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櫻站住了腳步,微微低下頭。她美麗的秀發散落在臉旁,幾乎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那麽,真相到底是什麽呢?”她輕輕的問。
“經過我這段時間的觀察,葉翎的病比想象中要嚴重。從我的立場出發,是不許他再從事W聯盟的工作,並且建議他暫時療養半年。半年過後要怎麽樣,還得看到時候的情況了。”
“是這樣啊……”雪櫻苦笑,“和我想的一樣,他故意隱瞞不說,是不想讓我擔心。”
“確實如此。”
“不過,你叫我到這裏來,不會隻為了告訴我這些事吧?”
“當然了,”貝蒂醫生笑笑,“葉翎的病,治療過程是十分漫長的,光讓他一個人呆著不太好。我想了一下,建議你能陪他一起。”
“那我們的比賽呢?”
“與生命相比,那種東西根本不重要。而且,你也不用二十四小時監護,每隔幾天去探望他一次就可以了。你需要告訴他一些外界發生的事,教會有什麽新消息。否則他那麽喜歡工作,一個人呆在那裏,一定會受不了的。”
“這……難道就是你特地到常春藤學院來的原因?”雪櫻小聲問。
“你這麽認為,當然也沒問題。我是屬於W聯盟的醫生,所有工作的最終目的,就是治療W家族的遺傳病。我……”貝蒂醫生的話隻說到一半就停住了,因為她看見,雪櫻的眼中溢出了淚水。
低下頭,雪櫻捂住臉,肩膀輕輕顫抖著。很快,無聲的哭泣逐漸變成了失聲痛哭,細小的聲音回**在空曠的走廊裏久久不去,讓貝蒂醫生自己也不禁難受起來。
“別難過,雪櫻,”她柔聲安慰,“葉翎得的不是絕症,許多人一直都在為他努力。”
“我……我知道的,”雪櫻一邊抹淚,一邊抽泣,“從當初在格陵蘭島知道葉翎身份的時候,我就聽說了這一切了。我也清楚憑他的性格,一定隻是把自己的病輕描淡寫,實際情況肯定是嚴重得多。可是、可是當聽到你把這些事親口說出來的時候,我還是覺得……好難過……”
“但是,他毀了你平靜的生活,你不恨他嗎?沒有幸災樂禍嗎?”貝蒂醫生問。
“他隻是按照客觀事實,做了自己認為最合適的事情而已……即使沒有他,我和緋翼也不可能一輩子偽裝成幸福的家人。葉翎的行為,隻是讓我們的分別提前到來了而已……”雪櫻顫聲回答。
到了如今,她已經不知道這些話是自己的真心實意,還是在為葉翎開脫,或者隻是在為自己的懦弱尋找一個借口。她本可以不顧一切的去找緋翼,也可以反過來將葉翎擄為人質、逼迫他聽從自己的命令,更可以在那個時候和緋翼一同脫離牢獄般的飛艇。
但是,一想起葉翎曾經對他們的幫助和照顧,還有纏繞著他的可怕疾病,她就什麽都做不了了。
在奧地利的時候,從電腦屏幕上看見緋翼的一瞬間,她曾經像是從地獄中活過來了一般,也很驚喜自己居然不再那麽期待緋翼的歸來。她以為,自己已經從身世的陰影中走了出來,而冷靜下來之後,卻發現了一個可怕的跡象。
曾經的憤怒、憎恨和悲痛,如今竟然縮小成了一個簡單的心願--隻要再見緋翼一麵就好,隻要知道王離開了後也能活下去,就好。
她已經不在乎緋翼了嗎?難道她心中的天平,已經悄然偏向了葉翎?
看著雪櫻紅腫的雙眼,貝蒂醫生張了張嘴,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拍拍雪櫻的肩膀,她返身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她不是喜歡閑聊的人,該說的話已經說完,剩下的困難隻能讓雪櫻自己去戰勝。
然而回到房間的時候,裏麵卻站著一位不速之客。
是特蘭茲。
特蘭茲靠在窗邊,單手支著臉頰,仔細聽著門外雪櫻的腳步聲漸漸消失。等到確認她已經走遠了,才笑著衝貝蒂醫生揮揮手。
“嗨,好久不見了。”
“你來這裏幹什麽?”貝蒂醫生站在門邊,一臉不爽的表情。
“我嘛,來這裏思考一個問題,”特蘭茲笑笑,“你說,兩個人究竟要怎樣才能成為一對情侶?”
“首先是要有一定的相似之處吧。”貝蒂醫生甩了他一個白眼。
“就像我跟你?”
“你想被我趕出去嗎?”
“不敢不敢,好了,剛才的話就當我沒說吧,”特蘭茲說著又笑起來,“我隻是單純的想來探望你一下。”
“我倒是建議你先解決另一件事,”貝蒂醫生轉身拉開一個抽屜,掏出裏麵幾張紅色的卡片,狠狠地甩在桌上,“這個怎麽辦?”
“這是……?”
“蕾斯塔訂婚儀式的請柬。離開教會的時候,他們硬是塞給我的。”
“哦~”特蘭茲微微點了點頭,拿起請柬隨意掃了幾眼,“不過,我可不想去,找別人代替吧。對這種事情,我不擅長呐。”
“但他們指名邀請你,你就去露個臉吧,反正機票都一起給了不是嗎?”貝蒂醫生說著翻開請柬,指著最後一行的說明文字。
“嗯,那就按你說的去做吧,”點點頭,特蘭茲徑直走向門口,心不在焉地回答,“那麽,我先失陪了。”
“喂。”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貝蒂醫生忽然開口。
特蘭茲半轉過頭,抬起眼看著她:“怎麽了?”
貝蒂醫生把臉轉到一邊,輕輕地問:“那件事情……還是那樣決定了?有關葉翎的休假……”
特蘭茲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隨即露出有些苦澀的笑容:“還能怎麽辦呢?我都想了那麽久了,也跟W董事會經過了詳細的討論。”
“葉翎他自己知道嗎?”
“還不知道,一直沒有機會私下和他談一次。”
“他不同意怎麽辦?”
“……不會的,我知道,”特蘭茲說著,忽然調皮地笑了笑,“他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不會拒絕的。”
“你是真的想清楚了?”
“當然,否則我為什麽叫你去跟雪櫻談話?”
貝蒂醫生沉默了一會兒,無奈的歎了口氣,向特蘭茲走過去:“算了,反正我說什麽也沒用,隨便你吧。”
“那就辛苦你了。”特蘭茲笑笑。
此時,塞恩走完了申請家具的流程,回到宿舍裏。
“葉翎,家具一會兒就會送來的。”他走出剛打開門的電梯,邊走邊道。就在這時,他看見宿舍裏有個人正在磨著葉翎,頓時驚訝地“咦”了一聲。
剛被安娜支走的安迪,居然跑到他們的住處來了。
葉翎正一臉頭痛的表情,看見塞恩回來,他就像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趕緊朝他靠近。
“塞恩,你總算回來了,”他壓低聲音,“安迪不知怎麽回事,突然又鬧起來了。果然像安娜說的那樣,他根本不正常。”
“我剛才才在辦公室看見他纏著安娜,沒想到一會兒又到這裏來了,”塞恩黑著臉小聲說,然後艱難的換上一副苦笑的表情,迎上安迪,“你怎麽來了?”
安迪一臉委屈的樣子:“你們都嫌我幫不上忙,看不起人嘛!”
“不是這樣的,我們都分工好了,真的不用麻煩你。”葉翎拚命解釋。
安迪不吭聲,倔強的嘟著嘴。
塞恩想了一會兒,連忙急中生智道:“對了,雪櫻去散步了。她可能會被好奇的學院成員糾纏,你不去幫幫她嗎?”
“真的?”安迪眼睛一亮,“她現在在哪裏?”
“辦公樓外麵的林蔭道上吧。”
“太好了!有事可做了!--”安迪說著,便轉身準備飛奔而去。
葉翎和塞恩都如釋重負地喘了口氣,然而正當他們準備幹活的時候,安迪的頭又轉了回來。
“啊,對了,我發現一件奇怪的事,”他眨了眨眼,視線投向窗邊,“摩恩她,在幹什麽呢?”
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身黑色長裙的摩恩正望著窗外的景色發呆。
塞恩看了葉翎一眼,得到對方“我什麽都不知道”的訊息,立刻一個頭變得兩個大。這邊的安迪還沒從瘋癲狀態中清醒過來,那邊的摩恩又怎麽了?
似乎聽見安迪的詢問,摩恩“啊?”了一聲,轉過頭嘿嘿一笑,“我啊,是在想,贏得四國邀請賽之後,要怎樣幫安迪許願。”
“拜托,分賽區的決賽都還沒開始,你就已經在想贏了以後的事了?”塞恩扶額。
“想想又不犯法!”
“幫我許願?”安迪怔怔地問。
“是啊,嗯?沒人跟你說嗎?”摩恩笑笑,“四國邀請賽的優勝者可以許三個願望,隻要在法律法規和社會倫理道德允許的範圍內,教會都會滿足的。我們已經聽說了你的心事,一直在商量,要不要贏得比賽以後把願望分你一個。”
安迪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