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川那邊的事情處理好了麽?”

均勻的皮靴聲伴隨著壓抑而略帶怒氣的詢問,從門口傳了進來。原時將視線從巨大的數據屏幕上移開,看向進來的破曉,語氣冷漠,“情報和防禦工作不是一向是你在管理?”

這樣突兀的質問讓破曉眉頭一緊,隨即立刻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原時的意思很明顯,荒川的暴露很大一部分責任在他。

雖然按照職責劃分來說的確是這樣,但是這件事的過程的確很匪夷所思,荒川的淪陷簡直就是另一個克裏修頓的重演,完全沒有任何預兆。

蟲族就想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一樣,狠厲又迅猛地咬碎了整個基地。所以——現在的問題是,這個血腥味到底是怎麽傳出去的。

他們費盡心思躲過了所有的探查和監視,甚至這麽多年來連雷諾茲都沒有察覺分毫,卻被蟲族輕而易舉地找到並碾碎了。

破曉握緊了拳,他沉默幾秒,然後轉移了話題,

“紅葉說瑞艾沃爾被蟲族擄走了?”

“嗯……”

即便是看不清臉,原時的身上也不可抑製地流露出幾分焦灼,她將雙手撐在金屬桌麵上,語氣沉重,“我們沒有想到剝離精神體會讓她失去記憶,而且,她應該是被真正的王蟲發現了。”

這大概是最為意外的因素,以及,也是整個計劃失敗的主要原因。

聽了這句話,雖然破曉心中對少女的憤怒少了些許,但是這依然不能改變現如今緊迫和絕望的現實,現在惟一的辦法就是殺了王蟲。

而且,蟲族的動作已然引起了所有種族的注意,雷諾茲和莫裏奇斯已經派出了偵查部隊。他們必須立刻掃清荒川那裏的尾巴。

破曉最近也一直在忙這件事,一直到現在他才有時間來詢問一下關於瑞艾沃爾的事情。同時他召回了所有a級以上的異能者,準備重新布局。

雷諾茲的偵查可不是那麽好應付的,再加上地點在埃爾維邊境,還要防範莫裏奇斯那邊。他整個人簡直是□□乏術。

而且紅星在克裏修頓的損失其實也不少,隻是沒有表現在明麵罷了。雖然除掉了計劃中的那些人,但是真正的能夠得到的利處也需要時間來反饋,不過現在計劃失敗,因此他們在克裏修頓的付出和回報也就不成正比了。

而且,從大局來看,星盟損失掉了一個安全的大本營,如果以後真的再次迎來和數十年前同樣的戰爭災厄,那麽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破曉心底一沉,

“瑞艾沃爾那邊有消息了嗎?”

原時涼涼地收回目光,指尖迅速按下幾個鍵,她調出了少女的生命體征數據,“瑞艾沃爾一向很聰明,至少現在生命危險是沒有的。”

但是這句話卻讓破曉一愣,他快步走到原時身邊,掃了一眼上麵的數據,然後緊緊擰住了眉頭,雖然預計中,瑞艾沃爾不會死,但是如此正常的生命體征數據倒是他沒料到的。

蟲族的殘暴眾所周知,即便是瑞艾沃爾再如何強悍聰明,可不可能在蟲族的大本營裏麵毫發無傷,如此結果隻能說明一個問題。

那就是即便王蟲發現了瑞艾沃爾的存在,從這上麵的生命體征數據看來,那位蟲族之王對她的敵意也幾乎降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

破曉眯了眯眼,他忽然嗅到了這裏麵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當時紅星的所有人都以為那顆蟲蛋是一顆死蛋。

因此他們以為最開始和那台機甲戰鬥的就是瑞艾沃爾,甚至後麵她也同樣按照命令抵達了克裏修頓。

在沒有度過蛻變期的王蟲是不可能離開蟲族的大本營的,因此破曉一直以為他們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九成,瑞艾沃爾已經占據了王蟲的身體。

一直到後來有一個異能者跟他匯報說,那個身體裏有兩個不同的存在。

也就是說,那顆蟲蛋竟然孵化出了真正的王蟲。正因如此,後來才會派出沉舟刺殺。

原時瞥了他一眼,

“亞默爾轉移回來的那一批種子我已經處理好了,其中有一個很出色。”

“……哦?”

能夠被原時稱之為出色的這麽多年目前隻有兩個人,第一個還是當年七歲的瑞艾沃爾。破曉來了些興趣,他將之前腦海中的那點疑慮按下,轉過頭來,“比起瑞艾沃爾呢?”

“體質3s,精神力a,戰鬥潛力相當,心性略次。異能匹配度和掌控力完美,好好培養以後應該不會在她之下。”

“而且,那孩子要比當年的亞默爾聽話得多。”

原時的聲音很平淡,不像是在說發現了一個不亞於瑞艾沃爾的天才,而是在匯報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她頓了一下,突然轉變了話題“你已經決定好了對吧。”

原時轉頭望向破曉,那雙漆黑的眼瞳仿佛已經洞察了一切,“——後續的計劃。”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的蛻變期應該……不遠了吧。”

這句話剛落音,胸口猛地暴漲起來的殺意,就宛如狂風驟雨一般席卷了整個大腦。但是在出手的那一瞬間,指尖觸碰到透明窗的一刻,他竟然毫無阻礙地穿透了過去。

鋒利的指甲精準地刺入了少女的心髒,但是手指傳來的觸感卻是一片虛無。難以形容的驚愕占據了梵因的大腦,他猛地睜大了眼,此時此刻,麵前的一切就像是鏡花水月一般忽然化作了無數星光散去。少女縹緲而冷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樣恨我的話……”

“下次再見的時候,就請毫不猶豫地動手吧。”

輕聲的低喃在耳側消弭的瞬間,梵因猛地清醒了過來,視野中卻是一片浩瀚的星海,他竟然是還待在沃倫的腹部。

眼前的情景太過真實,他幾乎都快以為剛剛做了一場夢。

不過經曆克裏修頓一戰之後,梵因立刻斷定了這又是那些人類的小把戲,但是這種對他造成不了任何傷害的幻境……那個人類到底想到達到什麽目的?

與此同時,少女已經找到了躲到另外一個房間的王蟲蟲。

對方很明顯地立刻就察覺到了,不過在轉過身來之前,艾瑞瑞就從身後抱住了他。這樣的姿勢幾乎將後頸完全暴露了,王蟲蟲的身體立刻僵直了一瞬。

他悄悄地把頭上泛紅的觸角卷進頭發裏,內心忍不住再一次胡思亂想了起來。

【她果然喜歡我,喜歡到這麽短的時間看不見都要跑過來抱著。】盡管唇角忍不住地上揚,可是對方如此即刻又讓王蟲蟲有些苦惱了,【啊……真沒辦法,她就是太喜歡我了。】

冰冷粗糙的指腹輕輕地摩挲著少女瓷白柔軟的手背,那細膩溫暖的觸感讓王蟲蟲有些愛不釋手,他發現人類的身體雖然太過脆弱,但是卻意外地讓他喜歡。

“不是說……等我蛻——”

“我等你!”

艾瑞瑞突然打斷他的話,手臂忍不住再一次收緊,她將臉埋入王蟲蟲的後背,周身幾乎全部充斥著他身上清冽淺淡的氣息,這讓她莫名地感受到了幾分安心,但是

“所以……你能稍微等等我嗎?”

察覺到少女奇怪的語調和低落的情緒,王蟲蟲皺起了眉。

“什麽?”

艾瑞瑞沉默了片刻,然後輕聲道

“……我得回去。”

感受到王蟲蟲瞬間繃緊的肌肉,她再次收緊了手臂,“至少!”

艾瑞瑞咬了咬牙,剛剛那一聲太激烈,於是此刻她又軟下了語氣,少女帶著輕顫的聲音從後背悶悶地傳了出來。

“至少……在你結束蛻變期之前,我不能待在你身邊。”

王蟲蟲放棄了掙紮,他看不見此刻少女臉上的表情,卻莫名覺得應該是特別悲傷的模樣。出乎她意料地,王蟲蟲並沒有隻問為什麽,而是用一種柔軟的語氣輕聲問她,

“艾瑞瑞……你在哭嗎?”

“……”

【誒?】

明明隻是想要好好地告別然後就走的,明明並沒有特別地悲傷的,但是——忽然被這樣溫柔地詢問之後,艾瑞瑞此時此刻卻忽然產生了想哭的情緒。

“……沒有。”

艾瑞瑞咬著牙否認,她把突然積蓄在眼眶裏的濕潤全部憋了回去。

“我以前……從來沒有失敗過一次任務的……”

“所以……所以……”

艾瑞瑞攥緊了他腰上的衣服,太過恐怖的力氣讓她的指間都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原本弱下去的語氣突然凶狠起來“那個時候要藏好了,不要被任何人找到!”

王蟲蟲沉默了幾秒,他垂眸看著少女捏的發白的指骨,問“要我幫你擦眼淚嗎?”

“……”

那語氣平淡得就好像在問,要我幫你帶個什麽東西嗎原本萬分努力才憋回去的眼淚,此刻瞬間就再次湧入了眼眶之中,艾瑞瑞簡直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麽,為什麽每次的重點都會在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上!

艾瑞瑞簡直又生氣又難過,心裏奇怪地還有一絲開心,不過她還是忍不住吼他“都說了我沒哭!”

“……”

作者有話要說:

艾瑞瑞和王蟲蟲永遠對不上腦電波啊……這熟悉的交流挫敗感。→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