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嬈突然沒有興致“逗”一個被自己嚇到還沒什麽威懾力的女人。

她幹脆拎著宮燈,原路返回。

但被她視作紙老虎的人卻不甘心,“薛嬈,我還沒讓你走呢。”

因為皇後的緣故,李薰芸常常來宮裏,也常常去與自己年紀相仿的鶴玉那裏。

自從焜帝給薛嬈賜婚之後,鶴玉時常和李薰芸抱怨這件事。

礙於身份緣故,鶴玉也不能對薛嬈做什麽,李薰芸打心裏為她打抱不平。但是她平日裏也接觸不到薛嬈,在她眼裏,薛嬈就是個奇葩。

從來不與京城的世家女眷來往也就罷了,聽聞她天天都窩在豫王府,也不知道每天在忙些什麽。

薛嬈甚至懶得遞給李薰芸一個眼神,她沒有回頭,語氣很淡。

“李薰芸,我現在要回王府,若是耽擱了,你便去與王爺解釋。”言畢,她朝前走著。

李薰芸眼睛轉了一圈,瞄準了不遠處,一個池塘。

現在是冬季,池塘上甚至結了一層淺淺的冰。如今天黑,周圍也沒有什麽宮人,即便她“不小心”將人推到那裏,也不會有什麽人發現。

就算真的被發現了,她也可以借口說是自己不小心,李薰芸垂下眸,下定決心,三兩步便追上了薛嬈。

薛嬈此時剛經過池塘,裙擺被人踩住,她皺起眉,正欲斥責,來自身後的力量,令她整個人的身形都有些不穩。

宮燈啪嗒落在了地上,身子朝左歪去,她已經意識到了是李薰芸搞的鬼,但身體的反應沒有那麽快。

撲通一聲——

整個人都栽入了冰冷的池塘。

周圍都是冰碴子,水還有些腥腥的味道,連帶著冰碴子一起,一股腦地往薛嬈的嘴裏灌。

李薰芸見狀,拔腿就跑。

至於薛嬈的死活,和她有什麽關係!

這宮裏每年莫名其妙死亡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幾十,甚至還有些嬪妃都死的很離奇。

不過是死一個沒有背景的女人,誰會去調查?

薛嬈會水,但是她今日穿的衣裳很厚,再加上還有鬥篷,此時浸了水,整個人都很重,不斷地往下沉。

她隻能閉著眼睛,屏住呼吸,把自己身上的鬥篷給脫了,丟在水裏。

輕鬆了不少,再借助著浮力,潛了上來。

好冷。

本就入了冬,又加上到了晚上,她從冰冷的水池裏爬出來,風一吹,她甚至有一種自己搞不好今天晚上會凍死在這裏。

豫王府的馬車就在宮外,她隻要能從這裏離開,就能活下來。

也就幾裏路而已。

“阿嚏——”本能難以抑製,她雙手緊緊地抓著自己的雙臂,摩挲了一會兒,一點暖意都沒。

她身上的衣裳全部淋濕,甚至脖子裏還有一些冰碴子。

黑色的發絲也都濕了,別提多狼狽。

除了出逃京城的那個晚上之外,薛嬈已經很多年沒有像如今這般狼狽過。

“豫王妃殿下?”

一個溫潤又有些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薛嬈愣了下,微微抬起眸,沈嘉之手上正拎著一堆藥材,此時駐足在她的麵前。

他眉頭微皺,回太醫院的路上,聽到花園那邊有些動靜,便掃了一眼。

一看,嚇了一跳。

一個好像剛剛落水的女人從池子裏爬了出來。

那個水池每到冬天就會結上一層冰,每年都會有幾個人因此落水,久而久之,都沒人從那裏走。

沈嘉之走過來一看,竟然是薛嬈。她整個人都淋濕了,發絲黏在臉上,一張小臉,沒有血色。

她怎麽會落水?

心中有百種疑惑,沈嘉之按捺下來,喚了一句“豫王妃殿下”。

她抬起頭,怔怔地看了他幾眼。

還真是巧,竟然能碰上認識的人,薛嬈將臉上的發絲撩開,又打了個噴嚏。

一句話也說不出,實在是太冷了,她嘴唇嗡動著,半天才吐出來一句話,“有沒有能讓我暫時暖和一下的地方?”

甚至有杯熱水都是好的。

現在這幅狼狽的樣子,哪怕上了馬車,她怕是都會凍死。

沈嘉之肚子裏一堆疑問,她怎麽會落水的,又怎麽會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的,最後化為一聲歎息,“有倒是有。不過……”

他有些遲疑,薛嬈已經被焜帝指給了當今的豫王,他擅自把一個濕漉漉的人帶到可以落腳的地方,若是被人發現了,少不了謠言四起。

他一個男人,可以不在意,但薛嬈一個還未出嫁的女子,肯定會受到謠言困擾。

“不過什麽?我不介意其他的,隻要能暖和下就可以。”薛嬈打著哆嗦,臉色都開始泛青。

沈嘉之抿了下唇,“那你與我來。”

夜色已深,甚至無人注意一個年輕的太醫帶著薛嬈,來到了一間屋子門口。

沈嘉之推開門,“到了。”

屋子裏有著很濃鬱的藥香的味道,看來這裏平時是堆放藥材的地方。

他煮了一壺熱茶,倒了一杯,遞給薛嬈,“這裏平日是太醫院的太醫們堆放藥材的屋子,現在很晚了,也不會有人注意到。”

“謝謝。”手碰到杯子,溫度源源不斷地傳來,她匆匆地喝著熱茶,很快暖意便遍及全身。

沈嘉之往屋子裏的爐子裏又加了幾塊炭。

“你現在這個樣子……”他欲言又止。幸好是冬季,薛嬈穿的比較厚,哪怕淋濕了,也看不出什麽。

“你想問我是怎麽搞成這個樣子的?”

他嗯了一聲,“我知道你今日進宮為陛下診脈。”按理來說,入宮為陛下診脈之後,會有人送她回去才是。

薛嬈還是覺得有點冷,她將雙手靠近爐子,一邊烤著火,一邊道,“你們太醫院的消息倒是靈通。”

“張太醫總覺得你會搶了他的飯碗。”沈嘉之笑笑,又幫她倒了杯熱茶。

“他未免想的太多,我一個女子,又不可能加官進爵,怎麽會影響到張太醫的飯碗?”薛嬈拿起一個幹淨的帕子,將臉上的水擦得幹幹淨淨。

沈嘉之淡淡地道,“這一點,我與你有同感。張太醫有時候過於剛愎自用,所以之前為陛下診脈,才會鬧出那麽大的岔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