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王如此在意。”

隻是話音剛落,下一秒他就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禁錮了起來。梵因懸浮在半空中,後頸的蟲甲傳來些許的刺痛。不過,紅葉身上的傷還沒好,現在對上梵因顯然有些吃力,尤其是——基地內部對於戰鬥場所而言實在是太小了。

敵人很容易接近隻適合遠距離戰鬥的紅葉,就像現在這樣。凝聚的念力轟然潰散,那雙恐怖而冰冷的豎瞳瞬間近在眼前。

死亡的陰影瞬間將紅葉籠罩,瞳孔誇張地收縮

【躲不開了!】

一隻人類的手比蟲族的指尖更先一步搭上了她的肩膀,紅葉眼前的景象突然轉變,待到視線中的畫麵清晰起來的時候,她已經遠離了梵因幾十米開外了。

“真難看啊,紅葉。”

亞默爾的嘲諷的聲音在耳側響起。少年在最後一刻把紅葉拉了出來。後者愣了一瞬,回過神來後咬了咬牙,一下將少年搭在肩上的手臂拍開,“切——”

這時,那股陰冷的視線落到了少年的身上,這裏的人都是統一的白袍黑麵,很難辨別誰是誰,但是梵因記得那種瞬間移動的能力。

也就是那個……把他一下丟進大海的能力。

在短暫的愣怔之後,梵因倏然眯起了眸子,語氣帶上了極度的不快和危險“是你啊……”

亞默爾一愣,他同時也認出了梵因,就是當初守衛在王蟲身邊的那個蟲族。實力很強,那樣的速度現在還讓少年有些心驚,而且……這有極大可能性是一位首領級別的智慧蟲族。

腦海中突然閃過那一道銀白的身影,

【既然他在這裏的話,那——】

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麽,少年黑色的瞳孔收縮了一瞬。這時,紅葉一抬手,兩人立刻被她的念力推到了十幾米開外,剛才所站的的地方閃過一絲寒光,四周的牆壁甚至都被攔腰斬斷。

“亞默爾!”

紅葉緊緊盯著前方悠然的綠瞳蟲族,渾身都處於一種極度警戒的狀態,她動了動手指,一顆小石頭打在亞默爾腦袋上,她的聲音透露出滿滿的怒氣,“你在發什麽呆呢!”

“……”

麵對這樣的強敵,剛才那一瞬間的恍惚幾乎是致命的。

亞默爾自然知道這一點,但是如果他的猜測是真的……

整個基地突然連續爆發出了好幾聲震耳欲聾的爆破聲,新一輪的坍塌自遠而近。哪怕是處在最底層的暗室,艾瑞瑞也感受到了細微的震動,心跳莫名其妙地急促起來,她將手心貼在地麵,閉上眼,強大的精神力如水波一般擴散到四麵八方,以暗室為中心,四周的情形以灰色而死寂的畫麵呈現在了腦海中,且以一種迅猛的速度向外蔓延突然,咽喉處傳來尖銳的刺痛,就像是一把匕首狠狠刺入,宛如將靈魂都要割裂的痛楚瞬間充斥了整個身體。

“啊——”

喉嚨裏突然不可抑製地爆發出痛苦的嘶吼,艾瑞瑞被迫停了下來,緊接著便是鋪天蓋地的窒息感。她蜷縮在地麵,整個人難以自控地**著,嘴裏發出煎熬又破碎的呻/吟。

與此同時

站在奧利克文身後的王蟲蟲猝然身子一僵,原本冷漠的表情霎時變得恐怖起來。淺金色的豎瞳深處突然湧出來的殺意,就像是暗黑荊棘叢中爆燃起來的一場大火。

四麵八方激射而來的光束被赤紅的骨翅全部擋下。奧利克文的身子忍不住顫了一下,他被王蟲泄露出來的威壓影響了。

“王?”

“她受傷了。”

“……她?”

王蟲蟲完全沒有任何解釋的意思,隻是一把推開護在他身前的紅發蟲族。銀色的身影立刻就消失在了前方。

他一直將艾瑞瑞當做自己的共生體看待,而且後者的精神體在他的精神空間中呆了那麽久,甚至還直接連接過蟲族的軍隊進行戰鬥指揮。

艾瑞瑞的精神體已經染上了王族的氣息,但是在克裏修頓的時候王蟲蟲並沒有察覺到這一點,以及後來太過遙遠的距離也無法感知到。

隻有在稍近一點的距離時,王蟲蟲就能夠感受到她此刻的情況。比如剛才

他突然間就感受到了強烈的疼痛感。

很強烈。

王蟲蟲唯一一次受傷是剛破殼的時候,那個人類的機甲自爆重創了他,那也是他第一次嚐到了疼痛的滋味,很難受,甚至會讓他變得虛弱。

而蟲族的虛弱通常和死亡是掛鉤的。原本艾瑞那隻傻蟲子明明就已經足夠弱小了,而且現在……

【她受傷了。】

一想到這個,憤怒摻雜著些許的心慌在胸腔內以燎原之勢,瘋狂地蔓延開來。

而此時……

艾瑞瑞依舊無力地趴在冰冷的地麵上,明明待在暗室這樣的地方她都可以忍耐得很好,但是限製器所帶來的極致痛楚,是無論怎樣強大的異能者都難以反抗的。

每當這個時候,艾瑞瑞都忍不住想,到底是怎樣厲害的人物才會發明出限製器這樣恐怖的東西。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了好半天,她才慢慢地緩過來。

全身的力氣似乎一瞬間被抽空了,艾瑞瑞癱在地上,額發汗濕了大半,她有氣無力喘著粗氣,就像一條被擱淺的魚,少女再不複之前那般悠閑,而是變成了現在這樣淒慘又可悲的模樣,就像瀕死的野獸一樣,毫無尊嚴地趴在地上,她還記得當時初代的限製器並不能很好的隱藏在皮膚之下,隻是一個冰冷而沉重的金屬項圈,戴在脖子上,就像被拴住的家畜一般的,想到這裏,艾瑞瑞忽然啞聲笑了,先是那樣宛如哽咽在喉嚨中的輕哼,緊接著便低低地笑出聲來了“嗯哼嗬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

不同於麵對亞默爾時那樣的溫柔,也不是想到王蟲蟲時那樣的傻氣,她單手捂住大半張臉,逐漸放大的笑聲中透著悲涼,幾滴眼淚從指間縫隙中漏了出來,濕了一掌心。

“真是……待在他身邊太久了啊。”

“久到——我都快忘了還有限製器這樣討厭的存在。”

艾瑞瑞是人類目前為止發現的最為出色的天才,唯一精神力和體質雙sss的存在,她七歲的時候就被告知——自己擔負了整個人類未來。

在被賜予“瑞艾沃爾”這個名字的那一瞬間,她的整個人生就已經被紅星規定好了。

——必須比任何人都要強。

——必須完美地做好每一次任務。

——必須要為整個人類的未來毫無怨言地獻出一切。

【瑞艾沃爾,你是人類複興的開始!】

瑞艾沃爾這個名字,就像刻在靈魂上的烙印,這是艾瑞瑞哪怕是失去記憶也必須銘記的使命。

她能夠理解紅星的苦衷,能夠明白人類到底在這個時代有多麽艱難,甚至能夠說服自己——這是一個隻有她才能背負起來的光榮使命,就像艾瑞瑞當時對原時說的那樣,在古地球淪陷的時候,她在遍地屍骸的前線,麵對千萬的蟲族大軍,一直為人類的故鄉奮戰到最後一刻,她曾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是如何腐爛,在無限逼近死亡的最後,被特萊利從死人堆裏挖了出來。

即便如此,艾瑞瑞都沒有過一句怨言。

因為將她撫養長大的紅星說,瑞艾沃爾是人類複興的希望,這是無上光榮的名字和使命。

因此艾瑞瑞也一直告訴自己,一直以來她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值得的,是光榮的。……

但是

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像現在這樣因為限製器而癱倒在地上,宛如牲畜一樣毫無尊嚴地**戰栗的時候,艾瑞瑞的內心深處就會忍不住生出無限的怨恨。

正因為有太多太多的怨恨和遺憾,艾瑞瑞才會對亞默爾如此嗬護,她沒有的童年,她的弟弟必須要有,她不得不被逼著做的事情,她的弟弟不用去做。

艾瑞瑞就像把亞默爾看做另一個自己,幾乎是竭盡所能地去保護和補償。

就像在亞默爾的印象中,少女一直是溫柔而強大的姐姐。而在紅星的印象中,她一直是聽話而所向披靡的武器。

所以

所以待在王蟲蟲身邊的日子,才會讓少女如此的刻骨銘心,又萬分眷戀。脫掉“瑞艾沃爾”,“人類複興的希望”這樣沉重的枷鎖以後,艾瑞瑞可以用自己的本名,可以撒嬌,可以任性,可以胡作非為。最重要的是,她終於可以是……

——一個被寵愛的對象。

這些都是艾瑞瑞作為“瑞艾沃爾從來沒有感受到過的,就算是在所有人眼裏,瑞艾沃爾一直是被高層偏愛的,但是那所謂的“偏愛”指的是,比任何人都更高的要求,比任何人都更艱難的任務,比任何人都更沉重的責任。

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覺得——是瑞艾沃爾的話一定可以完美地做到。

正因為以上的種種,哪怕那個時候她已經清晰地知道對方是必須殺死的任務目標,艾瑞瑞在最後一刻還是選擇了護下他,就像王蟲蟲每一次護著她那樣的。

蟲族擁有了王會多麽強大和恐怖,而王蟲蟲又有多麽迷戀戰鬥,直麵過蟲族戰場的艾瑞瑞比誰都清楚,但是她還是自私地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因為,她下不了手了……

少女躺在地上,她已經從剛才陰暗而惡意的情感中掙紮出來了,艾瑞瑞的臉上再次浮現出笑容來,就像是灰燼中即將終末的星火,帶著破碎而慘淡的溫柔,“即使忘記我了也沒關——”

“不,是忘記我了才好,人類都是慣會說謊的,還是做一隻傻蟲比較可愛。”

比起知道一直陪伴在身邊的艾瑞實際上是心懷鬼胎的人類,她覺得還不如讓王蟲蟲一直認為,消失的那個光球隻是一個弱得連形態都具現不了的傻蟲。

喃喃地說完這句話後,少女默默攥緊了手指,她想這樣的話,至少以後

自己拿起長刀指向他的時候,可以表現得更加……狠戾果決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嗯,之前的伏筆大概解釋了一點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