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的星子,時隱時現地綻放著光輝,一跳一躍,和街中來來往往的人們一樣,不願它因為在某種程度上象征了睡意,而錯過山城喧鬧的夜。

關嘉衡扭動著身軀,在Pub的舞池中走了幾個“太空步”,嘴裏吹起口哨,和一群人流裏流氣地伸伸手指,微微晃動的指尖,似乎在不懷好意地向某人挑釁。或許是那些像彗星般到處飛掠的五色燈光模糊了視線,別人難以看清他臉上不屑的神情,然而他凝視著的,始終是同一個地方。

“Kevin,你確定那個女孩中招了?我怎麽覺得不大對勁?”身邊的同伴使勁推了他兩下。

“One minute,才一分鍾都沒到,急什麽?我敢打包票,過不了三分鍾,she will no doubt kill——必死無疑!”他沒好氣地朝對方狠狠瞪了一眼,事情真的會變成那樣嗎?嘴裏如此說,他心裏可沒有十足的把握。而且,他不得不相信,他還是頭一次對自己的決定感到沒把握。

啊欠!鼻孔中突然打出一個大噴嚏,旁邊的人條件反射似的閃開,他朝他們尷尬地笑著揮起右手,左手卻情不自禁地摸上下巴。一定是酒吧裏的冷氣開得太強了,或者,他所在的那個位置,剛好對準空調的風口……

正在納悶之際,一個小小的、瘦瘦的身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飄到了他的身前,穿T恤的女孩回眸一笑,向上翹起的嘴角流露著洋洋得意。

“關先生,剛才說要我陪你跳Popping的人是誰?怎麽倒先喘起來了?”她的身高還不到一米六,昂頭仰望他的臉龐,兩人麵對麵站著,像小樹對著高山。

關嘉衡的眼珠跟隨著女孩的動作,起伏、搖晃、顫抖……音樂聲戛然而止,他腦袋裏轟隆一聲,什麽明星主持人無所不能,什麽麵子,在這短短的時間裏居然全都輸掉了,還輸得難看。

觸電般奇異的wave,她可以在男子舞蹈的剛勁中融合女子流火般的動感,機械的動作,偏偏能比旁人更加瀟灑,幹淨利落。她一幕幕精彩的舞動,在他心頭湧了又湧,那絕非淩亂部分的勉強拚湊,一切皆是自然,每個舞步,如履星空。

這個紮馬尾、穿白T恤、連說普通話都顯得土裏土氣的小丫頭,身體裏是不是被複製了韓國Popping舞王南賢俊的基因?一個女孩子,能把Popping跳到這種程度,恐怕連上帝都要笑得跟花一樣燦爛。

“舞我陪你跳過了,該談正經事了吧?”女孩飛快地跑到咖啡座前,將一份文件硬塞到他手裏。

關嘉衡探過頭,朝同伴們使了個眼色,女孩好像並沒有發覺。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被男人拖著左手,從吧台後麵直繞進樓梯間,上了二樓。

紅色的燈光,黑木地板,天花板、床頭、茶幾、所有的裝潢全是黑紅兩色的調子……關嘉衡悄悄注意著女孩的表情,這個不跳Popping就完全沒有吸引力的女孩,他就不信來這一手,會對付不了她。眯起的眼角,暗暗流露出詭異的餘光,他覺得自己前衛帥氣的裝扮和這種充滿情趣的房間相互映襯,簡直就是絕配。

“你先等一下,我進去換件衣服再出來。”

當他穿著件真空睡衣走出來的一瞬間,女孩的雙唇不自覺地抖動。透過白色的外衣,她完全可以看到他身體的曲線,窗外透進的星光,將他高寬的胸廓和結實的腹部,以一道自然的軌跡按黃金比例劃出清晰的明暗分割線。

“關先生,我們……什麽時候談合作?”女孩揉揉眼睛,似乎她自己都不能確定,她是否也被這男人突然間吸住了魂魄。

“Miss許,談合作而已,用不著緊張,‘關先生’三個字叫起來多別扭,還是叫我Kevin吧。要不我給你出個謎題,你來猜猜,舒緩舒緩氣氛好了。”關嘉衡邊說邊向女孩靠過來。

“我,我得走了……”女孩驚慌失措地想要走到桌子那邊去拿文件,沒想到一把被關嘉衡攔住,他的呼吸變得比她更加急促。

“不要走!過完今晚,明天我就能跟你一起去見你的老板Mr.Weber談……”

“嘭!”關嘉衡還沒說完話,忽然發出“呀”地一聲哀嚎,腦裏頓時天旋地轉,是紅還是黑,僅僅在一秒鍾之內,睜眼再看房間裏的一切,全成了五彩斑斕。

好痛,左臉和眼睛都火辣辣地痛……他感覺到一股熱流從臉上滑落,是眼淚,剛才那意料之外的一拳頭,竟然打得他堂堂男子漢掉了眼淚!

“許——諾!”

他歇斯底裏地呼喊著那女孩的名字,女孩瘦小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他又一次輸給了她,不,也許這就是狗仔隊和那些討厭他的人所希望的,搞不好之前發生的一切,已經被拍進了那些家夥的相機。

“Kevin,不是吧?你的臉……”

關嘉衡為了逃避閃光燈戴上了墨鏡,他牢牢地記住了那個女孩的麵容和聲音。他在心裏默默念著:此仇不報,非君子!

8月19日,上午9:00,Fushion傳媒集團中國總公司的二十四層大樓,正沐浴在明媚的陽光中。

首席編導辦公室門前,許諾充滿期待地等候舒天娜的來臨。

舒天娜的辦公室永遠幹淨整潔,陽光灑落的地方,無論是哪裏,幾乎都能反射出雪亮的光芒。每次走進這裏,那位戴著金絲眼鏡的名牌製作人總是會習慣性地從抽屜裏取出一瓶大茉莉花清新劑,來來去去噴上好幾遍。

“Elaine,有Tinna的八卦,千萬別忘了告訴我們,你爆料一次,我們請你吃一頓,中餐西餐隨你挑。”

從首席編導辦公室到樓下的百人辦公廳,她總能碰到一兩個隨身帶著DV的同事,每天不厭其煩地對她說相同的話。早在她來公司的第一天,就聽女攝影師珊迪說過,這家公司裏有個“爆料族”,好像成天吃飽了沒事做,他們以打聽高層的隱私作為精神食糧,已經是公開的秘密。諸如:Tinna Shu,女,四十歲,青年離婚,獨自打拚,性格——千年老妖型,專長——虐待員工,備注——急需相關人員為其物色中年成功男士一名,入住內心空**的房子……

俗話說,有人抓一把鹽不算是偷,偏有人吃一粒鹽就是犯罪。舒天娜那種特殊專長,從來沒發揮在“爆料族”身上,倒黴的人,自然成了天天必須和她打交道的小助理。有一次,同事問許諾:“明明知道自己的直接上司是個母老虎,怎麽還經常和她唱反調?這是新近員工該做的嗎?”

她隻是衝著對方做鬼臉,“沒辦法,誰叫俺們天生一張受虐狂的大蒜臉皮,剝了一層又一層?”

一聽到許諾那帶著山城土味、平翹舌音的普通話,大夥兒每次都要笑個人仰馬翻。私下裏,同事們都七嘴八舌挖苦她的英文,戲謔地稱作“諾式英語”,甚至慨歎:“真不知道她那破水平,是怎麽從名牌大學拿到畢業證的。”

有人很快接嘴:“那還不好辦?花點money買一個不就OK了?辦假文憑的家夥滿街都是,還猖狂得到處貼‘牛皮癬’,連電話號碼都留著呢!”

“原諒人家吧,人家從前在皮包公司混,你們不都知道?再說,土包子是天生的,勉強人家說蹩腳洋文,我擔心她舌頭打結,難治!”

然而,同事的嘲弄和挖苦是另一件事,但不管對任何事,中立的態度,在許諾的字典裏從來沒有存在過,對她來說,對和錯之間永遠都劃著一條明晰的界限,絕無中立的可能。既然Fushion的企業文化是偏向西式,倡導言論自由,不行使自己的權利不劃算。

“你來了,過來坐。哦,慢著,把這個拿去噴一噴。”

從總裁辦公室那邊走來的舒天娜,攜起許諾的手,正要讓她坐到自己對麵的椅子上,結果卻突然翻起抽屜。

又是空氣清新劑……她這裏一日不飄香,難道就變了WC?許諾屏住呼吸,使勁搖晃著瓶子,對準天花板噴了兩下。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隻有做完這件無聊事,她的上司才會笑一笑。

“Mr.Weber已經做好了決定,這次轉型做綜藝節目,從今天就開始做前期準備工作。”

“不是吧?公司裏起碼三分之二的同事都反對轉型,boss還要堅持他的意思,是不是也太獨裁了一點……”

“說話就說清楚,我不喜歡聽人嘀嘀咕咕。Elaine,你剛轉為正式職員,不管你以前跟我抬了多少回杠,我的最終目標,仍然是想讓身為assistant的你提高工作績效。”

舒天娜真正的意圖,許諾明白得很,隻要助理聽話,編導自然能再添一筆獎金。但新任總裁韋柏在大會上向全體員工宣布的節目轉型計劃,當場就潑了大家一瓢涼水,即使不升職,大夥兒也不願打一場毫無把握的仗,趕鴨子上架的結果,通常是血淋淋的。

“第三次世界大戰要爆發了!快來直播!”辦公室門前第一時間出現了“爆料族”成員的身影,不過那扇門也在第一時間被關了個嚴實。

“想不想繼續在Fushion做下去?你的夢沒那麽容易被擊碎,我一開始就知道。所以,接下這個任務吧,這可是別人想都不敢想的good opportunity。”舒天娜揚起嘴角,放在桌上的右手,緩緩將一份文件推到許諾麵前。

“Oppor……”

“Opportunity——機會,聽懂沒?抓緊時間練好英文看來才是你目前的第一要務。”

許諾低下頭沒有搭理她,可翻開文件的刹那,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文件裏放的那張照片,上麵的男人咧嘴露出一顆閃閃發光的虎牙,頂著個金色的刺蝟頭。這家夥主持了三年的“八門嘉年華”,居然還是這害她要嘔吐的造型!

“Tinna,如果是這個人的話,我看我幫不了你的忙。”

她嚴重懷疑老板的判斷力和欣賞水平,Fushion轉型主打綜藝節目,已經讓人難以接受,沒想到後麵還有個更猛烈的炸彈。這姓關的男人所謂的主持,根本不能算是做節目,他走到哪裏,哪裏就會變成亂糟糟的酒吧。

如今,城裏輕軌才完工幾條線路,又動工修起了地鐵,新聞節目越來越火爆,相反,倡導休閑娛樂的綜藝節目隻能像蜉蝣一樣朝生暮死。但是,向來缺乏耐心的舒天娜,竟為了這種“地痞流氓”主持人,給她做了整整五個小時的思想工作。

雖然她相比起很多人,立場確實堅定,可就算是鋼板,也經不起連番轟炸。最後,她還是接下了那份文件,有氣無力地走回辦公廳。

首席編導和小助理,到底算是一種什麽關係呢?她自從來到這家公司開始,從來沒停止過思考這個問題。大概……就是一根繩上拴著的兩個螞蚱,舒天娜加不了薪,她的錢包一樣裝不了鈔票,她甚至沒法肯定自己究竟是在求生,還是在等死。

也就是當天夜裏,她帶著文件去了那間美其名曰“Blue park”的Pub,舒天娜似乎早就派人拿到了關嘉衡最新的日程,她完全不用擔心等不到他出現。

輕輕搖晃著高腳杯,杯中的冰塊撞擊出清脆的聲響,外麵明明是炎熱的夏天,她卻打了個寒顫。

盡管重慶這種處在西部開發區邊緣的地方,物價水平相比起沿海城市可謂出奇的低,但大街上每時每刻幾乎都隻能用“busy”這個詞來形容,車站前候著的,總是為了微薄薪水而寧願貼著車門被擠成照片的上班族。

許諾,同樣是扛著麵子流浪在人群中的一員,可麵子這種東西,往往是一層容易破碎的紙,很多時候還必須親手把它撕裂。人們常常念叨,鈔票,紙而已,但這種紙偏就能換成食糧,多一點則換時裝,再多些換奢侈品。

“Miss許,在這種地方談公事,你不覺得很煞風景?”

見麵說第一句話,男人吐出的煙圈,已經一個接一個撲到她臉上。

腦中猛然浮現出舒天娜的撲克臉,似乎隻有想到可怕的上司,她才會竭盡全力克製衝動。今晚,不管用什麽方法,她都必須讓他收下那份文件,母老虎當時說得斬釘截鐵,隻要文件到了關嘉衡手上,保證他能和Fushion簽約,看待遇選擇東家是明星主持人長久以來的習慣。

他喜歡喝薄荷酒,她得陪他喝。還好,這種酒的味道不壞,冰涼冰涼的,有點清甜。

他最近迷上了跳Popping,她聽旁邊的服裝師這麽和她咬耳朵。

“陪我跳一段。”關嘉衡把煙蒂丟進煙灰缸,他好像總愛斜著眼睛看人,如果不是說出這種話,許諾覺得他可能會蹺起二郎腿,讓旁邊的人再給他點燃一根香煙。

“抱歉,我不是三陪。”

剛說出冷冰冰的話,她就覺得有點後悔。男人突然將臉湊近她,“知道世上有多少女孩子想陪我跳舞嗎?Miss許,你真的很幸運。說句實話吧,我今天心情不錯,你能陪我跳段像樣的Popping,我就答應收下你的文件,拿回去仔細看,沒準兒很快就能簽字。”

那時,她就是那樣勉強著自己去相信關嘉衡,一開始早就能料到結果的事,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神經短路,居然和那家夥把電影從頭演到了尾。

山城的夜景,仍如從前一樣燈火闌珊、瑰麗迷人。嘉陵江大橋上的水銀路燈,光線很柔和,和天幕裏的星光交相輝映,瀉到橋下的江麵上,仿佛在故意用波光粼粼的美景轉移行人的注意力,讓他們在炎熱的暑天少去一點煩躁。

許諾也走在這座大橋上,汽車來來往往的呼嘯聲,她似乎根本沒有聽見,連睫毛像是都失去了眨動的功能。她知道,在自己出手的一刹那,她已經犯下大錯,別說成為首席編導,連個小編導都還沒當上,夢想就注定要被扼殺在搖籃裏。

或許真是自己太過老土,有些事在這個浮躁的時代早已屢見不鮮,加上對方還是個明星主持人,多少女孩都盼望著能有這一天。然而,“80後”出生的許諾,打從幼年時起便跟著外公外婆在長江邊的老屋一直住到初中畢業,老家臨近鋼鐵公司的煉鋼廠,她常聽老人們講起革命故事,導致她的懷舊情結很重,思想也比同齡人稍顯單純。但對於關嘉衡,她大可以不識相地拒絕那種過分的要求,為什麽偏要沉不住氣要出手打人,自毀前途?

走到大橋的彼端,踏上坡坡坎坎的道路,她覺得自己正在走向懸崖,每下一個台階,就如同臨近深淵。

“回來了嗎?”

剛打開房門,許諾就看見書房裏亮著台燈,燈下的男子就在這時站起身,走到她麵前,關切地握住她的雙手。

“沐風……你還沒休息?我不是說今天我會晚點下班,你困就自己先睡嗎?”她有氣無力地看著他露著擔憂的臉。

“我有個程序一定要在今天晚上全部編寫出來。倒是你臉色看起來怪怪的,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了?”他拉著她到沙發上坐下,轉身去飲水機那邊端來一杯清茶。

許諾輕輕呷了一口茶,半晌才抬起頭,倚靠在丈夫肩膀上,低聲說:“從明天開始,我也許就會在家裏給你做全職太太了,不是你一直希望的?”

“你想辭掉工作?”

“反正我不交辭職信,也會被公司炒魷魚,還不如明天主動承認自己沒完成上司交代的任務,先炒掉老板,我走也走得瀟灑。”

“唉,所以從你大學畢業、我們結婚之後的第二天起,我就跟你說過,一個女孩子,沒經驗、沒身份又沒背景,到人才市場去找工作,好容易才找到一個稍微合適點的,卻必須先從基層做起。我當程序員,每個月也有八千多塊穩定薪水,養家、養老婆已經綽綽有餘,怎麽忍心看你還在外麵給人家辛苦打工?你還嫌那時候沒被皮包公司折騰夠?”

“你這話從結婚到現在,有沒有說上一百遍?我耳朵都快聽出老繭了。”

“老婆,既然你都答應我了,現在我的程序也已經寫完一大半,咱是不是該抓緊點時間,為我們的足球隊努力啦?”

“去你的足球隊,這麽早就被小孩拖住很好嗎?你以為是在外國,都不罰超生遊擊隊的款?”許諾嘟著嘴,往沙發那邊蹭了蹭身子。

“開個玩笑也不行?我連第一個孩子的名兒都想好了,不管男孩女孩,都叫‘飛揚’,我還記得當初在大學裏看你跳舞時飛揚的裙角,本來還準備跟你說,我就是被它吸引的呢。”程沐風故作委屈狀,可憐兮兮地望著她的臉。

“你腦袋裏裝的全是公式,開起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她捧著他的下巴,故意翻著眼皮,卻在他唇上蜻蜓點水般地拋了一個吻。

程沐風是山西人,長得不帥,皮膚看起來也比本地人粗糙。早在大學時,許諾的同學們就七嘴八舌地說,信息工程係成績最好的那個“黃土高坡”學長老實巴交的,跟大夥兒說話連彎都不會轉。在南方呆久了,他的臉上的紅光才淡了些,有人說,是許諾在天天給他做麵膜。不過,許諾偏就愛他這張臉,和她一樣經得起風霜。

“沐風,其實……我不想剛剛才轉正就被解雇。”

程沐風沉默了許久,半晌才說出一句“不要想太多,順其自然就好”,刮了一下她嬌小的鼻梁,將她抱起來溫柔地放到臥室的**。

她竟然忘記了,今天是他們的結婚周年紀念日。

明天,真能脫離苦海嗎?許諾鑽進被窩,蜷縮著身子。剛一閉上眼睛,酒吧裏的情景就不斷湧上腦海:女人和男人貼身大跳熱舞,男子摟著女人柔細的腰肢在咖啡座間“法式深吻”,吧台那邊,顧客們給錢的給錢,刷卡的刷卡,開房的開房……還說明星經常去的Pub檔次高,其實根本就差不多。像關嘉衡那種主持一場節目,就提著箱子裝鈔票,渾身的口袋裏還都揣著金卡的明星主持人,大概光是在Pub認識的、和他有過不尋常關係的女人,估計也數不清。表麵上掛著上流社會人士的招牌,究竟還有多少人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夜色更深了,窗外的星光在藍黑色的天空裏一閃一閃,像迷途女子眨個不停的眼睛,但就算把一雙眼眨到疼痛,布滿了血絲,同樣看不清前路的方向。星星就是星星,絕不可能變成大海上的航標燈。

第二天上午,許諾一跨進首席編導辦公室的門,正想將辭職信扔在舒天娜麵前。可手還沒伸,一份文件上鮮紅的印章,已先映入她的眼簾。

那個男人……他和Fushion簽約了?她驚愕地僵在那裏。

“昨天你做得不錯,我會向上麵申報,給你加一筆獎金。Elaine,把新節目的台本拿去複印,給大家一人發一份。”舒天娜隻顧用紙巾擦她桌上那塊玻璃板,頭也沒抬起來。

許諾扯著嘴苦笑了兩聲,拿起文件走出門去,才剛出門,她就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又開始在老虎嘴裏拔牙了。

舒天娜望著那扇門,緩緩地坐下,似是不滿卻無奈地笑了笑。那個黃毛小丫頭,剛才一直把左手藏在背後,拿的十之八九是辭職信吧,她是想把那件東西直接扔在她臉上,還是撕碎了撒一屋子?

“Kevin,我真的很好奇,她究竟是用什麽方法讓你答應跟我們合作的?”

“哦,天知道。”

辦公室裏間的門背後,露出一片金色的衣角,男人的墨鏡反射著陽光,落到桌上的咖啡杯裏,褐色的**,泛動著詭秘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