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耶律紅山臉上看不出喜怒,聞言直接朝著孫文秀點了點頭。

“那你解釋吧。”

“……”

孫文秀組織了一番語言,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知道。

這是他唯一一次解釋的機會,若是他的解釋不能得到耶律紅山的信任,這一戰,不管他是不是內鬼。

他都要死!

哪怕是背鍋。

“將軍,我絕不可能是內鬼,你想啊,若我是內鬼,心向大梁,怎麽會給他們消息的時候,隻說偷襲,不告訴他們咱們會掃**太原周圍的村子呢?”

“沒道理啊!”

“而且,從獻上這計謀開始到現在,屬下從來沒離開過這個中軍大帳,哪來的時間傳遞消息?”

“即便我有機會傳遞消息,我有什麽辦法能讓消息傳遞的比騎兵還快呢?”

孫文秀一臉苦澀。

“將軍,屬下認為。”

“這一切肯定是騎兵在掃**村莊的時候有了漏網之魚,才讓消息傳到了沔州軍耳朵裏。”

“這從他們根本沒有時間去救援這些村子就能看出來!”

“八成是村民步行前去稟報消息,得到了這個消息的沔州軍自顧不暇,才做出了對付我們偷襲的應對,而策劃這次埋伏的那人……就是肖淩!”

“此人,極為可怕!”

“是屬下生平僅見的鬼才!”

“……”

聽著孫文秀的解釋,耶律紅山心中的怒氣減少了許多。

他知道,孫文秀說的不錯。

若真的是他通風報信,沒道理隻說了偷襲,卻不說掃**的事。

而且,這麽長的時間,他也沒這個機會。

種種細節來看,這次的偷襲一敗塗地,還真就是他們行動不嚴謹,放走了村民去給沔州軍報信!

而最可怕的,便是那個叫肖淩的沔州軍謀士!

此人智計頻出,算無遺策,甚至還弄出了許多作戰的利器,虎劍峽一戰的天罰,如今夜襲又掏出了可以單手上弦的弓弩!

這等人物……

實在是太過於可怕了!

竟然讓久經沙場的耶律紅山心中都出現了一種……近乎是麵對一座難以翻越的大山的感覺。

壓抑非常!

“……”

忽然,耶律紅山眉頭一挑,看著小卒問道,“你剛才說你們在劫掠了太原周圍的村莊之後,暫時先將糧草藏了起來!”

“藏哪裏了?”

小卒抱拳道,“在靈山縣旁邊的一個亂葬崗裏頭。”

“好!”

一晚上了,耶律紅山終於是聽見了一個好消息,鬆了一口氣,對著小卒丟出了一道令牌,吩咐道。

“這是左前鋒的兵符,你拿著兵符,帶著左前鋒軍,去靈山縣將這批糧食偷偷運回來!”

“小心一些!”

“不可被中原人再發現了!”

“是!”

小卒領命,轉身離開了軍帳。

沉默了片刻,耶律紅山忽然抬起頭,看著有些坐立不安的孫文秀,沉聲問道。

“軍師。”

“現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究竟該怎麽辦?”

“是打,還是退?”

耶律紅山心中舉棋不定,這麽多年了,他還是頭一次在大梁人的手上,吃了這麽大一個虧。

連番的被壓製,讓他感覺到了此次麵對的敵人的可怕。

他心中已經萌生了退意,但還有些不甘心。

死了不少人,丟了不少戰馬,這個場子……

他想找回來!

孫文秀沉默了片刻。

方才歎了口氣說道,“屬下覺得,虎劍峽一戰和今夜一戰,我們都陷入了被動之中,戰場的局勢和節奏都已經被敵人掌握了。”

“不管是打還是要退。”

“我們都得先從這個泥潭裏將腳拔 出 來!”

“屬下覺得。”

“我們可以先退守大同,修整軍隊,征收糧食,以逸待勞,以靜製動,等待大梁人先忍不住,朝我們發動進攻。”

“我們便可後發先至,伺機尋找敵人的弱點,重新掌握主動權。”

說著,孫文秀微微一笑。

“即便大同之戰我們依然拿大梁人沒辦法,那我們大可退去。”

“大同,本就是大梁的城池,我們也不算太虧。”

孫文秀這話可謂是誠懇至極了。

而且,也是現在遼軍最好的出路。

沔州軍兩戰兩勝,他們完全可以預料到,等沔州軍修整一番,神完氣足之後,便會在第一時間大軍壓境,越過虎劍峽,直逼他們!

那個時候……

局勢對他們來說就更加被動了!

所以,與其那個時候,沒了騎兵的他們被動在平原上與擁有天賦和改良弓弩的沔州軍作戰。

還不如直接退守大同。

修整喘 息之後,再找機會扳回一城!

斷了沔州軍的節奏,找回自己的作戰節奏,這才是最重要的!

“我考慮一下吧。”

“明日一早,再決定去留。”

……

經曆連續兩次大敗,縱然已經人困馬乏,但耶律紅山左右就是睡不著。

直接熬到了天色快亮的時候,終於等到了拉著糧食回來的小卒。

三百一十二車糧食,十一萬軍隊,若是省著點吃的話,大概可以管上小半個月。

耶律紅山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將軍,我們去亂葬崗將糧食運回來的時候,天色微亮。”

“有人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在亂葬崗裏頭立了一個石碑,石碑上寫了一首詩,底下的落款是肖淩……”

“屬下覺得應該讓將軍知道,所以便將那首詩抄了下來。”

“請將軍過目。”

小卒從身上掏出一個紙條,雙手遞給了耶律紅山。

耶律紅山打開紙條,朝著上麵的那首詩看了過去。

“……”

“呼……”

良久之後,耶律紅山長長歎了口氣,眼底深處那抹忌憚越發的濃重起來。

他以緩慢而沉重的語氣,將這首詩念了一遍。

“軍歌應唱大刀環,誓滅胡奴出玉關。隻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屍還。”

“出塞……”

“出塞啊!”

“這位辣手書生所要的東西,是這五十多年來,大梁所有人想都不敢想的。”

“可他敢想!”

“最可怕的,他恐怕還真有這個能力!”

耶律紅山握著紙條的手緩緩發力,將紙條揉成了一團,沉著頭,抬著眼,低聲說了一句。

“傳我軍令!”

“埋鍋造飯,半個時辰內解決,然後……”

“退回大同!”

“……”

“不可啊!”

忽然,聽見耶律紅山命令的小卒直接站了起來,紅了雙目,朝著他大聲喝道!

“將軍,我絕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