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殺出重圍 第五百二十九章 邵紅雲的紀律作風整頓文
方誌敏事件徹底改變了王清華的看法,讓他不得不開始重新審視自己上任後所堅持的原則。他以前在教科書上看過,以暴治亂,以文治盛。他覺得目前Y市的情況雖然不能算是盛世,但起碼也應該是平靜的,老百姓安居樂業的,應該以文治理,把社會和經濟發展搞起來,就是一件功不可沒的事情。
然而這如同在一個枝蔓重生的田地裏種莊稼,如果不把那些枝枝蔓蔓的雜草清理幹淨,就是種上品種再優良的種子,也不會長大發芽,也會淹沒在雜草叢生中。這一點,就更加堅定了在全市範圍內搞一次紀律作風整頓的決心。
紀律作風整頓雖然興師動眾,但起碼有兩方麵的好處,一是可以整肅幹部作風,提高辦事效率,二是可以樹立領導權威。這個權威當然就是王清華本人的權威了。
羅天成已經製定好了相關文件,讓王清華過目看了一遍,就知道羅天成是把前幾年紀律作風的文件拿出來做了一些字詞句段的修改後,又給自己拿過來了,沒有任何的針對性,語氣也不夠堅決,就把邵紅雲叫過來,讓他在修改修改。
邵紅雲把修改好的文件拿給王清華看的時候,王清華不禁看了邵紅雲一眼,邵紅雲就嘿嘿笑了兩聲。
“邵主任,你這個手段也有點太刁了吧。如果市裏的幹部知道這個文件是你寫的,還不把你罵死啊。”王清華看了邵紅雲擬定的文件,不禁對邵紅雲的政治手段產生了一些興趣。
“王書記,我覺得非如此,不能讓那些整天穩坐釣魚台的老爺們動起來。”邵紅雲微笑著給王清華解釋了一下,不過王清華卻也從邵紅雲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得意。
邵紅雲的《關於在全市範圍內認認真真、紮紮實實搞一次長期的紀律作風整頓通知》的文件,單從標題上來講,就能把一部分氣個半死。誰都知道紀律作風整頓,往往是刮風行為,風掛過去就沒事了。而邵紅雲偏偏要寫上:認認真真、紮紮實實,而且加上長期兩個字。也就是說這次紀律作風整頓,並不是三月兩月就能結束的,而是一次長期的,沒有止境的工作。要是一直這樣搞下去,別說是新加內容了,就是光以前的紀律作風整頓的要求,那些官老爺們,也會受不了的。
大致規範了三個大的方麵的內容,第一個內容跟過去紀律作風整頓的內容沒有什麽區別,規定按時上下班、認真完成工作等常規性的工作。不過邵紅雲的規定更加細致了一些,比如,把有事請假規定的非常具體,哪一級幹部請假需要向那一級直接領導請,請假的程序有哪些,如果無辜曠工,需要怎麽處罰。而且還連帶著領導責任。也就是說,如果一個部門有人無故不到,不僅要處理當事人,連帶著也要對相關領導做出相應的處分。
王清華看著看著就笑了起來道:“邵主任,你這個規定是不是有點太刁毒了,幾乎要趕上封建社會的連坐製度了。下麵的幹部,還不把你我十八代祖宗都挨個罵一遍啊。”
邵紅雲卻笑眯眯道:“王書記,您就放心。這個文件發下去後,下麵那些幹部非但不會罵你,反而會更加尊重你。我給您說句不中聽的話,官場的人都是賤皮子。你越是整天對他們又打又罵,他們反而見了你越尊重,越覺得你親,非但不會說你的壞話,還會四處宣揚你的好處。你要是不信,慢慢就會有效果了,你就知道了。”
不過邵紅雲的規定還真寫到了王清華的心坎上。他也覺得整天搞紀律作風整頓,卻沒有一點實效,關鍵問題還是一些領導幹部並沒有真正想搞紀律作風整頓,而是單純地把紀律作風整頓當成是一種抓權的手段,權力一旦抓到手,也就不會再把紀律作風當回事兒了。誰敢說自己的屁股就是幹幹淨淨,沒有一點肮髒呢。在大多數人的觀念中,官場本來就藏垢納汙的地方,要是太幹淨了,反而不像是官場了。殊不知,就是因為這種讓老百姓詬病了幾千年的官場邏輯,傷了幾千年老百姓的心。才致使人們謀反,朝代更迭。
第二個內容是關於紅白喜事的規定。明確規定禁止副科級以上幹部利用紅白喜事借機斂財。副科級以上幹部家中若有紅白喜事,必須上報上一級紀委批準,上一級紀委派專人為辦紅白喜事的幹部收取禮金,每人五十元,多出部分全部上繳當地財政。如果發現私下收取禮金的,一縷按受賄罪論處。
王清華對這一條就有些不明白了,問:“邵主任,這個是不是有點太迂腐了。為什麽非要規定一個副科級以上幹部呢?難道一般幹部就可以隨便操辦紅白喜事嗎?”
邵紅雲笑道:“王書記,這一點您還真不太清楚。我是從下麵鄉鎮上一級一級幹上來的。對這方麵最了解了。其實下麵的一般幹部遇到紀律作風整頓是最苦了。誰家都難免有個紅白喜事,隨份子本來就是傳統文化的一種,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過去的規定往往非常的籠統,不管你是什麽樣的幹部,都一律相待,結果那些當領導的,雖然不請客了,禮金卻照收不誤。而那些一般幹部就沒有那麽好過了,如果不請客,誰會給你送禮金呢。以前送出去的禮金自然就白白沒了。本來收點禮金,也是大家的一種互相幫助,沒有禮金了,就連這點人情都沒有了。把下麵搞的是怨聲載道。以前的做法是鯀治水,以堵為主,現在這種辦法是大禹治水,以疏為主。”
邵紅雲說完,也不免有些得意,嘿嘿笑了兩聲。
王清華點了點頭道:“你說的這也是實情,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官場又不是法場,也有人情。不過不同的是官場的人情必須掌握好一個度,要不然就成了拉山頭了。”
接著第三個問題就涉及到了實質性的問題。要求各單位、各部門,必須製定一個本單位、本部門的辦事程序,然後在本單位、本部門的門口張貼。比如辦一個什麽事兒,需要哪些相關證件,需要哪個部門簽字蓋章,都必須寫的清清楚楚。今後的工作必須按照這個程序辦事,如果發現群眾舉報,舉報一次如何處理,第二次舉報如何處理。上級要求辦的事情,市委書記應該怎麽做,市長應該怎麽做,下麵的縣委書記、縣長應該怎麽做,如果不能按要求做,如何上報,如何處理,規定的細之又細。讓王清華看的都有些暈頭轉向的感覺,當然篇幅也是相當長。
王清華就感歎道:“我說邵主任,你要是這樣規定,還不如幹脆把公務員法每人發一本算了,幹嘛還這麽囉嗦呢。”
邵紅雲狡黠一笑道:“公務員法太籠統了,沒有根據我們Y市的實際情況規定。其實這就是一本我們Y市的公務員法。Y市的幹部都很會鑽空子,你規定了這個沒有規定那個,他就會從那個方麵找漏洞。比如說,現在下麵有一種非常稀奇的受賄手段。國家法律明文規定,一次受賄超過多少就算是受賄嗎?那好辦,他們便拆開了收,初一收五千,初二收三千,初三收四千,收著收著數目字就大了,而判決的時候是按照最高金額判決。即使是最高金額也沒有多少。所以很多看上去富得流油的官員,最後卻無法判決,隻好來個免職處理,不了了之了。”
邵紅雲說著好像來了勁,停頓了一下繼續道:“還有比這個更稀奇的。比如某個企業老板要找某個領導辦事,要送領導一輛汽車,他先不說送,先把這輛車開上幾千公裏,然後再故意撞上那麽一兩次,這輛車從表麵上看上基本就已經是沒有人要的貨色了,然後打出一條廣告說售車。接著把車以極低的價格賣給領導的家屬。領導家屬稍微一整修,就是一輛新車。無論你是檢察院查,還是紀檢委問,他都說兒子買了一輛舊車,開著玩。而且價格絕對在他能買的起的範圍。你還有什麽好說的。這叫變相受賄,而且變了幾次相,變得幾乎是麵目全非了。”
“還有一點,我覺得我們現在的法律多多少少存在一些缺憾。比如受賄罪與行賄罪,在法律上幾乎是平行的,判決受賄罪的同時也要判決行賄罪。這樣以來雖然在一定程度上製止了幸會的人,卻也把行賄者和受賄者拴在了一根繩子上。讓他們共進共退,誰也不會舉報誰。所以我就在文件裏變通了一下,規定行賄者如果舉報受賄者,按照自首論處,可以從輕處理。這樣一來,就會給行賄者和受賄者之間製造一種矛盾,讓受賄者望而卻步。”
聽到這裏,王清華急忙製止道:“邵主任,你這膽子也太大了點吧。你這不是和國家法律抗衡嗎?”
邵紅雲解釋道:“我查過相關法律,我這一點小小的規定,頂多也就算個擦邊球,並不違背國家的相關法律法規。”
兩個人一直說到中午快下班的時候,才算結束。王清華就忽然感覺,這個邵紅雲不僅筆杆子耍的好,也算是一個難得的官場奇才了,整起人來竟然一套一套的。不過這種規定,肯定會對Y市的那些**的領導幹部起到一定的震懾作用。估計用不了多久,還會造成某些承受不了壓力的幹部主動辭職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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