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哥你可算回來,嚇死我了。”
我輕拍她攬著我的手安慰道:“大夫都說沒事了,別怕。”
我裝作不經意地看了一眼方晗,她好像也被嚇壞了,臉色蒼白。要是我沒看錯,剛才謝妍撲過來的一瞬間,她也是想走過來的,但是止住了腳步。
我原以為這就是書朗貪玩不小心溺水,沒什麽大事。
可書朗一醒過來就指控是謝妍推了他,他素來不太喜歡謝妍,見到她的時候也沒什麽好臉色。但我從未想過他們兩個人會起多麽大的爭執,我看向謝妍,她忙矢口否認。
“哥,真的就是她推開了我!她故意為難方晗姐,我氣不過幫方晗姐出出氣。她就推了我!”
書朗很少說謊,他是個老實的孩子,而且他年歲尚小哪裏來的心機手段去汙蔑別人。
我心下分明,但還是轉而去問方晗。她該清楚的,為了謝妍的臉麵,為了謝家的聲譽,更甚者是為了我想從謝家得到的一切。
最起碼此時此刻,萬不能和謝家鬧僵。
果然,這世上方晗是最懂我的人,她歉疚地看著書朗道:“沒有的事,是我不小心把小少爺推下去了。”
“方晗姐!”書朗還要說什麽,被我一記眼刀瞪了回去。
我自懂她的意思,順勢就替謝妍下了台階,“既然如此,就罰你禁足一月,往後做事切記要小心得體,切記不要讓人瞧了笑話去。”
方晗道:“是。”
我說的禁足的話也就是說給謝妍聽聽,誰曾想她當真就窩在房內好幾日不出來,好像跟我賭氣似的。
謝妍在時我顧不得她,等終於送走了謝妍我才找到她。我對她素來包容,但也不屑於彎彎繞繞,直截了當道:“你是在同我鬧脾氣?”
“沒有。”
“你知道我的話就是說給謝妍聽的,做個表麵樣子就行了。日日憋在房中,你不悶得慌嗎?這幾日正好郊外風景獨好,明日我抽空帶你去轉轉?”
她倏地抬起頭來望著我,好像要把我看穿一樣,答非所問道:“你是不是要娶謝妍?”
是啊,這本就是我計劃好的事情。但是不知為何,我喉嚨一哽沒能回答上來。
我隻能說道:“方晗,你該知道的,能一輩子陪著我的隻有你。”
她沒再說什麽,隻是雙臂纏繞在我脖頸上,我知道這是她給我的邀約,我從不會拒絕。
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方晗對我心軟,讓她原諒我輕而易舉。
她果然不再追究謝妍的事情,也不過問我過多。隻是她原本常常掛著笑的臉龐,多了幾分冷意。
我和謝妍進展的很順利,謝老爺對我也很是認可。唯一不滿的,恐怕就是我一直把方晗帶在身邊。我向她承諾,我的正妻隻有她,也隻會有她一個妻子。這是我對謝家表示的忠心,又或者說我可能是在封死自己最後的退路。
謝老爺也有不少妻妾,但卻隻得了謝妍一個女兒。對此,他表示能夠理解我,在他眼裏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尋常。更何況我已經做出來允諾,這樣的允諾對謝老爺來講已經足夠。
我需要謝家的助力,當然,謝家也需要我這個新貴。
......
革命軍勢如破竹的那一年春天,我決意要去一趟潁川。在位者昏聵,各地揭竿起義者不勝其數,眼看著大廈將傾。無論給誰看,此事都是舉事的最好時機。
但,我竟然發現出去謝家,我似乎別無倚仗。
我隻能南下去潁川,尋求謝老爺的支持。謝家一表態,自然會有旁的人趨之若鶩。
這一去,不知要多少時日。
深夜方晗抱著我的手臂喃喃說著夢話,隻道讓我留下來別走。
我想,她應該也知道我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亦或者成王敗寇,我再也回不來越州。
她一直那麽單純,滿心滿眼都隻有我一個人。我忽然不放心把她一個人留在越州,書朗尚且還有姑姑姑夫照料,舒月遠渡重洋也不需我多加操心。隻有她,她能依靠的隻有我一個人而已。
於是,我做出了人生中第一次心軟妥協的決定。我將方晗一道帶去了潁川,對此她欣然接受。
到了潁川之後,我將她安置在一家妥帖的客棧,留了幾個人照料她。我自以為這樣也算是保護好了她,況且她待在潁川有謝家在就算我敗了,最起碼還能保全性命。
我和謝老爺開始謀劃大事,謝妍似乎也接受了方晗的存在,直言道隻要我不寵妾滅妻,便不介意她跟在我身邊。
我承諾她,方晗永遠不會越過她這個正妻頭上,不是因為我喜歡謝妍,隻是因為我需要謝家。給謝妍尊重,便是給謝家臉麵。
謝妍還主動和我說,可以替我照顧方晗。讓我和她父親好能安心謀劃起事。
一開始我還能時常和方晗見麵,後來事物見多,我也不隻是待在潁川,便時常十天半月不能見到她。有時我也會想念她,卻也隻是想念而已。
比起我要做的驚天動地的大事,兒女情愛是在算不得什麽要緊的。最後那段時日,我沒仔細數究竟有幾日不曾回去見她,隻知道夏去秋來,在見到她時樹葉都已經泛黃了。
她瘦了許多,臉色也不似從前紅潤。
我上前擁住她,問她這些時日過得還好嗎。她隻冷冷瞥了我一眼,沒有言語。
莫名的,我感覺到她似乎和從前大不一樣了。從前她每每望向我的眼睛裏都盛滿了星星,熠熠生輝。如今我通過她那雙古水無波的眼眸裏,窺見不到一絲情感。
我是想念她的,對於情欲方麵我不沉迷,但也不會忍耐。
我隻當她是怪我離開了太久,太過想念我。於是我嚐試著親吻她,安撫她,想喚醒她過往對我的溫情。
可不知為何,她似乎很是嫌惡我一般,冷冷地躲開了。她甚至沒有掙紮,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我,她這種樣子比同我大鬧一場還令人難受。
“到底怎麽了?”我問她。
她還是冷冷看著我,並不做聲。
我又問道:“是不是遇見了什麽事?還是誰欺負你了?”
她答非所問道:“你什麽時候要娶謝妍?”
我嗤的笑了一聲,“怎麽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程最。”她隻是淡淡地叫了一聲我的名字,卻忽然令我膽顫。
從我花錢贖她回來一直到現在,這是第一次她這樣對著我直呼大名。沒有任何的感情,隻是冷冰冰地叫了一聲我的名字。
“怎麽了?”
她說:“你能不能放我離開?”
我感覺到自己臉上的笑都僵住了,估計很是猙獰可怖,我甚至有些憤怒不解,當即問道:“為什麽?”
可能是知道我不會輕易鬆口,她無奈地合上了眼睛不再看我,“你要是不願意,可以等我把錢都還給你再說。”
“什麽錢?”我疑惑道。
“當初你贖我回來也花了不少錢,我也不想欠你。”
好一個方晗,我隻覺得怒氣直衝腦門,氣憤地險些說不出話來。就那點子錢,與我現在而言九牛一毛,就是我當初贖她又何曾在乎過那些錢。
我忍無可能怒斥道:“你覺得我是為了錢不願放你走。”
她偏過頭去,閉目不語,神情痛苦不堪好像要哭出來一樣。
一時間,我又有些心軟了。她怕是覺得我日後娶了謝妍會棄她於不顧,這些時日有沒見到過我才會如此鬧脾氣。
大局將定,我既哄一哄她又有何妨。當初我也同她說過的,要她和我長伴一輩子,但我無法把正妻的位置給她。
隨即,我軟下聲來哄道:“好了,我允你離開。等我和謝妍訂婚那日,若你還想走,我便都隨你。”
她還是不語,但也不再反抗我。自此,一夜春宵如夢,隻恨苦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