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綰綰本想去看看難民,中途卻聽小廝說:“淩雲莊前來了左家的人,說是來給您送東西的,收是不收?”
“送到我的側屋裏去,裏外的人都屏退出去。”
蘇綰綰身形一轉,悠然地回到了自己的側屋之中,等到淩雲將東西放下之後退了出去,將門窗緊閉,就連一絲多餘的光芒也不放過。
昏暗的屋內,蘇綰綰指尖顫抖的將那大小不一的包袱都一一展開來。
她憶起多年之前,在那雜草叢生的懸崖底,她滿手是血,見到了一條腿被砍斷的左裴。
當時他還沒有左老這般的年紀,頭發灰白,將她喚來,為她看了手臂,邊咳嗽著邊笑:“這條手臂不頂用了。”
幼時的她顫顫巍巍收回手,卻又被左裴捉了去:“別怕,我這還有一個法子能留下你這條手臂,隻要你給我磕三個響頭,替我做幾件事兒。”
她搖頭:“你連自己的腿都斷了,怎麽能治好我的?”
“治不好,你再把我另一條腿也給砍了,好不好?”左裴笑的時候,嘴邊又溢出些許血沫,“反正你也快死了,給我治也不虧。”
“好。”她覺得有理,忍著疼給左裴磕了三個響頭。
卻見他從包裏掏出了一堆古書,還有針袋和醫刀來,甚至將一柄價值連城、通體雪白的醫刀認真放在她的手中。
“你學會我所有的醫術,握著這把刀,就知道該怎麽治了。”
“我不信。”
“那你三個頭已經磕了,不信可就虧了。”左裴又淺淺的笑起來,溫潤如玉的麵容讓蘇綰綰信服,而且她也不想真的虧了三個響頭,於是拿了夾板固定住手臂,忍著疼翻閱過所有的醫書。
整整一十二天,左裴看著她的目光越來越亮,身體卻如腐朽凋零的枯枝一般,變得脆弱,死亡的黑影幾乎掏空他最後的生氣。
直到最後一日,蘇綰綰讀完了所有的書,瘦得皮包骨頭的坐在他身邊,看著他那雙晶亮的眼沒了神采,用手推他:“你快死了,我的手還是沒治好。”
左裴又咯咯地笑起來:“會好的……小丫頭別哭呀。”
左裴說著就要來摸她的臉,蘇綰綰第一次自己湊了過去,小小的身子伏在他的胸膛上,埋在他的頸間,嗅著那濃重地血腥味哭得天昏地暗,聽著他在耳邊說:“我替你治好這條手臂,你替我護好左家,我十二日做你師父,你要為我做完十二件小事……”
他的聲音漸漸虛弱,終於隻輕輕地攬著她得脊背:“我安心離世……你得好好活著,別忘記了我。”
天邊陡然落雨,蘇綰綰不知在崖底哭了多久,隻拖著他和書回到了山洞裏,在裏麵發現了一張紙,上麵零零散散寫著十二件事,末了,隻有一句。
“最後一事,小丫頭此生安樂無虞。”
蘇綰綰沒再哭下去,隻永遠記得那場無休止的雨,還有手裏沉甸甸的字條,可左裴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姓,更沒有說出他的故事,隻是將那些東西都寫在紙上,供她一一讀過。
此時此刻,蘇綰綰從回憶裏抽身,剛打開包袱,就見一個小小的玉佩跌了出來。
“糟糕!”蘇綰綰回神去撈,仍是沒趕上……
那塊玉佩落在地上,碎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