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宜搖搖頭顯然是不想多說,秦佩蘭看在眼裏心疼的不得了。
任是誰家的孩子受了這樣的罪,都叫為人父母的心痛不已。
錦兒扶住她小心翼翼地撥開她身上的雪,這才看得分明,心疼的快要裂開。
“小姐,你的頭發上怎麽全都是膠?”
聞言,周槐序大步越過秦佩蘭停在她麵前。他本就生的高,又站在比她高一級的台階上,是居高臨下的打量卻不再是審視。
男子泠然的聲音蘊含這薄怒,卻讓人覺得這漫天的冰雪融化了幾分。
“誰又欺負了你?”
他盼著能從佟令宜口中聽見究竟發生了什麽,她應知道隻要她開口他便會幫她,哪怕不願也會被秦佩蘭逼著幫她。
可她從來不願意向他透露多一點,周槐序有些氣。一方麵氣的是有人真的能肆意欺辱她,另一方麵氣的是佟令宜從來學不會在他麵前告狀,換句話來說她似乎從來不相信自己回護著她。
“你告訴我,是不是又是吳慧芸?”
他幾乎不能自控地拽起佟令宜的胳膊,牽扯到了她狼狽的頭發讓她不禁疼得“嘶”了一聲。
“姑爺,你拽疼我家小姐了!”
錦兒連忙上前想要阻止他,卻莫名其妙被周槐序吼了一聲,“別叫我姑爺!”
不僅是錦兒,就連令宜和站在他身後的秦佩蘭都是一愣。
他這樣的發怒不知是衝著誰,但的確叫人害怕。
最後還是秦佩蘭站上前去解了圍,“好了好了,蘭時你別抓著昭昭不放了。”她衝著錦兒使了個眼色,複又說道:“錦兒快帶你家小姐進屋去,外頭那麽冷可凍壞了。”
瞧著錦兒扶著令宜走遠,秦佩蘭忽然斂住方才臉上還殘存的笑意,盯著周槐序冷了嗓。
“說,你方才說的那些話都是什麽意思?什麽叫有人又欺負了昭昭,還有這事和吳家那位小姐什麽關係?”
周槐序架不住親媽的盤問,隻能一五一十地將之前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吳家最近一年因為攀附上了洋人可謂是混的風生水起,原本隻是雲州城一個沒落的布行,搖身一變居然變成了新貴。
周家商行生意做得大,自然知曉這些。隻是周永明素來不太瞧得起吳家這種趨炎附勢,投機倒把的作風,便也一直沒和吳家談攏合作。
而吳慧芸這個人,秦佩蘭早有耳聞,她在雲州一眾夫人小姐中名聲一直不太好,大家都覺得吳家跟暴發戶沒什麽區別。縱然家財萬貫,也抵不過舉止粗俗。
誰曾想,一個暴發戶的女兒竟然也能欺負到周家人頭上。
“好啊,好啊。好一個吳家,正當自己是個人物了。周蘭時,你就是那麽護著你媳婦兒的?”
“媽,您別亂給我扣帽子。我什麽時候承認她是我媳婦兒?”
秦佩蘭白了他一眼,心想著真是爛泥扶不上牆。“我費盡心思給你找來的媳婦兒,不是叫你這麽糟蹋的。你要是不想護著,有的是人想護!我這就去和你爸說,這仇必須要報!”、
“您能不能冷靜些?這事兒您別管了。”
“不管?難道讓我像你一樣看著昭昭白白受人欺辱?”
“我來辦......您把這件事交給我。往後,我定不再讓人欺負她了。”
其實秦佩蘭心裏跟明鏡一樣,自己這個兒子見到令宜的第一眼就對人家有那麽丁點兒的意思,隻是不知道為什麽總是不願承認,總將自己劃分得那麽開。
難得逼得周槐序說出這樣的話,秦佩蘭已經覺得很是滿意了。
語氣瞬間就軟了下來,不免得有些得意忘形、口不擇言了,“這樣我就放心裏,往後你們是要過一輩子的人。等我和你爸不在了,有你護著昭昭我也就放心了。”
“媽,您有完沒完?我說過了我不會娶她。”
僅僅就是一句話,又激起周槐序的反骨。他不明白為什麽連婚姻這種大事都要受到父母擺布,他太過於明白,自己最後還是要繼承周家的商行。即使現在他能夠獲得一段時間的自由去做自己想嚐試的事情,但他作為周家唯一的男丁最終還是要接手家業,這方麵他沒得選。
可婚姻呢?明明是新時代的開始,卻依舊要筵席老舊的觀念,就連婚姻這種東西都要受到父母安排擺布。
他對佟令宜的抗拒,是源於他所接受的是和她不同的教育,見識到的是她未曾見過的天地。更是他對父母安排的一種反抗,而至今他也不大能明辨自己對佟令宜是出於一種什麽感情,他隻知道自己矛盾掙紮,心狠卻慈悲。
......
晚上這頓飯自然沒有人吃得下去,周永明回來聽說了這件事也是大發雷霆。直罵吳家不是個東西,在商場上做小人也就算了,教出來的女兒也是沒有教養。
最後還是秦佩蘭說服他讓周槐序去處理這件事,這才作罷。
“昭昭這孩子在屋裏悶了半個時辰了,怎麽還不見處理好?”秦佩蘭越想越不放心,站起身就往外走去,“我去瞧一瞧。”
周永明顯然被氣的不輕,捏著額角擺擺手示意她快去。
外頭雪窖冰天,原先未起風的天氣居然也刮起了風,一開門就撲麵而來嗆得人直咳嗽。
廊上掛著的燈籠都被狂風吹得搖搖欲墜,感覺一個不小心就要掉下來。
秦佩蘭快步走著,快到佟令宜臥房時正巧和迎麵而來的周槐序打了個照麵。
他不知做了些什麽,身上衣服還未換下,大衣邊緣還沾了雨雪。
“蘭時,你不回屋子在這做什麽?”
“我......我出來轉轉。”周槐序略顯尷尬地摸了下鼻子。
這樣大風雪的天,誰會沒事在外頭下轉悠。秦佩蘭若無其事地打量了一下他,又看向不遠處緊閉的房門,好像明白了什麽。
“正好,我有些事兒。你替我去看一看昭昭怎樣了,這孩子身上那麽多膠也不知能不能洗的掉,可是真讓我擔心。”
“您能有什麽事兒......”
“哎,我忽然想起來你爸讓我幫他的忙,我給忘了。好兒子,昭昭那我真是不放心,你去幫幫忙吧。”
壓根沒給周槐序反駁的機會,秦佩蘭就把他往那邊一推,自己轉身又快步走回去了。
走到一半還不忘回頭再囑咐一遍,“快去替媽瞧一瞧!”
飛雪襲麵,寒意滲衣。
周槐序在門前躊躇了許久,終是下定決心敲開了那扇門。他知道門內冰雪消融,溫暖如春,卻有著令人覺得心碎的人。
“姑......周少爺。”見是他,錦兒十分詫異。
“嗯。”
下意識的,周槐序抬腿就往裏走。佟令宜的閨房他不是沒見過,況且這個時代根本不需要講究莫須有的男女大防。
屋間紗帳被放下,若隱若現間熏爐中彌漫出海棠花香。而輕帳之後是溫婉端坐在那裏身子曼妙的女子。
那女子剛哭過,嗓音柔柔卻帶著些許脆弱沙啞,她也瞧見了周槐序,於是開口問:“周先生......有何事?”
“你......洗幹淨了嗎?”
話音一落,屋內三個人齊齊紅了臉。
這話問的曖昧不清,含糊不知真意,太容易讓人誤會。一時間海棠的清香變成了催動血液沸騰的藥劑,周槐序覺得自己的耳廓都變得灼熱。
令宜坐在帳中沉默不語,亦是不知說些什麽好。
“是媽她不放心你,叫我來看看。”
這一句找補倒是讓氣氛輕鬆了幾分,周槐序複又問道:“可是不易清洗?”
“可不是嗎,那膠粘得牢頭發衣衫上盡數都是。我用熱水反複替小姐搓了泡了都無用。”錦兒一想到自己小姐那一頭秀發被糟蹋成這樣,就覺得心痛至極。若不是怕惹小姐難過,她怕是也要哭出來。
周槐序對著錦兒開口道:“去取紅花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