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一愣,心道這姐姐是真大方啊!她趕忙起身向玉菁道謝,“原來是姐姐送給我的,那裏頭的珠釵環佩無一不是又金貴又漂亮,姐姐竟舍得送我,我還以為……以為……多謝姐姐解我燃眉之急,不然我總那幾支釵子換來換去的,祖母又要說我形容不佳,衣著不正了。”

實則玉菁送她的首飾都是她自個兒不用的,因她喜素淨,多佩玉飾和珍珠,不愛金銀,因此那些鎏金的點翠的發簪便都給了茵茵,自然她的東西就沒有不好的,因此她送給茵茵的飾品,與玉菡穿戴的相當。

玉菁不由多看了幾眼這位六妹妹,發覺她素麵素服時惹人憐愛,簪金帶銀竟也豔而不俗,比她自己多一分柔媚,比玉菡又多一分溫婉,真是濃淡相宜,惹人喜愛。

正說話間,忽然正廳傳來人聲,是王安人到了。

梢間與正廳就隔著一堵牆,因而王安人與老太太的說話聲她們隱約能聽見,隻不過她們兩人說話聲都不大,因此隻能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

玉菁受孔孟之教,端得是個正人君子,絕不肯聽牆角,所以分明心裏想聽,卻還故意走開去。

茵茵卻按捺不住好奇,她從方才老太太對玉菁的過分關心,猜出來今兒的主角是玉菁,自己不過一個陪客,因不是主角,她反而心下放鬆,於是緩緩挪到牆邊,光明正大地聽起了牆角。

“那後生我已領過來了,此刻就在你們明和堂裏喝茶,”一個陌生的說話聲。

“正好,我命人叫九思去會客,他們一般年紀,更談得來,”是老太太在說話,說完了就命小丫鬟去請陸九思了。

茵茵一聽人提起陸九思,便想到他這個人的形容樣貌,一瞬緊張起來了。

她更把耳朵貼著牆麵細聽,並不知道此時的自己在玉菁眼裏是如何野蠻不懂規矩,隻聽那頭又提到柳從心,茵茵便大約明白了,這客人是來為陸九思和柳從心說媒的。

原來那日與她交好的柳從心便是她的未來嫂子,怪不得柳從心聽她自報家門後便說二人有緣,茵茵默默的,已不再留心她們說什麽了。

“六妹妹,”茵茵聽見玉菁喊自己,回頭一看,見她麵露不屑,又帶著幾分慍怒,不由得紅了臉,不敢再聽了。

“六妹妹,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前幾日母親才教導過五妹妹這個道理,你就忘了麽?”玉菁義正言辭道。

茵茵隻好悻悻走過去,“我知道,我隻是一時忘形,難道姐姐不想知道她們在說什麽麽?”說著望向玉菁,玉菁自然說不想聽,茵茵卻非要告訴她,“姐姐,那客人好像是個媒婆,來給九思哥哥說親的。”

玉菁神色冷淡,茵茵見她不為所動,知她還沒反應過來,便把話說透些,“祖母叫我們見的客人想必就是她,你說祖母好端端叫我們見媒婆做什麽?”

見媒婆自然是說親,茵茵才十二歲,沒到說親的時候,那……

玉菁終於反應過來,原本清冷的臉上立刻顯出震驚憤怒之色,正好這時錢媽媽過來請她們出去見客,二人隻好一同去到明間兒裏。

來人是個同老太太差不多年紀的老人家,但看著較老太太健朗,保養的也好,兩鬢略有斑白,著一身十成新的墨藍色盤繡牡丹長襖,外罩淺藍色流雲紋鑲滾的杭綢比甲,胸口處綴有兩指寬的一溜兒白貂毛,整個人看起來精神矍鑠。

二人向王安人見禮,王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茵茵身上,但很快便又調轉視線望向了玉菁,對著她嘖嘖讚道:“老姐姐你好福氣,兩個孫女兒都生得這般標誌!”

玉菁始終冷冷的,也不答話,也不羞澀。

王安人自覺尷尬,便把目光對準了茵茵,又是一番讚不絕口,“宴上你府中的幾個姑娘我都瞧見過,獨獨不見這位,真真是天上有地上無,說句得罪人的話,老身活了這些年,見的姑娘家多了,再沒有比這個生得更好的!”

茵茵知道這話把玉菁踩了,於是看向玉菁,見她神色如常,心下稍安,而後向王安人一福,走到一邊去了。

老太太笑道:“謬讚了,我看她比你那小孫女兒紋姐兒還差些伶俐。”

王安人卻仿佛真是愛極了,對著茵茵左看右看,“我那大孫女兒已嫁出去了,小孫女兒還隻有這麽點大呢!”說著比了比椅子一般的高度,繼續道:“要是我有這麽個孫女兒,就天天叫她到我跟前來說話,不拘說什麽,隻要在我跟前,光看著心裏也高興。”

王安人之所以處處抬舉茵茵,一則她確實生得討喜,二則玉菁才剛給了她冷臉,她故意不理玉菁,下下她的麵子。

然而玉菁本就不願見客,來了又受冷遇,因此等她把話說完,便向老太太告辭道:“祖母,我今兒的書還沒溫,回頭母親又要責罰了,容菁兒先行告退。”

老太太登時拉下臉,瞅了眼她,“書日日都有的看,不急在這一時。”

玉菁便又道:“可母親要問的,我若沒看完,母親降責,今晚又沒得睡了,還請祖母容諒。”

搬出陸夫人來,老太太臉色更沉,她把茶盞往紫檀木幾上一頓,不再言語,其餘人也不敢說話,一時屋內落針可聞。

茵茵想著,玉菁送了自己首飾,自己一定要回報給她的,於是鼓起勇氣站出來道:“祖母,就叫三姐姐回去罷,孫女兒替三姐姐陪祖母說話。”

“還是茵姐兒乖巧,”老太太就著台階下,態度和煦地看了眼茵茵。

玉菁向老太太一福,這便退了下去。

待人一走,老太太不再忍讓,鼻子裏哼出一聲,指著地下向王安人道:“瞧見了罷,她就是這不冷不熱的性子,可以想見她母親是什麽樣子。”

王安人怕老太太不高興,接下來的親事作不成了,於是笑著寬解道:“罷了罷了,人人都有性子,沒出嫁時我還脾氣火爆呢,你看這些年下來,什麽都磨平了,你也別跟孩子們置氣,畢竟做祖母的人了,該為她們著想,還是得為她們著想,為她們把今後的路鋪平了,她們如今不當回事,往後懂事了,就知道你的好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