以實話,而是回答了一句頗為玄奧的語言來:“山下君,有些人活著,但實際上已經死了,有些人死了,但仍舊活著。高橋信對你們大日本帝國犯下了不可饒訴的罪行,不管他現在在哪裏,是活著,還是死了,我認為,在山下君的心裏,他都應該不存在了。”

若是山下敬吾和高橋信僅僅是同僚的關係,葉途飛這番說辭一定會被山下敬吾所接受,但是,葉途飛並不知道山下敬吾對高橋信的那種特殊情感。

隻見得山下敬吾幽幽地歎了口氣,眼圈竟然有些泛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