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謝兩家舉辦的是典型的西式婚禮,大部分受邀的人參加的都是晚間在程家舉辦的宴會。而礙於程周兩家的合作關係,白日裏在教堂的婚儀部分程最也邀請了周槐序去觀禮。

獨棟的三層教堂沐浴在日光之中,每一塊經過風雨洗禮的磚瓦好像都在訴說著古老神秘的古詩。這座教堂是雲州最大最久遠的西式建築,教堂前的廣場上白鴿散落飛舞,藏匿著含蓄浪漫的詩意。

還沒有留洋前,周槐序也曾來過這裏。來到這裏的每一個人莫名都會變成最虔誠的信徒,在當下心懷自己的神聖使命。

它遠沒有大不列顛那些教堂高貴威嚴,但確實見證了雲州諸多風雨變化。

他曾想過,若是可以找到心愛的人相伴一生,他希望這座教堂是他們婚禮的見證。

精致輝煌的大門敞開迎接著外來的賓客,人數不多卻也都盛裝出席。

周槐序彎起胳膊示意令宜挽住,後者表示沉默。

“你也不想讓旁人看周家的笑話吧。”

的確,他們之間的是非尚未蓋棺定論。但周家夫婦對她的好,無可厚非,她和周槐序置氣卻也不能把周家的麵子置之不顧。

她不怎麽情願地挽住周槐序的胳膊,沉聲道:“快走。”

周槐序微不可聞地勾起嘴角,帶著她邁步走進去。

西洋人把玫瑰奉為愛情之花,白玫瑰象征著純潔無瑕的愛情,此刻被布置在教堂的每一個角落。

春日初到,也不知程最從哪裏弄來的那麽多玫瑰。實在奢侈,也足夠彰顯謝家的地位。

論門第家世,相貌品性,程最和謝妍都算得上般配。隻是想到方晗,不禁讓人覺得唏噓、可笑。

滿教堂的白玫瑰每一朵都像是對程最的諷刺,鞭辟入裏,毫不留情麵。

他們落座在第二排,緊挨在程舒月和紀書朗的身後。原本見麵了應該寒暄幾句,隻是這樣肅靜的場合他們也隻是回頭看了一眼,用眼神示意並沒有出聲。

程家姐弟因為程最結婚,看起來也並不是那麽高興。大家若無其事地來參加他們盛大隆重的婚禮,卻在心裏惋惜甚至是鞭撻。

令宜迅速從周槐序臂彎裏抽出手,麵上不露痕跡。周槐序也沒什麽反應,很自然地也放下了胳膊。他們這種心照不宣的默契,真的要命。

牧師已經就位,樓上大本鍾敲響了整點的鍾聲,關於程謝兩家的婚禮這才真正開始。

原本開著的門關上又緩慢打開,明亮的光線從縫隙裏擴大溢出,充斥著人的感官。

剛才不見蹤影的程最已然站立在了牧師旁邊,姿態挺拔,嘴角帶笑,隻是笑意不達眼底深不可測。

這是令宜第一次見到謝妍的父親,謝家現在掌權人的模樣。儒雅貴氣的老人,渾身透露出不可侵犯的威嚴,較之旁人高下立判。

可就是這樣的人,寵愛謝妍到無法無天的地步,以至於嬌慣出她那樣目中無人的性格。想必當初程最也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把謝妍俘獲到手的吧。

“聽說謝小姐,哦不對,應該是督軍夫人身上的這件婚紗是意大利的設計師手工縫製的。程督軍對夫人可真是寵愛的很。”

後排不知誰家的女眷低聲和旁邊的人說著,言語之間都是豔羨。在外人看來,他們就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程最舍得為謝妍一擲千金,謝妍也知書達理,溫柔體貼。

他們甚至於都不曾知道方晗的存在,自始至終所見所聽便隻有程最和謝妍轟動的“愛情”。

說是愛情,又不知摻了幾分真情和假意。

潔白如雪的婚紗拖拽在教堂的大理石瓷磚上,白紗裏的細碎亮片閃著粼粼亮光。

謝妍挽著父親的手臂一步一步走向程最,是這世間最短的距離,隻要邁出幾步,她便能成為他名正言順的妻子。

謝父向來含蓄,即使對待自己的女兒有求必應也很難當眾說出過於露骨的話。他叱吒風雲那麽多年,頭一次像今天這樣熱淚盈眶。

“我的寶貝女兒......今天就正式地交給你了。”沉吟良久,這是他能說出的最直白的話。

相比之下,程最倒是顯得遊刃有餘了許多。他十分自然地牽過謝妍的手,嘴角噙著笑,“爸,您放心。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對妍妍。”

謝父滿懷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讚賞。程最這種年少有成的青年才俊,他一直很欣賞。往後他成了自己的女婿,程謝兩家強強聯手,誇張些說恐怕無人敵手。

“看來大哥是鐵了心要和謝妍結婚了。”紀書朗無奈道。

程舒月瞥了眼坐在走道另一側的謝父,盡量壓低了聲音,“大哥的事我們倆根本插不上手,他這個人素來對自己比旁人狠。”狠到連愛情婚姻都可以毫不猶豫的出賣。

牧師莊重的嗓音在教堂裏傳開,“程最,你願意在這個神聖的婚禮中接收謝妍成為你的合法妻子,一起生活在上帝的指引下嗎?你願意從今以後愛著她,尊敬她,安慰她,關愛她,並且在你們的有生之年不另作他想,忠誠對待她嗎?”

打開著的窗戶飛進來幾隻白鴿,在教堂的穹頂上盤旋,牧師的話音一落教堂裏寂靜地針落可聞,眾人都在等程最的答複。

可當事人不知想到了什麽,竟沒有第一時間回答牧師的誓詞。不明真相的看客覺得納悶,而早已知曉內情的幾個人麵色凝重。

就連謝妍也掩蓋不住內心的擔憂焦灼,他們都心知肚明,方晗現在還在程家。讓程最“不另作他想”就是天方夜譚,畢竟她耗費了多少心血手段都不能讓程最鬆口放棄方晗。

太久的沉默讓人心慌,牧師試探性地複又問道:“你可願意?”

程最回了神,這是他和謝妍的婚約,他不該走神。最起碼在此刻,除了謝妍他不該想起任何人,包括......方晗。

他沒有再讓人擔憂,很快恢複了臉上的笑意,道:“我願意。”

那種感覺很微妙,他在謝妍麵前就好像永遠戴著一層麵具。這句話一說出來,往後餘生,他想自己都該戴著那層虛假的麵具示人了。

他忽然覺得疲累,在想到方晗看向他時荒蕪死寂的眼神的時候更甚。以至於他冒出了一個荒唐的念頭,他想悔婚。

趁著一切都還來得及,婚禮還沒舉辦完畢,他想:或許還有機會拜托這樣的結局,方晗也可能會再對他笑一笑。他好像......很久沒有見到她笑了。

“謝妍,你願意在這個神聖的婚禮中接收程最成為你的合法丈夫,一起生活在上帝的指引下嗎?你願意從今以後愛著他,尊敬他,安慰他,關愛他,並且在你們的有生之年不另作他想,忠誠對待他嗎?”牧師緊接著又宣讀著屬於謝妍的婚禮誓詞。

和程最的反應不同,謝妍很快就回答道:“我願意!”

飽含**和愛意,就好像他們當真是深深相愛的神仙眷侶。如果拋開方晗,謝妍的確是那麽認為的。

底下掌聲雷動,牧師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現在,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

那張親吻過方晗無數次的薄唇,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再逼近謝妍,最後蜻蜓點水地落在了她的臉頰。位置恰到好處,在一側安排的報社記者按下快門的一瞬間,顯得他們鶼鰈情深、如膠似漆。

大家都以為程最是不好意思當眾親吻新娘的嘴唇,畢竟前朝才覆滅多久,人們的思想還是相對保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