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舟和張程安埋在同一個陵園,甚至兩個人的墓碑也沒有隔得太遠,不過幾分鍾的步行距離。

喻桐再次見到江一舟的父母是在他的墓碑前,他們想取回江一舟的遺物。

喻桐給了他們地址,約定後天來取。

那天,喻桐在江一舟的墓前坐了許久,夜幕快要降臨時才離開。她走的時候伸手摸了摸墓碑上江一舟的照片,她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溫度,留得一手冰涼,這樣的寒冷順著她的指尖竄進了她的心裏。

等喻桐回到家,看見門前蹲坐著一個人。

“嬌嬌?”喻桐嚐試著叫了一聲。

“桐桐,你怎麽現在才回來?”翁嬌嬌抬起頭,睡眼惺忪。她等喻桐等了好久,等得都睡著了。

喻桐上前將她扶起來。

“慢點慢點,腳麻了。”翁嬌嬌整個人靠在喻桐上,憑借她的力量緩慢起身。

喻桐心疼她在這裏等這麽久,問道:“我之前不是給你鑰匙了嗎?怎麽還在門口坐上了。”

“忘帶了……”翁嬌嬌傻笑幾聲。

“那你怎麽不給我打電話?”

翁嬌嬌一聽到這裏就來氣了:“你自己看看我給你打了多少個電話,一個都沒接。”

喻桐今天整天都有些精神恍惚,沒注意到手機來電提醒。喻桐將翁嬌嬌扶到沙發上坐下之後,正想拿出手機查看還有沒有其他的消息,卻怎麽都找不到手機了。

翁嬌嬌看見喻桐有些驚慌的模樣詢問道:“怎麽了?”

“我好像找不到我的手機了。你先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車裏找找。”喻桐一邊同翁嬌嬌說著,一邊向門口走去。

喻桐是真的一點都想不起手機到底落在了哪裏,祈禱隻是不小心忘在車裏了。

翁嬌嬌在家裏等了好一陣,還沒等到喻桐回來,就想去停車場找找。

她聯係不上喻桐,就隻能在停車場挨個挨個找,直到在停車場的一個角落裏聽見了喻桐的哭聲。

喻桐背靠在車身上,極力壓抑著哭泣聲。另一邊車門大開,抱枕、玩偶等物件散落一地。

“桐桐。”翁嬌嬌試著叫了一下喻桐。

喻桐聽見聲音之後,慌忙抹掉臉上的淚水,微笑轉過頭問:“嬌嬌,你怎麽下來了?”

“我看你好久都沒有回來,我就下來看看,剛剛才看見你。”翁嬌嬌知道她不喜歡在其他人麵前露出脆弱的一麵,裝作剛到。

喻桐低著頭收拾著地上的物品,不敢抬頭看向翁嬌嬌:“我馬上把這些收好,我們就上去。”

上樓時,兩人之間保持著沉默。電梯門關閉,反射出喻桐的模樣,她盯著自己的模樣看了好久。原來,這幾日已經憔悴成了這般模樣。

喻桐坐在沙發上,翁嬌嬌遞了一杯水過去:“找到手機了嗎?”

“沒有。”喻桐看著水杯裏的水,身上像是被抽幹了力氣。

“嬌嬌,我好像感覺到一舟正在從我的生活生活裏一點一點消失。他的骨灰被埋在了陵園,叔叔阿姨說後天來取他的東西,就連我的手機也丟了。手機裏麵有我們的照片,有他說話的錄音,有我們的視頻,之前我翻著這些記錄就好像他還在,沒有發生那場車禍,陵園裏埋著的也不是他。可是,我的手機也丟了。嬌嬌,我該怎麽辦?”

喻桐抬起頭,眼眶通紅,淚水再也控製不住從眼角滑落。

翁嬌嬌心疼喻桐,將她抱在懷裏,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道:“江一舟會一直在你身邊的,他那麽愛你,肯定不會讓你孤獨,他也不忍心看到你難過成這樣。”

她捧起喻桐的的臉,輕輕擦去她的眼淚,說:“我也永遠會在你身邊。”

江一舟的遺物不多,除開一些生活用品之外,比較多的就是照片了。這些照片有他們的合照,也有喻桐單獨的照片,不過江一舟好像很喜歡拍喻桐的眼睛,房間裏麵放了不少單獨拍攝喻桐眼睛的照片。

喻桐之前還問過他:“明明現在用手機看照片也非常方便,為什麽還要洗這麽多照片出來,擺得滿屋子都是。”

江一舟告訴她:“將照片放進相框裏會有一種真實感。”

喻桐將房間裏麵江一舟的照片打包在了一個小箱子裏麵,準備和其他東西一起交給江一舟的父母。

喻桐是在上大學的時候認識的江一舟,他一直都很喜歡攝影,但是他在填報專業的時候沒能選擇自己喜歡的,最終還是聽從父母的安排,讀了醫學。

喻桐記得櫃子裏麵的箱子裏放有他之前拍的一些照片。喻桐看見過一次,還沒全部看完,江一舟就連忙收起來了,說之前拍的不好,就不獻醜了。

照片都還在櫃子裏麵,珍視它們的人卻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櫃子裏麵的照片有很多海邊的照片,金黃的沙灘,翻滾著的海浪,還有一望無際的海天交匯處。可能當時江一舟才開始接觸攝影,很多照片在構圖和光線都很普通。

箱子最底部還有一張照片,相框是黑色的,四周纏繞著一條紅絲帶,遮住了照片上的人。

喻桐解開了紅絲帶,照片是江一舟和一個女生的合影。江一舟看起來年紀很小,穿著的還是高中校服。照片裏的女生笑起來陽光明媚,太陽的光照射在她的長發上,泛著金色的光。

喻桐不認識照片裏麵的女生是誰,也從沒聽江一舟提起過。看著從相框上取下的紅絲帶,好像並沒有特別之處。

“桐桐,要吃點水果嗎?”翁嬌嬌嘴裏嚼著西瓜,說話含含糊糊地。

喻桐放下手中的照片,伸手接過翁嬌嬌的水果:“吃一塊。”

翁嬌嬌看見了那張照片,湊過去看了一眼:“江一舟高中和現在也沒什麽太大變化嘛”,她又仔細瞧了瞧,接著說:“不過他旁邊的那個女生是誰,挺漂亮。”

“不知道,之前沒有聽他說起過。”喻桐搖搖頭,之前她沒看到過這張照片。

“應該是他姐姐之類的?”翁嬌嬌猜測,照片中的女生看起來要稍微年長一些。

“可能是吧。”

喻桐順手將紅絲帶遞給翁嬌嬌:“你知道這是什麽嗎?我從相框上麵取下來的。”

翁嬌嬌握在手裏看了看,倒也看不出什麽,湊在筆尖下聞了聞:“這上麵好像有很淡的香灰味。”

喻桐疑惑地上前聞了一下,確實有香灰的味道,味道很淡,不湊近根本不會察覺。

“還是你的鼻子好使,不過這個是哪裏來的?之前也沒有聽他說過有去過寺廟。”喻桐無論怎麽回想,都想不出與這條紅絲帶有關的記憶。

翁嬌嬌拿出手機翻找起來:“我好像對這個有點印象,好像在哪裏看過。”

“看吧,這裏。”翁嬌嬌將手機舉到喻桐麵前。

翁嬌嬌給喻桐看的是一張照片,一棵光禿禿的大樹上掛滿了紅絲帶,就算是沒有樹葉,但紅絲帶好像就是它的葉子。

樹前站著兩個人,喻桐放大之後看清了臉。

“張程安和蔣書榮。”喻桐認出了照片中的兩人。

“是的,好久之前的事了,蔣書榮給我說他們去過附近山上的一座寺廟。”翁嬌嬌說完之後,手機收到一條消息。

是蔣書榮發的消息。

喻桐將手機還給了翁嬌嬌,帶著些許怒意:“蔣書榮給你發消息了,你們一直都還在聯係?”

翁嬌嬌趕緊否認:“我早就把他拉黑了。剛剛想給你看一下照片,就從黑名單裏麵拉了出來,我現在馬上把他放回黑名單。”

她沒有查看蔣書榮發了什麽,徑直把他放入了黑名單裏麵。

江一舟的父母來取走了遺物,二老看起來更加憔悴。白發人送黑發人,對誰來說都是莫大的打擊。

“一舟,會在天上陪著你們的。”喻桐輕聲安慰道。

江一舟的母親聽了之後,眼裏含著淚和喻桐道別:“好孩子,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