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被關了好幾日了,可這次宮染夜派人輪流在她的房間附近站崗,換班不離人,整天整夜都有人守著,不久門口有,窗口邊上也有人看著,根本沒有任何機會逃脫。羅敷這次是真的慌了,她知道柳皓軒一定在著急,在思念她,可是卻無法和他取得聯係。過了幾天,羅敷的心情逐漸平靜下來了,她清楚,既然宮染夜沒有立刻殺她,就一定是有用她的地方,既然如此,她一定得把心情平靜下來,好好利用自己的優勢,千萬不能自己先亂了方寸。

至於柳皓軒,想起他,她的心裏就湧起了一陣溫暖和愛意,他們已經確立了愛人的關係,是啊,他們相愛著,多麽幸福,這是她從未體會過的,全新的感情,雖然以前她也曾經在宮染夜身上期待過,可她不僅沒得到自己想要的,還差點丟了性命,這個男人不是她的丈夫,不是她的親人,而是她的仇家。隻有柳公子喲,才是她親親的情郎。雖然她知道,她現在一定是著急的,一定心急如焚,可是,就讓他著急一會兒吧,想到愛人會為了自己擔憂,她的心裏是又喜悅又心疼,讓她一時忘了自己的危險處境。

每天的飯食,都由侍女送進來,這天中午,門又一次打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來,還是那麽風度翩翩,同時擁有著讓人讚歎不已的俊美容顏。

“娘子。”宮染夜裝模作樣的向羅敷行了一個禮,仿佛在刻意討好她似的,不過羅敷知道,這個偽君子是在嘲弄她而已。羅敷不動聲色,經過這幾天的思考後,她已經平靜了許多,不再那麽張皇失措了,既然要和他鬥法,就不能讓他看透她的心慌。

“你又來了。”羅敷含著微微的冷笑,偏過頭去,不看他,也不露一絲表情。

“娘子今天仿佛年輕了許多,”宮染夜嘴角帶著一絲嘲弄的笑容,繞道她麵前,端詳著她的容貌,“我宮某人有福氣得到這樣美貌的娘子,實在是三生有幸啊。”

羅敷心中恨透了他。她本是他的妻子,曾經是一個純真少女的時候便嫁給了他,一心想做一個好妻子,是他的無情讓她徹底死心。不過,一切都已經這麽久了,她不再傷心,隻是冷冷的心中充滿了複仇的念頭。最重要的,不能讓他傷害秦家。

“妾身嫁給公子的時候,剛過15歲而已,可如今也近雙十年華了。妾身年紀不輕,承蒙公子誇獎美貌,實在不敢當。”

“是啊,一轉眼,已經快過去5年了。”宮染夜裝模作樣地感歎著,“這些年來,我尋找娘子可真是不易啊。”

“是嗎?”羅敷淡淡地說,“如果公子是擔心妾身在外的安危,那大可不必了,柳大人待妾身很好。”

“哼,你本是我宮家的妻子,可卻逃離宮家這麽多年,竟然去伺候那麽姓柳的!你心裏還有沒有一點婦道?還知不知道廉恥和操守?”宮染夜雖對羅敷沒什麽情誼,並且也是他把妻子逼走的,可他依舊不能容忍妻子不著家的給別的男人當下人,這實在是有損他男人的尊嚴。此人的自私冷酷可見一斑。

羅敷雖然知道他是這樣的人,可當宮染夜每次把他自私無情的本性表露出來的時候,羅敷總是忍不住的再一次地感到心寒。

“公子可是在說笑話嗎?”羅敷冷笑著,她早已不是以前那個羞澀純真的少女,幾年的曆練讓她變得伶牙俐齒,“若不是公子要加害妾身,我又怎麽會離開宮家?又怎麽會給別人當下人?你若是一開始就好好待我,我又怎麽會背叛你?”

宮染夜沒想到她如今已變得這樣厲害,不由得愣了愣,接著猜反應過來。咬著牙說:“哼,娘子你可要小心了,幾年前我沒幹成的事,難道現在就不會再幹麽?”

羅敷的心一點點地往下墜,她最害怕的事情,終於要發生了嗎?宮染夜又要再殺她一次?她又將性命不保了嗎?她不自覺地往後退了退,一隻手抓住了一張八仙桌的桌角,一手捂住胸口,幫助自己平息恐懼的喘息。這次,她再也難以掩飾內心的恐懼了。

宮染夜看出了她害怕,邪魅地笑了笑,那俊美容顏下隱藏的無限的惡毒。他冷笑著,幾乎有些咬牙切齒地說:“秦羅敷,你不要得意得太早了,我告訴你,從今以後你休想再踏出宮家大門半步,你以為你的柳大人能找到這裏來麽?你大錯特錯了,就連聖上的親兵也不一定能找到這裏來,至於那個低賤的男寵,哼,你死了這條心吧!”說完,他抹了抹被羅敷唾了一口的地方,露出了一臉難以形容的厭惡表情,又想狠狠地再揮給羅敷一耳光,可見羅敷倒在**的神情陰狠無比,心想若這個時候再去招惹她恐怕會讓羅敷發狂似的報複,於是忍了忍,恨恨地離去了。

羅敷被他一個耳光扇倒在**,遲遲爬不起來,等宮染夜走後,她才吃力地站了起來,艱難地移動到銅鏡旁邊,凝視著鏡中的容貌,殷紅的嘴角滲出了血絲,嘴角微微腫起,跟她美若天仙的容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看到自己的臉成了這個樣子,對宮染夜的仇恨又更增添了幾分。隻不過宮染夜對她說的那些話讓她心裏籠罩上了一層恐懼和不安,如果真如他所言,柳大人不能找到這裏來該怎麽辦?難道自己真的要命喪此處嗎?還有秦家,自己的親人們,他們又該怎麽辦?羅敷一夜無眠,她的心裏糾結痛苦,神啊,幫幫我吧,她祈禱著,當一個人的力量無法解決眼前的困難時,總會想到萬能的神靈。

金鑾殿上鶯歌燕舞、歌舞升平,歡樂的音樂響起,舞娘們的衣著十分華麗,月白錦袍,粉色軟煙羅紗衫,織錦拖邊裙,腳蹬玉帶宮靴,翠珠鳳簪。言笑晏晏,腰肢扭得勾魂攝魄,清脆急促的腰鈴隨著狂放的節奏,穿破夜空。空氣中流竄著一股令人曖昧的旖旎,熱血沸騰的奢靡彌漫在整個大殿上。

坐在寶座上的那人,正是中庭皇朝的帝王羅載玉。此時正值深夜,雖是金鑾殿上,卻沒有一個朝臣來參見。整個大殿金碧輝煌,雖然足夠氣派,卻根本不像是帝王辦公的地方,倒像是尋歡作樂的奢靡場所。羅載玉斜倚在閃著金光的龍椅上,麵前的金鑲玉嵌的案子上擺放的不是各地上書的奏章,而是令人垂涎的美酒佳肴。

此時的羅載玉已經有些微醉了,連身子也坐不直,可兩隻眼睛依舊色迷迷的盯著池中的舞娘,那雪白迷人的身段,看得他直流口水。他不時地隨著音樂擺動著身體,沉浸在聲色的享樂之中。羅載玉突然興致大發,站起身來,笨拙卻急促地撲進了舞娘中間,引得這幾個曼妙的舞姬發出一陣尖叫和嬌笑。羅載玉被團團圍住,舞娘們在他身邊繞著圈子,醉醺醺的眼睛裏,隻看見幾個人影在他身邊飛快地掠過,根本分不清有幾人。禁不住舞娘的挑逗,他猛地伸出手,企圖捉住一兩個。可無奈身子不靈活,而舞娘又是何等的敏捷,連裙邊都沒能碰到,就如一條條鰻魚般嗖的從他手裏溜走了。

羅載玉越戰越勇,步履踉蹌卻堅持不懈地想捉住舞娘。正玩得盡興,突然從羅載玉的四周降下來幾幅窗簾似的雪白的綢子,將舞娘擋在了外麵。綢子輕薄透明,使得舞娘的身姿若隱若現,宛如身處仙境一般。配上舞娘們媚人的笑聲,真正使人眼花繚亂。

羅載玉見舞姬乖滑,更是興起,不由得愈發沉迷。正在這時,一個太監的聲音匆匆響起,打破了羅載玉的美夢:“皇上!皇上!”

羅載玉頓時被這不和諧的聲音驚醒,心中甚是說不出的不快,舞娘也頓時停了下來。羅載玉撩起白色的屏障,看著前來通報的梁冰,不悅道:“什麽事?嚷什麽?”

梁冰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地說:“欒大將軍求見。”

“哦?”羅載玉略吃一驚,“已經不早了,大將軍不在府上休息,這時候來求見作什麽?”

“奴才不知,大將軍隻說要求見陛下。”梁冰低垂著頭。

羅載玉皺皺眉,他並非排斥見到大將軍,隻是自己此時正尋歡作樂,一時不想停下,二是若讓大將軍看見,又是一陣不快。於是便道:“你去告訴大將軍,今日太晚,朕已經歇下了,有什麽事情明日金鑾殿上再議。”

“可……可是,大將軍說……現在就要見陛下。”

“現在?”羅載玉不滿之色更重,心想這老頭子也真夠麻煩。若不是看在他忠心耿耿,又與自己父親是過命的交情,才不會對他這樣縱容。

羅載玉苦苦思索,還未想出什麽解決的好方法,卻聽得一個沉重的聲音響起:“陛下好會享福!”

抬頭一看,這老頭子竟然不等回報就自己跑到了金鑾殿上!可此時羅載玉卻無心發火,隻見大將軍威嚴地掃視著周圍,看見這紙醉金迷的場景,臉色陰雲密布,羅載玉知道他必然又對自己不滿了。身後的舞娘個個嚇得不敢說話,連樂師也停止了演奏。

“大將軍深夜前來所為何事啊?”

欒大將軍抬眼凝重地注視著羅載玉,道:“先皇留下的遺址,您就是這樣守護的嗎?”

羅載玉一時無言以對,心中煩膩,卻又自知理虧,對這個不講情麵的老頭子真是又煩又厭。欒大將軍冷冷地掃視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舞娘,和四周坐著的樂師,漠然地說道:“你們這些下人,整日引誘陛下尋歡作樂,實在是罪不可赦!來人,把這些舞娘樂師,統統待下去,亂棍打死!”

一片哭喊之聲響起。舞娘們個個嚇得花容失色,樂師們跪在地上割頭如搗蒜,哀求大將軍饒已一命。大將軍毫不通融,立刻上來一列侍衛將所有人全部拖走,淒厲的哭喊瞬間把先前奢靡的氣氛衝刷地一幹二淨。羅載玉見他肆意處置自己的手下人,覺得臉上無光,十分尷尬,剛想阻止,卻又想到若不把罪責怪在這些下人身上,豈不是自己的過錯?那可真是抽了自己的臉,因此雖然心中大有不甘,也隻得忍氣吞聲,任其處置了。

“大將軍深夜前來,所為何事啊?”羅載玉忍著怒,又問了一遍,希望早點把這個瘟神打發走。

欒大將軍的臉色難看得可怕:“老臣今夜前來,是要給陛下帶來一個噩耗。”

“噩耗?”羅載玉一愣,“什麽噩耗啊?發生什麽事了?”

“亂臣賊子柳皓軒的叛軍在江夏造反了!”此言一出,羅載玉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柳……柳皓軒……”

“是的,”欒大將軍麵色鐵青,真是帶著一種既悲且歎的猙獰,“陛下,您不會忘了吧?當初,老臣建議您將他殺了,是您執意要留他一條命,還給了他高官厚祿,僅僅把他放逐到了外地,老臣當時就說,這無益於放虎歸山,可您偏偏就是不聽,如今,老臣的話終於應驗了!”

羅載玉聽出他的話中帶有責備之意,心裏不快,可也無法追究什麽。還是眼下處理叛軍的問題更重要。“那……現在可怎麽辦?亂軍攻到了哪裏?”

“叛軍一路北上,江夏及附近地區已經被占領,這幾年來,柳皓軒在江夏一帶勸課農桑,操習軍隊,倒也給了百姓不少實在好處,江夏附近的百姓,見柳家軍的到來,根本不幫助地方官員抵抗,而是立刻就投靠了柳家軍,因此,叛軍前進的速度確實很快。”

羅載玉一陣沉吟,想起自己登基這些年以來,過著十分奢靡放縱的生活,大興土木,確實勞民傷財,一切的費用全部都要從老百姓身上搜刮。此時想起自己的所作所為,羅載玉並無悔恨,隻是覺得百姓在這時候棄自己而去的可能性太大,讓他不由得感到了一陣恐慌。

慌忙抬頭間,對上了欒大將軍閃爍著寒光的眼睛,知道他也跟自己想到了一處,不愛惜人民,到了這個關鍵時刻,人民也會離他而去。又是一層不是,羅載玉心裏不滿,卻也無可奈何。

“大將軍,那現在該如何是好?”

欒大將軍沉吟片刻,說道:“您趕緊把宮太尉和秦相國召來議事吧。不可再耽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