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監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柳美人,你說呢?這麗良媛如何會歿了呢?”

玉兒實在是忍不住了,輕輕推了推柳凝煙道:“公主,您就說一句話吧,您就說一句吧。”凝煙仿佛耳聾一般,一言不發,神情呆滯,昏昏欲睡。

“柳美人,你是耳朵聾了還是怎麽的?本公公問你話你也不答?”那太監有些惱了,雖然心知這柳美人神誌不清,可皇上攤派給他的任務,他卻不能不辦,不但要辦,還得裝模作樣地拿些派頭出來。

玉兒急忙解釋道:“公公,公主病重,實在是頭腦不清,絕非是要故意戲耍公公啊,還望公公見諒!”

其實,這太監如何不知凝煙頭腦不清,根本不可能正常回答他的問題,何況,就凝煙這癡呆的模樣,如何能是殺害麗良媛的凶手?隻不過在宮裏生活慣了,慣於欺淩那些不受恩寵可憐人,奴才被主子欺辱,得寵的奴才又去欺淩那些不受寵的奴才,弱肉強食,就是宮裏的生存法則。畸形的心態,使他喜歡去欺辱弱小,以顯示自己的強大。

“哼,我看著賤人就是存心想戲耍本大爺!看了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是不能好好開口說話了!”

就在這個時候,凝煙突然嘻嘻笑了一下,竟張口向那太監的臉上唾去,唾麵乃奇恥大辱,眾人都被驚呆了,那太監更是大怒,登時掄圓了巴掌要朝凝煙的臉色抽過去。凝煙依舊嘻嘻笑著,就在巴掌快掄到她臉上的時候,她突然不知從哪兒抽出了一把雪亮的小匕首,直插進了那肥厚的手掌。眾人一起驚叫,眼看著那把匕首出現在了出現在了他的手掌兩側。那太監慘叫一聲,臉色變得慘白,看著殷紅的血液源源不斷地從掌中流出,眾人都驚呆了,那太監驚叫道:“殺人了,殺人了!柳美人瘋了!”

柳凝煙仿佛真的失去理智一般,再一次地向這個太監撲了上去,一把利刃直插對方心髒!旁邊的兩個小太監急忙奔上去阻止,一個一把將柳凝煙攔腰抱住,太監雖不是男子,但力氣也大得多,凝煙頓時動彈不得,尖刀剛要劃過那太監的胸口,驀地被這一撞,被撞開了好遠,再也動不了了。

見柳凝煙已經無力反抗,眾人才敢上前來幫忙。那受傷的大太監依然在止不住的嚎叫著,連聲叫著:“天煞的賤婦!我要到萬歲爺麵前去告你!”柳凝煙仿佛並不知自己犯了什麽事情,依舊露出一臉傻笑,與她清麗如仙的容顏相去甚遠,讓人見了不禁唏噓喟歎。

羅載玉聽說自己派去查探的太監,竟然遭遇了這樣的鬧劇,不由得勃然大怒。可一想到柳美人本來也是個仙女兒似的人物,可現在,竟然落得這樣的結局,也略有些憐憫。隻是這女人太過癡狂,女兒死後,便犯了失心瘋了,隻好不再寵愛她了。想起曾經與她,也是情深似海,可如今也沒什麽興趣了。雖然傷了個太監,但畢竟隻是個奴才而已。柳美人已然夠可憐了,還是不要處罰她了,就讓她在那冷宮中終老吧。於是,雖然繼續追查麗良媛的死因,可是還是沒有任何的眉目。

羅載玉深深歎了一口氣,招了招手,示意太監上茶。那個肥胖的太監,恭敬得把手中的茶杯捧上來,羅載玉看也不看,伸手去接,一個不穩,茶杯竟然摔在了地上,滾燙的茶水潑在了羅載玉的手上。羅載玉大怒:“狗奴才!不長眼睛嗎?”

那太監連忙哭著跪在地上大叫饒命:“皇上啊,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奴才上次去柳美人那兒查麗良媛的事情,結果被柳美人給一刀戳中手心,現在還疼得厲害啊。剛才是不小心碰到了傷處疼痛難忍,所以才打翻了茶杯,求皇上饒命啊!”

羅載玉哼了一聲,見這太監梁冰確實手上纏著厚厚的紗布,還微微滲出殷紅的血絲,怪可憐的,於是便作罷了。

梁冰見皇上並沒有怪罪,壯著膽子抬起眼來瞟了他一眼。羅載玉正雙眼微睜,望著遠方,似乎在思索什麽事情。於是,便大著膽子說:“皇上,奴才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羅載玉乜斜了他一眼,道:“你這奴才,差當得愈發的好了。什麽當講不當講,有話快說,朕麵前,就數你嘴能說道。若不是平素見你還能說到朕心裏去,早就把你辦了。”

梁冰心裏一驚,不過皇上這話也並非是什麽壞事。便穩了穩心神,娓娓道來:“皇上,奴才上次去柳美人處查她,卻被行刺,心中覺得甚是蹊蹺。”

“哦?有何蹊蹺之處啊?你倒是給朕講講。”

“奴才到柳美人居住的冷宮去看,並沒有任何刺激她的地方,隻不過多問了幾句關於麗良媛的話。一開始,柳美人隻是神情呆滯,並不答話,後來奴才心裏有些急了,便催的急些,結果,柳美人臉上的神情變了,突然嘻嘻傻笑起來,接著便朝奴才臉上唾了一口,奴才心想,奴才這張老臉不值錢,就是被皇上的娘娘唾上一千次一萬次,也不打緊呀!可是,偏偏唾奴才的,是一個萬歲爺不想要了的女人,是一個被打入了冷宮的女人呀。奴才是皇上派去的人,她唾奴才,不久等於是唾了皇上嗎?奴才想到這裏,簡直氣壞了,一定要替皇上好好地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於是奴才掄起巴掌要打她一耳光,可這女人就突然不知從哪兒抽出了一把刀,把奴才的手掌紮了個窟窿啊!皇上,您可千萬要為奴才做主啊!”

羅載玉沉默不語,的確,柳凝煙的行為太奇怪了。她為什麽平白無故要攻擊自己派去的太監呢?難道是為了把梁冰去查麗良媛之死的目的給打亂?這樣就可以趁亂逃脫了?,這也不是沒有可能啊……他陷入深思之中。

見羅載玉不說話,梁冰兩隻眼珠一轉,又有了一個鬼主意。“皇上,奴才倒有一個主意。”

“什麽主意?”

“這個主意一出,保管叫柳美人不打自招。”

說著,梁冰把臉輕輕湊過去,對著羅載玉耳語了一番。羅載玉微微點頭,覺得是個不錯的辦法,便差遣他趕緊去辦。

夜色寧靜如水,月光灑在庭院之中平靜而淡然,樹影婆娑,林鳥啁啾,顯得一切都是那麽靜謐而美好。

柳凝煙靜靜地坐在**,身穿一襲白色的睡袍,眼光呆滯地望著窗外,心情格外的沉重。今天白天的一場鬧劇實在是驚心動魄,她知道自己暗殺了麗良媛,一定會惹得後宮裏動亂不堪,梁公公來的時候,她心裏比誰都更加慌亂無助,驚恐不已,但她沒有辦法,她並不後悔殺了麗良媛,這個女人,她本來就該死。麗良媛飛揚跋扈,在後宮中樹敵太多,因此,雖然她與麗良媛不和,一直都是眾人皆知的事情,可是也沒人能斷定這一切就是她做的,何況,她假裝癡傻,本來就容易掩人耳目。女兒呀,娘親終於為你報仇了!

一想到女兒,柳凝煙目光冷靜的眼睛裏立刻流下了眼淚,她的心裏依然絞痛不已,可現在終究大仇已報,即便死了,此生也無憾了。可生命是可貴的,她畢竟還不想死,除了女兒之外,她還有一個親人,軒兒。隻有他了,如果能離開後宮,能回到軒兒的身邊,該多好啊。

她正癡癡地想著,激越而痛苦的心情在她的心中彌漫,恍惚之間,她仿佛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這聲音把她微微喚醒。凝煙穩了穩心神,覺得這聲音仿佛是從窗外傳進來的。她向窗戶望去,也並沒有什麽異常。屏息傾聽,仿佛是幼兒的哭聲。她有些驚訝了,剛失去女兒的凝煙,對於孩子的聲音格外敏感。她情不自禁地起身,走向窗外,仔細地聽著,這哭聲愈發的熟悉,仿佛正是她夭折不久的孩子!

“女兒啊,我的女兒!”凝煙熱淚盈眶,對於女兒的思念,讓她分不清此時是處於夢幻還是現實之中,她聽著這聲音,隻覺得女兒與她隻有一牆之隔,她再也控製不住,衝到門口打開門,外麵是庭院,庭院的院牆外是一片小樹叢。她聽見那聲音仿佛也離她更加遙遠了,便循著聲音找去,突然,在院牆的牆頭上坐著一個小小的身影,身量矮小,是個隻有4、5歲的孩童,那純真的臉龐,分明就是女兒融環!

凝煙驚叫一聲,撲了過去,想拉住小女孩的腳,企圖把小女孩從牆頭上拉下來,一邊拉扯著一邊叫著:“女兒啊,你終於回來了,娘親好想你啊!孩子,我的孩子!”

可惜那牆頭太高,無法把小女孩從牆頭上拉下來,而不知為何,女孩嘴裏叫著娘親,可臉上卻是一副驚恐的神色,嘴裏還不住地說:“娘親為我報仇啊,娘親為我報仇!”

凝煙不知是詐,情緒激動奮抗,流著熱淚對小女孩說:“孩子,娘已經為你報仇了,我已經殺了麗良媛那個賤婦,孩子,你放心吧,再也沒有人能傷害你了,沒有人能傷害你了,再也不用怕了!”

此言一出,小女孩立刻從牆頭上爬起來,對著另一邊嚷道:“她說了,她說了,你們快放我下來!牆好高,我害怕!”

凝煙瞬間驚愕住了,一時間愣在那裏,心知不妙,卻已經無力回天。頓時,牆外突然亮起了光芒,仿佛同時點燃了數十支火把。一個尖聲細氣的腔調笑了起來,一邊笑著,還一邊誇張的拍著手,那聲音不是別人,正是梁冰。梁冰道:“柳美人,柳娘娘。”說著,仿佛覺得好笑一般,又哈哈大笑起來。

此時,本坐在牆頭上的小女孩,已經不見了蹤影。梁冰皮笑肉不笑地說:“柳美人,來看看你的女兒吧。”說完他一招手,那個“小女孩”被另一個小太監抱了過來,“小女孩”手裏拿著一包核桃酥,香甜地吃著,仿佛剛才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那抱著孩子的小太監,迅速的動手,把孩子的小辮兒從頭上扯了下來,又從小孩臉上揭下了一張麵具,原來這隻是竟是一個小男孩。隻不過戴上了女孩的發套和麵具,再穿上了女孩的衣服。

“我不信!”凝煙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實,她不在乎被殺,也不在乎秘密被暴露,她本以為老天有眼終於把她的孩子還給了她,可誰知,竟是設下的一個圈套!她不在乎什麽圈套不圈套,她隻悲傷孩子不在了,本來以為已經回到身邊的孩子,又不見了!“我不信啊!”凝煙激憤難平,痛不欲生。

“哼,你不信?那我就讓你再開開眼,好讓你死個明白。”梁公公冷笑著說,一招手,從另一邊走過來一個細皮嫩肉的小太監,走到凝煙的麵前,張口惟妙惟肖地模仿道:“娘親為我報仇啊,娘親為我報仇啊。”這聲音簡直就是小融環重生開口一般。

凝煙大驚失色,孩子並沒有回來,這一切都是假的,是設計好的陷阱而已。不過,凝煙已經不在乎了,孩子已經死了,剛剛燃起的希望又破滅了,她此時隻希望自己的生命能早點結束。

“柳凝煙!你還有什麽話好說?你殺害了麗良媛,我這就要帶你去麵見聖上!”梁冰大呼小叫起來。

“聖上?”凝煙麵無表情的低語著,“你的聖上,不過是我的仇家罷了,他的寵妃,害死了我的孩子,我恨他,恨不得殺了他。”

“你……你這賤婦,竟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我……我要替聖上好好教訓你!”說著,梁冰氣急敗壞,有要舉起一隻巴掌去扇凝煙的耳光,可想起上次的事情,自己的手掌傷勢並未痊愈,這次也害怕凝煙再耍花樣,一隻手舉在空中,扇也不是,不扇也不是。凝煙看出他的恐懼,冷笑一聲,嗤之以鼻。

梁冰見凝煙流露出**裸的鄙視,心中又恨,但又不敢去扇。心中氣急。隻得大喝一聲:“上!給我把這個罪婦拿下!”

幾個太監同時湧上,把凝煙反手捆了起來。凝煙不再掙紮,隻是任憑他們將自己綁了起來,活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又何必再做無謂的掙紮。此時,她早已萬念俱灰,一心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