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3章 又見天璿

一條清澈的小河,從遙遠的深山中蜿蜒流出。微波**漾的河麵上漂浮著三五片零零落落的黃葉,幾尾金色鯉魚優哉遊哉遊弋,說不出的輕悠景象。小河北岸,卓然屹立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眉頭緊皺,盯著河麵怔怔出神,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金歎月,這位當今道門最為出色的青年才俊之一,此刻卻滿懷愁緒,對著一川秋色,想著自己撲朔迷離的心事。

昨夜,在那座景色怡人、冷月光輝籠罩的大黃山洞府中,發生了一件本應轟動天下的大事,一代魔教教主孔玄,在魔教三大年輕高手的夾攻下,以一種極盡詭異的方式慘烈的結束了輝煌的一生。然而,在這個動**不寧、烽煙四起的混亂時代,一件如此具有轟動xìng和震撼xìng的事變,卻悄無聲息的上演著,又悄無聲息的結束了,從頭至尾,隻有寥寥幾個觀眾知曉,發生之前,世間沒人知道,發生之後,世間也沒有其他人知道。因為這件事從頭至尾就不可能傳播出去。家醜不可外揚。

孔玄死後,天璿帶著奚天狼匆匆忙忙趕回陰山總壇,金歎月遂將潛龍複出、蒼生即將遭劫的舊事說了,並誠懇邀請逍遙三老和天璿前往支援,參與千古一劫的屠龍大戰。天璿爽快的一口應承下來,說回到陰山總壇理清教務後,即刻帶著各路壇主趕往淮北相助。逍遙三老卻委婉推辭,說是年事已高,且隱居多年,早已不問世事,實不願被這些紅塵俗事打擾清修,又說什麽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這一代的劫難,必須依靠這一代人化解。看起來句句有理,可金歎月心底雪亮:這種仙風道骨的老人,也像其他人一樣膽小怕死。於是不做強求,微微一笑,便抱著狐妖揚長而去,隻是嘴角那一點淡淡的嘲諷之意,盡數落在三老的眼中。

剛飛到大黃山下,東邊漸漸露出曙光,狐妖醒轉過來。金歎月輕描淡寫敘述了一下孔玄已經伏誅,河水村五十七口村民的大仇得報,便和她分道揚鑣,隻身往西而去。飛了一百來裏,沿途路過的都是人煙繁密之處,卻處處顯得不太平,邪魔外道、強盜土匪幾乎遍地都是,燒殺搶掠慘劇時刻上演著,當真是觸目驚心。金歎月廢然長歎一聲,有生以來首次感受到人世間的醜陋和人心的險惡,眼見潛龍未到,百姓已經互相廝殺,明明無仇無怨,卻比野獸還凶猛,人心如此,就算滅了潛龍又怎樣?隻是偏偏饑腸轆轆,肚子咕咕叫起來,遂斬斷思緒,不願在這個問題上多作盤桓,在一個靜謐的山間原野落下,摘了些野果充饑,又掬了幾口清水解餓,當低頭舀水之時,突然有一個怪誕的念頭從天而降,離奇的鑽進了他的腦海裏,使得他猛地抬起頭來,大聲驚叫:“不對,不對,孔玄一向老謀深算,行事滴水不露,若是他要下手對付七星使者和剝皮老人,一定會做的漂漂亮亮無跡可尋,怎會用如此拙劣的手段讓天璿和奚天狼有機會逃掉?他明知天璿和天狼逃了,定會卷土重來找他複仇,為何直到二人找上門來,他不曾作出任何防備,且孤身一人上大黃山拜訪逍遙三老?這不像是鬼督郵的行事風格啊。最不合邏輯的是,以鬼督郵孔玄的身份地位,昨晚為何要親自對幾十個村民痛下殺手,且殺人之後腳上會染上死人血跡?就算那些村民得罪了他,他隻需派遣幾個魔教高手去屠村也就罷了,何苦要親力親為?”越想越覺得事有蹊蹺,越想越覺得不同尋常,一時想的入神,貓腰蹲在河邊,久久不曾動過。波光粼粼的河麵,倒映著青山綠水,分外妖嬈;英俊少年,別樣風采。

昨夜一宿不曾歇息,實在有些精神疲倦,思前想後了良久,不由更加傷神,強烈的睡意一陣陣襲來,他略微一疏忽,不經意就打了個盹,幾乎一頭栽進河裏,遂匆匆整理一下思緒,在平原附近的一叢林蔭下尋了個陰涼幹淨的青石板,小心翼翼歪下去,想休息兩個時辰,養精蓄銳再去陷空山。才躺下,隱隱聽到天邊有輕微的法寶破空聲傳入耳中,先以為是無關人物飛過,不想理會,仍舊閉目養神。出乎意料的是,那聲音初時極為細小,猶似遠在天邊,漸漸地,居然越發響亮,依稀是朝著這個方向迅速飛來。一會兒,數丈外的小河邊唰的一聲,眼前有束神奇綠光一閃而過,接著,響起一陣嘩啦啦的水聲,那人似乎也是來河邊喝水。

金歎月自得其樂躺在林蔭下,懶洋洋的十分陶醉,實在沒興趣抬頭去看看來人。

水聲很快就停了,貌似那人飲水已畢,金歎月豎起耳朵,卻沒聽到那人淩空而去的聲音,剛想仰頭瞟上一眼,看看他到底幹什麽去了,卻聽到遠處又有一個極細小的聲音傳來。金歎月心想:“原來是約了人到此會麵,怪不得喝完水還不走。”

四周靜悄悄的,唯有一些不知名的鳥兒有一聲沒一聲嘰嘰喳喳叫著,時斷時續,聲音清越激昂,隨著旭日逐漸升起,林間漸漸起了淡淡的霧氣,變得朦朦朧朧起來,輕紗般的晨霧把這片幽深靜謐的樹林裝飾的有宛如仙境,瀼瀼露水在一條條穿過密密麻麻的枝葉斜斜灑進來的晨光照射下,閃爍著五顏六色的靚麗光芒,綻放出晶瑩剔透的奇異之美。金歎月貪婪的呼吸著清晨清新宜人、芳香撲鼻的空氣,頓時心情大悅,覺得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舒暢。

然而快樂總是那麽短暫,正當他享受著不可多得的山林佳趣時,一陣尖銳倉促的破空聲傳來,刷的一聲,又一人降落在小河邊。接下來,金歎月陡然聽見了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你還是早到一步!”說話這人,正是幾個時辰前和他分道而行的魔教七星使者之一天璿使者。

更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另一個人的聲音:“其實我也剛到,才喝了一口山間的河水,甘甜可口,沁人肺腑,你要不要嚐一下?”

金歎月心念一動,暗想:“要是我沒聽錯,此人必是魔尊阮飛流。”情不自禁挪動一下身子,微微抬起頭,窸窸窣窣撥開青草,透過叢叢幹草往外一看,果然,隻見小河如帶,從枯黃的林木中蜿蜒流過,小河南岸,此時站著兩個豐神俊朗、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靠近小河那一位中等身材,一身白袍顯得與眾不同,長相儒雅飄逸,睜著一雙氣度不凡的丹鳳眼,正是魔尊阮飛流。另一人穿著一身玄青色長衫,鼻梁高聳,眉毛又濃又粗,正是天璿使者。

“他們什麽時候走到一起了?”金歎月心裏的疑雲越來越多了,緩緩地貓起身子,縮在草叢後凝神傾聽。

“好!趕了幾個時辰的路,確實有點渴了。”天璿使者看似心情大好,大步流星走到河邊,彎下身子,捧了一口水喝了,不禁豎起大拇指讚道:“果然是好水,清甜甘洌,若用來釀酒,定是不可多得的瓊漿玉液。”

阮飛流直挺挺的佇立在他身後,露出一副氣定神閑的表情,淡淡道:“看你心情這般暢快,莫非大事已成?”

“哈哈哈!”天璿猛地站了起來,雙手往外瀟灑的展開,手上的水滴嘩啦啦的落到河麵上,**漾起一圈圈淺淺的漣漪,“不錯,大事已成,從此以後,魔教之內就唯我獨尊了。”

阮飛流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臉上露出了一絲極細微的驚訝表情,似信不信的反問一句:“孔玄死了麽?”

天璿此時神色顯得前所未有的張狂不羈,再一次仰天長笑道:“哈哈,那老東西終於死了,魔教老一輩稍微有點分量的人物,均已被我鏟除,再也沒有人能阻撓我的稱霸大業。”

聽到這個張揚跋扈的聲音,看著這個春風得意卻讓人不由心生憎惡之感的中年男子,金歎月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隱隱約約生出一種揪心的迷惘和痛楚,在一刹那間,心裏浮現出一連串的疑問:“他真是一向溫和儒雅、風度翩翩的天璿二哥麽?他怎麽會和魔尊阮飛流勾結起來?難道說,孔玄之死是他一手精心策劃的麽?他究竟想幹什麽?莫非,他想謀奪魔教的教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