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點鍾,公安局。
一名身穿職業套裝的女性,踩著十多厘米的黑色圓頭高跟鞋走進去。
將近一個小時之後她才出來,開著一輛紅色保時捷911離開,前往太陽鳥小區。
開車途中,女人調整了耳機的位置,隨後口吻帶笑,說道:
“我已經收集好的資料、證據,送到公安局,足以讓你去大牢蹲個五六年。
又聽說你涉嫌殺人,哈哈哈,這下好了,要是可以判死罪,我可就太高興了。”
說完這一句話,她立馬掛斷電話,嘴角掛著微笑。
電話另外一頭的王城,手機從逐漸失去溫度的手掌內滑落,“嘭”一聲掉在地上。
這一聲,直接嚇到了王城父母,他們頭一次從兒子臉上看見這種驚愕到不會說話的模樣,頭皮發麻,很難不往壞處想,。
“兒子啊,是不是又出什麽事啦?”
問話的人是王城的母親,隻不過,她的兒子現在腦子是一片空白,還是無法開口說話,隻能夠行屍走肉般回房間。
外麵又開始下雨了。
王城站在窗後,上一秒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而下一秒,卻是毫無征兆的露出牙齒開始冷笑,隨即抬起手拉上窗簾,躺在**發呆。
他萬萬沒有想到那梁園竟然到現在都不願意放過自己。
三年前兩人是生意合夥人,關係還不錯。
奈何王城野心大,膽子也不小,瞞著梁園開假公司,還試圖越做越大,錯得也就一發不可收拾。
最後,他騙了梁園三十五萬,卷錢走人,當時臨近春節,還有大概一百五十名工人的工資未結算。
不僅如此,他另外還哄騙老鄉投資,其中有多少人,多少錢,隻有本人知道。
王城去年年初才知道梁園事實上是個富二代,別說三十五萬,哪怕在後麵多加幾個零,那時候也拿得出來。
他原以為富豪不會為了區區一點零花就揪著自己不放。
照現在來看,他顯然是想錯了。
此時,保時捷已經開進了小區,梁園隨便選了一處停車位,正輕打方向盤,忽然傳來一聲悶響。
梁園隨即打開車門下去,發現地上躺著一女孩還有一輛小電驢。
寧加一沒第一時間去看自己傷勢如何,而是抬起頭眼巴巴看那豪車的車尾撞成什麽樣子,心算大概需要賠償多少錢。
“對不起,真得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撞你的。”
寧加一不是冒冒失失的人,要不是有群小野貓突然從旁邊的花壇內竄出來,非得橫穿大馬路的話,她也不至於改變方向,無奈撞到人家的豪車。
梁園盯著寧加一看了好一會兒,皺皺眉頭,心想: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這個女孩子,怎麽有點眼熟呢。
寧加一以為女士在生氣,兩手攪在一起,又來了幾個標準的九十度鞠躬:
“對不起阿姨,您別生氣,不管多少錢我都賠償給您。”
梁園“咦”了一聲,抬起頭放聲笑了笑。
“沒事啦,車本身有點小毛病,反正我打算盡快送去維修,倒是你哦,有沒有哪兒摔傷了,快給我看看。”
寧加一一臉錯愕的望著陌生女人走向自己,然後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阿姨,您是不是把我當成高中生,我其實二十多啦,做錯事負責是天經地義的事,您把您的聯係方式給我,我給您轉錢。”
梁園瞧著女孩子一身正氣,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真沒事,你非得賠償的話,請我喝酒吧,我這個人啊,喝酒可以治百病,也讓我心情好,走吧。”
這種奇怪邏輯和要求,寧加一頭一次聽說。
“行吧,阿姨,您跟著我走。”
寧加一帶梁園去肖曉的酒吧,現在丁冬是新上任的調酒師,聽了顧客的要求,立馬開始幹活。
梁園坐在吧台椅上,掃視室內的布置風格,很難想象一個普通的小區內竟然可以藏著一個搖滾區+酒吧,有種原始人的豪放和**。
“嘿,你好久都沒有來了,哎,這位是?”
肖曉大致一看,可以猜得出來梁園大概四十五歲上下,車鑰匙還有手腕上的名表,彰顯得她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大媽。
無形之中看過去眼神並非特別友善,因為肖曉討厭顯得自己有錢的人。
“梁阿姨,這位是我朋友,肖曉,我不小心撞到這位阿姨的豪車,為了賠禮道歉,請她喝酒。”
肖曉坐在寧加一身邊,笑不露齒,也不吭聲。
“老大,你和這位梁阿姨長得好像啊。”
丁冬把調製酒擺在在客人麵前,無意道了一句。
二人聞言後,幾乎同時看向對方的臉蛋。
肖曉素顏,看上有點喪氣還有點累,但眉毛和眼睛,在丁冬的眼中幾乎和陌生女人一模一樣。
兩人咋看的氣質還有氣場也有幾分相似。
寧加一對此隻能夠保持沉默,在她眼裏,隻有閱過無數次,才能夠辨別兩個人的長相區別,比如付尤和商量。
丁冬瞧著兩人你看我,我看你也有一會兒,但都不吭聲,也不好多說什麽,佯裝問寧加一還需要不點點其他的。
“梁阿姨,您喝酒吧,我朋友她看上去好像很困,她該去補覺了。”
寧加一有眼力勁兒,拍拍肖曉的後背。
“你們喝好啊,我去睡覺了。”
梁園定神快速想了幾秒,抬頭問肖曉:“我可以認識你嗎?交個朋友。”
“沒這個必要的, 大媽!”
肖曉說完掉頭就走。
寧加一瞧著梁園心不在焉,感覺怪怪的,輕咳嗽了幾聲,讓丁冬幫忙給自己準備一杯特製飲料。
“加一,你朋友她多少歲啊?”
“呃,阿姨,這個我也不清楚。估計是很累了,說話就沒有禮貌,希望您別生氣。”
“哦,這樣啊,”梁園打起精神,衝著寧加一笑,“沒事,阿姨就是問問,你別放在心上啊。嗯,這酒味道還不錯。”
梁園喝得很高興,雖然便宜,但味道真心還不錯,她也很高興認識寧加一這個固執得可愛的女孩子。
因為梁園堅持不收錢,寧加一又知道她在這裏沒有親戚,也沒有訂好酒店,想請她吃飯,如果不介意的話,住幾晚也可以。
當然了,寧加一提前和家人商量過,沒有人拒絕。
寧家二老見過的有錢人隻有王城,對比兩人的氣質,還有談吐,真不在一個層麵上。
梁園也特別直爽,脾氣說話上都是如此,有什麽說什麽,不會藏著掖著,聽寧建宇說起王城的事,她毫不猶豫道出自己和王城的過往恩怨。
這個時候,不是那麽明白的事好像一下子就說通了。
王城的錢來得不幹不淨,至於做慈善,捐款捐物,要麽就是做給人看,要麽隻是為了讓自己的良心稍微好受一點。
眾人給他戴的“帽子”他不配。
被問起來這裏做什麽,梁園搔頭想了想,道:
“我就是想看看王城那副落魄樣是什麽樣的。當初沒有領到工資的工人,家都沒有回,隨便找個地兒用拚接起來的破爛被子蓋著睡覺。
我真慶幸那天去工地看了眼,不然,要是出了人命,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寧在福眼睛都氣紅了,兩隻老繭手纏在一起,埋頭不做聲。
“人在做,天在看,王城幹了那麽多缺德的事,肯定不會有好下場的。要我說,去蹲大牢都是便宜了他,要是放在古代,給他肉刑,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寧在福一拳頭砸在飯桌上,“沒錯!姑娘啊,你是好人,你一定會有好報的!”
氣氛極其嚴肅而沉悶。
寧加一怕奶奶心髒受不住,起身去廚房端事先就準備好的水果拚盤。
“大家都別因為一個人渣壞了心情,吃點水果,有助於消化。”
“謝謝加一。大爺啊,我不是姑娘啊,都快五十歲的人了,但您這話我聽著是真的舒服。”
梁園說話,仰起頭哈哈哈哈大笑幾聲。
她的笑聲很有感染力,其他人都情不自禁跟著一起笑。
“除了有點錢,我什麽都沒有。”
宋梅不以為然,搖搖頭,安慰梁園:
“ 別張口閉口就說自己啥都沒有,人活一世啊,想要的東西太多,也不能夠應有盡有,但該你的東西啊,肯定跑不了。”
梁園聽聞此話,麵色一沉,上一秒放進嘴巴的西瓜也不甜了。
“大爺,大媽,不瞞你們說,這是我的報應。”
寧家人麵麵相覷,齊刷刷盯著梁園。
宋梅挪動椅子,把手放在梁園肩膀上,“孩子啊,你怎麽這麽說自己啊。”
“大媽,不是我說,是我活該。”
梁園雙手啪一下拍在自己臉上,繼續說:
“我年輕的時候不懂事,丟過一個孩子。”
“這……”寧在福語塞。
“那是我自己的孩子。那時候我剛上大一,我人生計劃裏麵的好多事都沒有開始呢,我也不知道孩子父親是誰,糊裏糊塗就拖到最後生產期。
我接受不了她,然後……就偷偷給丟了,五年前我就開始找這個孩子。”
寧加一愕然,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其他人也是,望著梁園結舌。
“今年一月份,我總算是打聽到一點消息,那孩子被領養,那對夫妻好像住在這裏,我來找找,不管有沒有結果。”
梁園抬起頭,發現他們沒有用鄙視厭惡的眼睛看自己,有點吃驚。
“對不起,我不該給你們說這些,增加你們的心理負擔,我走了。”
寧加一起身去送梁園,兩人並排在一條直線上走。
“加一,你趕緊回去吧,別送我了。”
“沒多大事,陪你走走我也可以消食。”
寧加一扭頭瞅了眼看上去精明英氣的梁園。
“阿姨,如果你的孩子現在過得很幸福,您該怎麽辦?”
梁園不假思索的回答:“我會遠遠地看著。”
寧加一點點頭,正要再說話,發現一輛熟悉的車駛過去。
“阿姨,剛剛那車是王城的!”
“什麽?”梁園順著寧加一手指的方向看去,“他該不會是要逃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