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春這次並沒有向往日一樣短短幾天就下了床,而是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嚴重了,連清連幾次來都是暗歎著。前五日,單春一直處於昏迷的狀態,唯一有動靜的時候就是胡亂喊著什麽,安靜的時候靜靜的和睡著了一樣。五日過後,單春迷迷糊糊醒過來一次,不過很短暫。
而這個時候,西南每日傳回來的戰報都是令人驚慌,屢屢都是戰敗的消息,而且僅僅半個月的時間,夏皇的兵馬已經攻破了大興王朝西南的最後一道罰防線,如今明玉王爺帶著兵馬在落水城,闕星國已然到了落水城外駐紮著。
朝堂上的爭執聲愈演愈烈,最後皇上沒辦法,隻好讓把明亦王爺下旨傳過來,明亦王爺卻抗旨不尊。皇上親自上門去請明亦王爺,齊寒亦才應下三日後回去皇宮領旨出兵。皇上才鬆了一口氣,安心回到宮中。
三日後,也就是單春昏迷的第八日,皇上下旨召回明玉王爺,讓明亦王爺前去西南,朝中的大臣們也才稍稍緩了一口氣。
四月二十五這日,是明亦王爺離都城的日子,王妃雲若蘭挺著大肚子特意來送別,不舍的抱住齊寒亦的身子,眼睛微微有些濕潤,齊寒亦摸摸她的後背,讓她安心待產。齊寒亦便頭也不回的上了馬車,出了城門。
單春完全清醒過來時,就發現自己躺在馬車裏,翻個身就看見單雨坐在對麵靠著馬車睡著了。她起身掀開車簾,見外麵一片蔥綠,顯然是行駛在樹林裏,後背還有些隱隱的痛,她不由摸去,都是一道道的血痂,腦子裏立即想起那天被抽打的場景,不由鼻子一酸,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等到了西南方,進入落水城已是五日後。一進落水城,立即就感覺出這裏的不同來,城門口看守嚴格,每個進入的人都要嚴格查看。士兵的神色一個個憔悴又不耐煩的,明亦王爺馬車經過時,士兵們曉得立即眼睛一亮,恭敬的放行。
馬車緩緩行駛,停在了落水城的行館。
門口,明玉王爺一襲暗灰色長袍站著,黑著臉,瞧著齊寒亦下了馬車,他眸光驟然閃過一絲肅殺之氣,隻是很快就掩下,嘴角噙著不知名的笑意走來,“三哥終於來了,皇弟盼了很久,實在快支撐不住了。”連連搖頭。
明亦王爺在眾人視線下,冷冷從他身旁掠過徑直進了行館,向自己的院落走去。三年前,齊寒亦曾在這裏住過一段時間,所以對行館的結構了如指掌。
看著齊寒亦冷漠的走進去,明玉王爺狠狠揮了一下袖袍,麵色立即泛起戾氣,旁邊的明隴王爺則是看好戲的神情,上前,“既然明亦王爺已到,五弟就趕緊回都城吧。”拍拍他氣得發抖的肩膀,明隴王爺回了行館。
明亦王爺入住的這座院落和明亦王府離的君亦苑的格局相差無幾,不同的便是建築的精致精巧,有著南方特有的韻味,屋簷下的雕花玲瓏繁致,很是好看。房間裏亦是擺設齊全,明亦王爺剛進屋不到一刻鍾的時間,落水城的知府刑大人便送來請帖,今晚會在知府府上擺設接風宴,明亦王爺自然是要去的。
時間尚早,單雨侍候著齊寒亦沐浴後,便去了單春的西廂房。因為蘇棉身上的傷還未痊愈,就留在了都城。齊寒亦便把單雪召回來,由單雪照顧單春的日常。房間內,單雪正在鋪床,見單雨進來,笑道:“這半年在西北,都有些不適應這些了。”
“西北那邊局勢已經穩定,你一個女兒家的老呆在那裏也不好。”單雨向靠著軟榻而坐的單春走去,“背後可還難受,一路上顛顛簸簸的,我去吩咐打些熱水來給你洗洗身子。”
單春這幾日醒後便很少說話,看得出來是在生悶氣,隻見她悶悶道:“單雨姐姐可否告訴我,主子為什麽生氣,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單雨才明白原來她一直在糾結這個問題,可是她也不明白主子的心思,摸摸單春的腦袋,安慰道:“主子的想法我也不知道,你自個別生悶氣,想知道的話等主子哪天心情好了,再問,好不好?”
單春顯然不滿意她的回答,自顧的躺下去,別過臉看著窗外不再說話。
單雪回來時就大致了解了一下當時的情況,可是如今這麽多天過去,單春一直耿耿於懷,可見心裏是有多在乎。她彎彎嘴角,“單雨,你先去吩咐打熱水吧,這裏交給我。”她鵝蛋型的小臉透著陽光一樣燦爛的笑容,一雙明眸笑起來似月牙彎彎,鋪好床鋪,她蹲到單春身旁,摸摸她的長發,
“單春,自己生悶氣隻有自個難受,時間長了就會憋出病來。既然是主子惹你難受,你就應該想辦法讓他心裏難受,這樣你看著才舒服,不是麽。而且遇到不開心的事我們要發泄出來,像我就是自己找一個清靜的地方狠狠的拿那些樹出氣,而後不知不覺就不生氣了。”
單春抓著衣襟的手漸漸鬆開,扭過頭來卻問她:“遙中鎮可是恢複了以前的樣子?”
好是單雪反應還算快,見她如此擔心自己小時生活的地方,“是啊,和以前一樣了,匈奴人再也不敢胡作非為。單春是想家了吧,等以後有時間我便帶著你回家看看,聽主子說你和阿婆住的屋子現在還在呢。”
“真的!單雪……姐姐要說話算數,要帶我回家。”單春白淨的小臉上滿是期盼。
進來的單雨見兩人已經熟絡,就放心了許多。吩咐丫鬟們把熱水都準備好,最後把賬簾放下,才打斷她們的笑聲:“快些洗洗身子,單春背後還要上藥,別耽誤了時間背後留下疤痕可就不好看了。”
單春一聽,急急忙忙的就跳下來進了木桶裏,生怕單雨說的留下疤,單雪都來不及攔住她,“還沒脫衣服呢,就進去了。”
在落水城這麽炎熱的天氣裏,就是坐著不動都感覺到熱。單春洗過之後,單雪幫她把頭發絞幹,而後給她換了一身翡翠撒花輕紗裙,穿在身上輕盈又帶著些涼意,單春提著裙擺在銅鏡前轉了幾圈,十七歲的她已經是亭亭玉立,三年的時間對他來說又是恍如隔世,摸摸自己的臉蛋,清秀可人,不再是肥嘟嘟的。
“單春是想著嫁人了吧!”一邊的單雪看著她發呆的樣子,忍不住打趣道。
單春搖搖頭,飛霞浮麵,“隻是覺得時間過得好快,卻已經是物是人非。”
“小小年紀竟然沒事傷感這些,人在這世上經曆的就是悲歡離合,這樣才覺得有些念想,如果沒有豈不是太過無趣了。”單雪也是年紀不大說出來的話很老道,上前按著她坐下,“我給你挽一個好看的發髻,讓單雨姐姐羨慕羨慕。”
單春嘻嘻一笑,也跟著說起笑來,“單雨姐姐隻會給男子束發。”
三人正說話間,外麵院子裏傳來爽朗的笑聲,隻聽明隴王爺齊寒隴說道:“三弟對這裏就是熟悉,我來了一個月都不曾找到這座院落,儼然就是一個君亦苑嘛。”
不一會兒,低沉暗啞的聲音才傳來:“本王住不慣陌生的地方。”
明隴王爺大方在石桌前坐下,棱角分明的側臉帶著傲慢,看著站在自己麵前比自己小幾歲的三皇弟,他就心裏甚是不甘。心思微轉,目光向西廂房瞟了一眼,便道:“聽說三弟的西廂房藏著美人,我就閑著無事想過來看看美人。”
屋內的三人互相對視一眼,站在原地等著明亦王爺說話。
隻聽齊寒亦發出低沉的笑聲,“明隴王爺從哪得來的消息,真是笑話。西廂房住著的都是本王隨從的婢女罷了,論相貌,可不及明隴王爺帶著的幾名妾侍。”
“那不知三弟可舍得賞給我一個。”明隴王爺眉毛一挑,帶著幾分輕浮。
屋內的單春手中的木梳砰然落地,隻不過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讓外麵的注意到,三人又是麵麵相覷,特別是單春又是擔心又是緊張的看著齊寒亦。大家都明白明隴王爺如今還不能得罪,就因為他是隨行而來的監軍。
這時,單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發飾,盈盈走了出去,走至明隴王爺身前,柔柔一拜:“奴婢參見明隴王爺。”她臉上的笑容沒有任何變化。
屋內的兩人卻同時變了臉色,單春隱隱已經覺得今日明隴王爺是針對自己的來的,沒想到單雪姐姐先主動了一步,她提起裙擺就要出去,單雨連忙過來拉著她,把她拉到內室,小聲慎重告訴她:“一會不論發生什麽,都不要出來,不要發出聲響。”
而後單雨立即綻出笑容,便也出了屋子,隻是對著自家主子曲膝一拜:“奴婢已經把晚上的要送給知府的禮準備好,王爺可要去看看有什麽不妥之處。”好像是剛看到明隴王爺的樣子,忙向明隴王爺一拜,“要不明隴王爺也去看看,奴婢不懂這些,還望王爺多多指點。
明隴王爺見單雨大膽迎上他探究的目光,就消除了心裏的顧慮,大笑出聲,起身長臂一伸勾住單雪的肩膀,“我還是喜歡靜靜的女子,不知叫什麽名字?”
單雪羞澀低下頭:“奴婢單雪。”
“嗯,好名字,和人一樣如雪般晶瑩剔透。”他轉頭向齊寒亦看去,“那三弟,我可就不客氣了,不過如果我不喜歡,晚上就再給你送回來。”又是仰頭一笑,便摟著單雪走遠了。
齊寒亦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待他們一行人走後,才轉過身來,“她可說話了?”
“已經好很多了。隻是,主子如果今晚明隴王爺見著單春,是不是會起疑心。”單雨擔心道,剛才那一幕被單春看到,定然心裏承受不住。
齊寒亦則是深邃黑眸泛起狠戾,“如果他還敢在要本王的婢女,就不是明隴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