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酒湯還熱著,人卻睡著。令宜不打算叫醒他,隨他喝不喝這碗醒酒湯。畢竟,她還能收留他一晚上給他煮醒酒湯,已經算得上仁至義盡了。

磨蹭了這些時間,當真是很晚了。月過中天,再不睡怕是要沒的睡了。

她甫一轉身,還沒來得及邁開步子向門口走,就被一股力量拉扯著跌陷在**。

高大的身影覆在她身上,眼前人那雙宿醉醒來不甚清明的雙眸近在咫尺。

他身上還有未散盡的濃鬱酒氣,惹得令宜皺眉。

“令宜......”他低低喚著她的名字,嗓音像是啐了蜜的毒藥,讓人心尖發麻。

隻這兩個字,令宜就知道他還醉著。

她抬起手抵在胸前試圖推開他,卻以為力氣懸殊毫無效果。

她隻好說道:“周先生,請放我起來。”

周槐序似乎有些委屈地垂下了眸子,“我不喜歡你這樣。”

“那你喜歡如何?周先生,這世上不是任何事都能合你心意的。”

“我不喜你喚我周先生。那麽多人,為何你卻獨獨和我那麽生疏?”

他當真是醉了,醉的不知自己在說些什麽。

令宜不想和一個醉鬼掰扯,轉移話題道:“醒酒湯快冷了,你快些去喝。”

“你別拿別的東西搪塞我。我已經許多天沒見到你了,你不願意見我,我就躲得遠遠的,不出現在你麵前。晚宴上你和紀書朗在一起,我就坐在角落裏看著你......”

他喉嚨一哽,複又問道:“他待你好不好啊?”

還不等令宜說話,他又說道:“他要是待你不好,你告訴我,我......”

“你今晚的話似乎格外多。”

周槐序落寞道:“你要是不喜歡,我就不說了。”

“現在可以讓我起來了嗎?”

令宜作勢要起身,他卻依舊巋然不動。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周槐序,如墨的眼眸裏浮現出濃重的欲色,仿佛掀起了驚濤駭浪要將人吞噬進去,“令宜,這三年......我真的,真的很想你。”

未曾預料的,他忽然低下頭來,兩個人鼻尖的距離不過毫分。

“我隻是想......吻一吻你。”

還不及反應,他就低頭吻了下來。不似三年前親吻那般淺嚐輒止,他似乎是發了瘋地想要攻城略地。

冰涼徹骨的冬夜,街邊的這座小洋樓裏,周槐序像一頭失去控製的野獸,滿足著自己內心的欲念。

令宜嚐試著推開他,意料之中的無濟於事。

於是她抬起手,想象三年前那般給上他一巴掌。卻在巴掌落下的那一瞬,看見了他眼角滑下的一滴晶瑩。

從他的眼角一路流落,劃過他的臉頰唇瓣,渡給她苦澀微鹹的味道。舉起的手,又堪堪放下。

酒勁還沒過去,不一會兒他一個翻身又沉沉睡倒在她身側。

......

折騰到了半夜,令宜沒來得及睡上多長時間就匆匆起床。

甫一打開臥房的門,就撞見周槐序也從臥房出來。兩相見麵忽然生出幾分尷尬來,昨日周槐序醉著她可沒醉,那樣一個深入骨髓的親吻,暫時還難以忘卻。

周槐序卻先開了腔,聲音還帶著宿醉的嘶啞,“早上好。”

令宜側過目光,沒理他。

錦兒換好衣裳從她身後冒出頭來,不知所以。

樓下賣包子的小販開始叫賣,自從搬到這來她們都成了常客。每日早晨都會下樓去買上一籠包子,當作早飯。

在大不列顛三年,令宜還是個沒有被同化的中國味,有中餐吃絕不願意吃西餐。

錦兒察覺到氣氛不太對,立馬自告奮勇道:“姐,我去樓下買包子。”

“嗯。”

路過周槐序的時候,她還故意惡作劇地問了一嘴,“需不需要多買些上來,周少爺和我們一起吃?”

按理說醉酒賴在人家家裏住了一晚上,已經很厚臉皮了。他總不好再厚著臉皮留下來吃早飯吧。

誰知周槐序厚起臉皮來不走尋常路,他微微一笑很有禮貌道:“恭敬不如從命。”

錦兒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拿著錢包下樓了。

這下屋子裏隻剩他們兩個人,令宜覺得更尷尬了。

她自顧自地刷牙洗漱,期間沒看周槐序一眼。

“令宜。”他試探著輕輕叫了她一聲,見她沒生氣才敢繼續說下去,“昨晚上我喝醉了。”

“我知道。”

“我不是有意要賴在這裏的。”

“嗯。”

“還有就是,昨天晚上我......我親了你,紀書朗會不會不高興?”

“你還記得?”

“當然。”

“你沒斷片?”

“我喝斷片的次數屈指可數。”

令宜收住一時間想要掐死他的衝動,咬牙道:“周先生,大家都是成年人。昨晚上發生的事,我就當你徹底醉了,不知自己在做什麽,這事就翻篇了吧。”

周槐序當即舉起手豎著三個手指,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不會把昨天親了你這件事告訴紀書朗的。”

佟令宜忍無可能,扶額道:“這關書朗什麽事?”

“不管他的事,是我的問題。我不想做你們感情世界的第三者,即使我在你們戀愛的時候吻了你,也是我的問題。”

“要是事情有一日暴露了,你隻管推到我身上來。是我喝醉了酒賴在你家不走,也是我喝醉了酒要強吻的你。”

“令宜,我保證我親了你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你看這樣行不行?”

話音剛落,門口就響起錦兒不可置信的聲音,“什麽?姐你和周少爺,你們?”

令宜瞥了眼周槐序的臉,煞時間黑得像鍋底一樣。

任是誰剛保證完的事秒破功也不會開心的,熱騰騰的包子在周槐序眼裏都索然無味。

“周先生,你吃完了就走吧,我們待會兒要去學堂沒工夫陪你。”令宜神色淡淡地擦拭幹淨雙手,拿起手包,顯然是下了逐客令。

周槐序笑笑,不覺難堪,“好巧,我給學堂捐的樓今天奠基儀式,待會兒也要去學堂一趟。”

“不送。”

“嗯,那待會兒見。”臨了他還不忘補充一句,“你放心昨天的事情,我不會讓紀書朗知道的。”

錦兒站在令宜身後看著周槐序下樓的背影,不由得感歎道:“他什麽時候那麽厚顏無恥了?”

令宜撇撇嘴道:“我哪裏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