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臉頰被人捏了捏。

她抬眸,恰好撞入他的瞳孔裏。

她清楚看到,自己的臉在他墨色的瞳孔裏,是那麽的清晰明了。

“你……又在想什麽?”楚天息危險地眯起眼睛。

他雖然對她已經收斂了脾性,但是他常年征戰沙場,身上會經常露出那種嗜血殘忍的氣息。

一身藍布衣身殘體弱,也倨傲淩人,滿身殺氣。

這就是將軍。

“我沒想什麽。”莫如九眼珠子一轉,強迫自己壓下心裏複雜的情緒。

她微微往後挪了一下身體,避開了和他這個親密的動作。

她避得小心,但是楚天息還是一眼就覺察。

於是,一瞬之間。

楚天息的目光就是一冷,下巴也跟著緊繃。

她……不願和他親近了?

她難道是想……趁他出征,所以她要跑了?

這個念頭突然就劃過腦海,一想到她剛才失神是在想逃!

楚天息頓在空中的手,頓時就握緊成拳,指節捏得發白,咯咯作響。

而他那顆跳動的心,也漸漸地被冰凍成雕塑。

刺骨的寒氣呼吸到肺腑裏,他胸腔裏充斥著一股煩悶的燥熱之氣。

這都是莫如九帶給他的。

她要走。

不能。

絕不能。

他已經改變主意了,他會進行自己的複仇計劃,他不會把她丟在京城。

他的寵物,自然是他去哪兒她就去哪兒。

而且,他也想試探她。

她到底是哪裏的人。

她該不會真的是北戎的人?

不知為何,想到她真的有要離開自己的想法,楚天息幽暗深邃的眼眸裏,開始鑽出一根一根的紅血絲,直到把他的眼睛鋪成一片刺眼的血紅。

他身上戾氣突然就很重。

“莫如九,我會有出息的。”

他霸道的勾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

他墨色一般的瞳孔裏,湧動著一股蠱惑人心的光。

“你放心,你乖乖的待在我身邊。”

“我不會讓你再吃很多的苦。”

他的話語擲地有聲,響徹了莫如九的耳膜。

而莫如九還不知道他已經看破了自己的小心思。

她笑得很勉強,“我現在也沒覺得在吃苦。”

楚天息的眸子一暗。

倏地,院子外有人在高呼。

“參見太子殿下!”

這一波呼喊,蓋過了楚天息心中的煩躁,成功的引起他深埋心底的仇恨。

太子!

他竟然還敢來!

莫如九趕緊搖晃他,“太子怎麽會……”

楚天息沒理莫如九,他蒼白得過分的臉龐,此時陰沉成了一灘死水,沉澱了所有的情緒,但偏偏仇恨的鋒銳卻從骨子裏飛躍而出。

他起身,頎長單薄的身影在朦朧的光線裏,越走越遠。

伴隨著一聲咯吱聲,他已然立在了院門口。

房門大開,狂風夾雜著風雪瘋狂地湧進來,寒風襲來,那單薄羸弱的身影,卻雲淡風輕的靠著門框,以其漫不經心的姿態,冷然的掃了一眼院子裏的太子。

風雪很狂烈,吹得楚天息的衣袍嘩嘩作響,他的發也沒有束好,這麽一吹,就淩亂的在空中飛舞。

他就這麽隨意靠著,站沒站相,周身貴氣卻渾然天成。

太子被眾人簇擁著,迎著風雪就這麽和楚天息對視。

容太師也看了一眼他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哪怕太子一身華貴的明黃蟒袍,頭戴玉簪,但是就氣質上而言,太子太過溫潤,所以就被一身狼狽的楚天息狠狠地壓了一頭。

明明狼狽的人是楚天息。

容太師卻覺得,太子不是太子,而眼前這個一身破衣,貴氣凜然的人才是太子!

風雪呼嘯刮著,光禿禿的樹枝在寒風中搖曳,這座破敗的小院裏今天來了這麽多人,可謂是蓬蓽生輝。

太子忍著心裏的不快,緩步走向了楚天息。

“六弟。”太子先開口了,“父皇聽說你身體不適,特意讓本宮帶著宮裏的禦醫來給六弟你看病,六弟哪裏不舒服?禦醫就在這裏候著,不如先讓太醫看看?”

太子神色很是關心,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真的好兄長,而不是心懷鬼胎的太子。

太子的演技也很高,若非莫如九知道這一切來龍去脈,她都以為太子是好人呢。

容太師斂去神色,心底暗笑,這太子居然連禦醫都帶上了。

不過,太子到底明白不明白宣皇帝讓他來請秦王的意義呢?

這擺明了,是讓秦王息怒的。

所以今天的秦王會怎麽給聞名天下的賢明太子難堪呢?

眾人都看向了楚天息,心想太子都來了,楚天息該不會還這麽不給麵子吧?

所以,眾人都默契的屏住呼吸,等著楚天息的回應。

楚天息卻沉默著,一言不發,隻身一人立在這暴風雨中心,他也有與之一戰的勇氣。

太子的臉色有些掛不住了,“六弟,父皇憂心你的身體,不如請禦醫先給六弟你看看吧?以免讓宮裏的父皇擔心你的身體,乃至於夜不能寐,茶飯不思。”

楚天息終於站直了身體,負手而立。

白雪飄落在他的眉眼間和身上,那些刺骨的冰雪為他增添了肅殺和陰森。

他扯唇一笑,眼底神色冷得驚人。

“是嗎?父皇當真這麽擔心我的身體?”

“不過太子殿下,你是不是記錯了一件事情?如今的我早已經不是你的六弟,也非父皇的六皇子。我已經被逐出了皇室,現在隻是罪人。”

“草民自知卑賤,不敢勞煩宮裏的禦醫,更不敢讓皇上為草民憂心。”

“所以……”

“請回吧。”

“草明,受之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