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離別

第二天晚上,王清華最終沒有推脫掉馮龍的一再邀請,在“羊王”飯店和清水鎮的班子成員吃了最後一頓晚餐。

基本還是給王清華接風時的原班人馬。和上次不同的是,這次的氣氛凝重了許多。馮龍也不再威風八麵,而是一個勁兒地王清華敬酒、夾菜、奉承。蘭英坐在一旁自顧自地吃飯,也不喝別人多說話。

現在局勢還不是很明了。但是馮龍和蘭英的危險係數相當大,說不定馬上就可能被檢察院帶走。分管安全生產的樊剛昨天下午已經被檢察院帶走了。檢察院之所以還沒有帶馮龍和蘭英,主要可能是顧及蘭滄海。顧及蘭滄海就不能帶蘭英,不帶蘭英自然就沒有辦法帶馮龍。

這一點馮龍心裏也很清楚,知道自己沾了蘭英的光。不過被檢察院帶去問話是遲早的事情。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罷了。

“喝酒、喝酒,大家就不要端著了。今天是慶祝我們的王部長高升的,大家高興點。不要老板著臉。”

馮龍想緩和一下尷尬的氣氛,站起來提議。大家也不好駁他的麵子,也隨之端起酒杯站了起來。

“好,讓我們為王部長的高升,幹杯!”

馮龍說完一仰脖子,將一大杯白酒灌進嘴裏,喉結咯噔動了一下,咽了下去。

其他人也都端起來幹了。隻有蘭英沒有幹。蘭英壓根就沒有站起來。尉主任就用胳膊捅蘭英。

捅了一次,蘭英沒有動。尉主任就繼續捅,捅了幾次,蘭英突然站起來道:“尉仁義,你想幹什麽?”聲音很大,也很嚴厲。氣氛馬上又緊張起來了。

馮龍急忙道:“老尉,你幹什麽,惹蘭鎮長發這麽大火。”

尉主任無奈道:“我沒幹什麽啊。”

尉主任總不能說,自己用胳膊肘捅人家蘭鎮長,人家蘭鎮長不高興了吧。要是在平時,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何況自己本來也是處於好意啊。可是今天蘭鎮長好像吃了槍藥似的。

“蘭鎮長,算了。”王清華也勸解蘭英。這都什麽時候,還發這麽大火。王清華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感覺自己還是能勸住蘭英的。

不想蘭英聽了王清華的勸阻,火氣更大了,厲聲道:“什麽算了。老娘的事情老娘還不知道怎麽辦,要他尉仁義指指點點?”

其實剛才喝酒的時候蘭鎮長沒有站起來,大家都看見了,但不知道究竟怎麽回事,也沒有人勸解。隻有尉主任不知道是不知趣,還是有意為之,捅了這個馬蜂窩。

尉主任委屈道:“我沒有指點什麽啊?”

蘭英反問道:“你沒有指點,你捅我幹什麽?難道是耍流氓?”

此話一出,尉主任無話可說了。按道理來說,越是非常時期,越要保持冷靜。不管自己心裏承受多大的壓力也不能隨隨便便泄露出來。這一點馮書記就做的非常好。

薑還是老的辣,大家不禁這麽想。蘭英畢竟還嫩些,遇事不夠冷靜,或許已經到了心理崩潰的邊緣。

有些幹部在這個時候,由於承受不了壓力,自殺的也不少。看蘭英現在的樣子,也就**不離十了。

王清華也不好勸解了。再勸解,就把自己和蘭英的關係徹底暴露了。現在他還不想暴露這層關係,即便自己和蘭英的關係已經搞的清水鎮滿城風雨,但那是大家的猜測,誰也沒有事實依據,自己和蘭英也從來沒有公開過。

在自己和蘭英均未公開的情況下,這些人不管抓了什麽把柄,做什麽樣的猜測,也都隻是猜測,也都是空穴來風。

蘭英說完,用眼睛狠狠地瞪了王清華一眼,轉身離開了。馮龍看了王清華一眼。意思是希望王清華是去追。王清華卻坐著不動。

這個飯局再吃下去意義也不大了。馮龍知趣地把宴席散了。

這次宴席在清水鎮政府恐怕是吃的時間最短的了,前後不到十分鍾,就因為鎮長的佛袖而去,而不得不散場。

“去看看蘭鎮長吧。”

出了“羊王”飯店的們,王清華忽然感覺一隻手在自己背上拍了一下道。

王清華轉身,是馮龍。馮龍的表情很真誠:“雖然現在鎮上出了這麽大的亂子,但是你和蘭鎮長的事兒不能算犯錯誤。你們是正常的戀愛關係,誰也不能說什麽。”

常言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馮龍現在的心態恐怕就有點這個味道了。不過味道的背後不能不說,依然隱藏著對逃脫懲罰的僥幸心裏。這倒是人之常情。

王清華摸不清馮龍的目的究竟在哪裏,沒有說話,看了一眼馮龍。

馮龍笑了笑,繼續道:“人是感情動物,直到現在我才發現,真情對一個人來說是多麽的重要。前天……”馮龍沉默了一會,好像有什麽難言之隱,接著說:“就在前天,你二嫂。嘿——”馮龍幹笑了一聲:“現在也不需要藏著掖著了,就是我那個相好,卷了我的錢跑了。老婆提出要和我離婚。她的理由很充分,說不想因為我,拖累了她和孩子。如果現在離了婚,這個家或許還能保住,如果不離婚,這個家可能就完了。”

馮龍如此坦誠,讓王清華很是意外。看馮龍的樣子也不像是在說謊。王清華也不知道說什麽好。按道理書,自己比馮龍差不都小二十多歲,參合馮龍的私事,總感覺不太方便。

馮龍接著道:“我這次肯定徹底完了,死了那麽多人,就算是上麵不追究,我也要引咎辭職。不過……”馮龍苦笑了一笑:“不過,估計不會等到我引咎辭職那一步。我不能算是好人,走到今天這一步,也是應有的下場。可惜蘭英,剛來清水鎮兩年,幾乎什麽也不知道,就白白斷送了前程。”

說到這裏,馮龍看了王清華一眼,那目光很複雜,像是一個老師對一個學生的目光,又像是一種求助的目光。

“馮書記,我想問問你。這個水庫潰壩到底是怎麽回事?”王清華感覺馮龍肯定是個知情人,而且馮龍現在好像有悔過的跡象,就不失時機的問了一句。

“你別問了,現在我什麽都不會說的。就是到了檢察院,我也什麽都不會說的。我也勸你,不要枉費心機了。到了檢察院要好自為之,盡量保住蘭英。”

馮龍的回答讓王清華突然感到,事情絕不是自己起初想象的那麽簡單。這件事情背後或許隱藏一個巨大的秘密,或許隱藏著一個複雜的關係網,而馮龍可能隻是這個關係網上的一個末梢工具而已。

“馮書記,你這又是何苦呢?”王清華繼續開導。

“這根何苦沒什麽關係。是我不能說,是確實不能說。就是我說了,你,還有檢察院也無能為力。甚至會惹禍上身。我還是那句話,到了檢察院上班後,要好自為之,盡量保下蘭英。蘭英雖然瘋了點,但還是個好姑娘。”

馮龍的二次回答,和第一次的回答幾乎沒有什麽區別。

按照馮龍現在的這種心態,王清華估計就是再問,也不可能問出個所以然來,就不再追問了。辭別馮龍,去找蘭英去了。

時間剛過八點,機關院裏已經悄無聲息了。要是在往常,這個時候是最熱鬧的,三三兩兩的一夥一堆,把路燈打開,圍在一起,要麽打撲克,要麽下象棋,要麽天南地北的海扯。要是夏天,這樣的景象會一直維持到晚上十一二才結束。如果第二天是禮拜天,或者機關沒有什麽重要的工作,那些好玩者會一直玩到天亮。

王清華一邊慢步往前走,一邊心中盤算。他不知道蘭英今天究竟怎麽了,為什麽會發那麽大的火。他將這幾天的事情前前後後、反反複複想了一遍,感覺並沒有那兒做的不夠妥當。那麽蘭英為什麽發火呢?總不至於是因為自己被調到檢察院的事兒吧。自己調到檢察院工作無論怎麽講,對蘭英都是有利的,蘭英沒有發火的理由啊。

帶著迷惘,王清華敲響了蘭英的房門。房門是虛掩的,王清華開了一道縫,往裏麵看了一眼。不想剛看到蘭英的身影,一隻水杯就仰麵飛來。王清華急忙拉住門。隻聽啪的一聲,水杯紮在了門上,立刻摔的粉碎。

“滾,去當你的檢察長去。還來看我幹什麽?”

蘭英的聲音很大,幾乎整個樓道裏的人都聽到了。有幾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就開了門,探出個腦袋往門外看。

尉主任也出來了。尉主任看樓道裏的人,就幫著解圍說:“都回去吧,都回去吧……沒什麽好看。”

那些人也看見王清華站在蘭鎮長的房門口,也就知趣的縮回腦袋,拉了門回自己家裏猜測去了。

“到底怎麽了?”王清華在門外壓低聲音問。

“你做的事情,你還不知道,反倒來問我?”蘭英在裏麵一邊哭一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