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
王城開車來到太陽鳥小區，把車停在小賣部附近的空車位，一副“我很有錢，我很了不起”的模樣，嘴裏叼著雪茄，左邊腋窩夾著皮包，踩著油的發亮的圓頭皮鞋走進來。
寧在福聞聲後，剛想招呼一聲，說句：需要點什麽啊，見來者是王城，話立馬咽下去，權當做沒有看見，繼續用算盤算賬。
王城見狀也不惱，麵上掛著笑，從貨架頭走到貨架尾，然後再換一條，再從頭看到尾。
“寧大爺，你店裏有沒有那種老年人喝得奶粉，我要罐裝的哪一種。”
寧在福充耳不聞，手指快速撥動算珠。
“寧大爺您今兒是怎麽了？”
寧在福冷哼幾聲。
“您就這樣哼哼，不說話，我也不是您肚子的蛔蟲是不是？我到底哪兒惹得您不高興了，直接說不好嗎。”
“你回家問你老婆去。”
“我家曉麗到底是做什麽了，讓您老如此生氣，您告訴我，我馬上回去教訓她一頓。”
寧在福偏頭，“我不跟你說廢話，我們已經開始寫訴狀，請律師，你隻要照我的話說，你老婆肯定知道是為了什麽事。”
王城已經猜到寧家會為寧建宇翻案，故作震驚，用疑惑不敢置信的眼神盯著寧在福，站了許久，他故意嘴裏念念有詞掉頭離開。
片刻後，寧加一送貨回來，進門就看見爺爺杵在收銀台手邊，繃著臉，放下頭盔後，問：
“爺爺，我出門之前你都是笑嘻嘻的，怎麽這會兒愁眉苦臉的？”
“一一啊，王城要是護著她老婆，幫她請最好的律師跟我們打官司，我們……”
“打住！”
寧加一遞給寧在福一杯熱茶。
“自古邪不勝正，葉曉麗殺人還有理了，我不相信這個世道上會有這麽不公平的事，爺爺您別想太多。”
再有一句話：有錢能使鬼推磨。
她是嘴上這樣說，心裏跟爺爺擔心的情況一樣。
天大地大，人心複雜，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麽事。
寧在福心裏稍微寬慰了點，喝了幾口茶，扭頭注視孫女：
“一一你跟爺爺說實話，你那位朋友真打算幫我們？”
“……”
寧加一也不知道該怎麽向姐爺爺解釋。
她也沒有把這事告訴許默，倒是昨天他來這裏買東西，奶奶多嘴了一句，他順道就說起來，末了，打了保證，說是是一定會幫人幫到底。
說老實話，她不想麻煩人，越是熟人越是不想。
“爺爺，今晚我和付尤還有商量一起吃飯，還有不到半個小時，我出去一趟，到時候你準備兩二份的晚飯就好。”
寧在福直點頭，好記性不如爛筆頭，他寫在一張香煙盒上，用剪刀扣一個小眼，掛在貨最顯眼的地方。
接近五點半，寧加一走進“漁人碼頭”餐館，發現商量和付尤都提前到了。
“加一，點你想吃的，今兒我請客，你千萬別客氣哈。”
“今天發工資了？”
商量臉上的笑容已經說明了一切。
寧加一唰唰在菜名後麵打勾勾，隨後把菜單推向付尤，“該你了。”
“你怎麽選來選去就點了道娃娃幹鍋菜？我還以為是什麽了。”付尤剛剛拿上筆，就聽到寧加一說：
“付尤，人家商量好不容易掙點錢，你別亂點啊。亂點也成，你埋單。”
商量笑得很憨，告訴寧加一：“沒事，付尤也就是說說，他不會狠心宰我的。加一，你也別太在意我錢包，再點一道吧。”
“不用，我們仨，最多四道菜就夠了。”
點完菜，商量招手喊來服務員，叮囑他：“朋友們都已經很餓了，盡量上快一點。”
“加一，最近你忙什麽呢，連消息都不回我了。”
付尤純屬發**擾，隨口說說。
“是我叔叔的事，你們應該多多少少聽到了點。他不是殺人凶手，當初也不知道怎麽了，腦子一熱，就替別人坐牢。”
付尤和商量幾乎同時張開嘴，後者繼續問：“然後呢？”
“當然是準備翻案了，我絕對不會讓我叔叔繼續戴著殺人犯的帽子，任由別人說三道四。付尤，你也幫我向你小舅谘詢一下，他有沒有遇到過類似的案子，怎麽翻案成功的可能性高一點。”
付尤拍拍自己胸膛：“好的，包在我身上。”
“加一啊，”商量困惑臉，左手托腮，“我昨夜裏怎麽聽我媽媽說，你家都找好律師啦？”
付尤的小眼神立馬轉到寧加一臉上，“你說話呀。”
“其實吧，付尤或許知道，許默他……”
付尤忽然間一拍桌子，打斷寧加一的話，“就他？加一，你怎麽就相信他能夠幫你啊？”
“不是，你們在說什麽啊？”商量一句話都沒有聽明白。
“暫時不關你的事，你閉嘴，”付尤沉著臉，轉向寧加一，“這事我小舅不比他靠譜？加一，別去找一個外人來幫忙這麽一件重要的事。”
寧加一咳嗽幾聲，壓低聲音：
“請你小點聲音，行嗎？”
付尤學寧加一，趴在桌子上說話：“好的。但你答應我，別再去找那個啥，哦，許默了。”
“我沒有，算了，不說了。”
商量越聽越糊塗，索性關閉耳朵，專心等服務員上菜。
三人吃飽喝足，各自靠在軟綿綿的靠椅上，愜意地歎氣。
“吃的好爽啊，加一，老大，我們以後要聚的話，還是選這家吧。”
付尤伸出手，寧加一隨後，最後是商量，三人擊掌約定。
“馬上就到除夕，你們有什麽打算嗎？”
付尤怕拍自己的圓鼓鼓的肚子，“不知道。我小舅最近特忙，回家都很晚了，我外公外婆一個出去打牌，一個下棋，不過除了這些也沒什麽可做的。”
“我爺爺奶奶也是，最近一直念叨，若是像從前一樣有塊菜園該多好，兩老早晚做做鍛煉，其他時間真不知道做什麽打發時間。”
付尤坐在商量對麵，見他遲遲不吭聲，怕他是不是睡著了，桌底下的腳，故意用力踢過去。
“哎呦我的腳，老大，你幹啥呢，下手，呸，下腳那麽重。”
“你們家呢？”
“我爸媽光忙著做生意，爺爺奶奶跟你們家都是一個情況。”
寧加一坐起來，喝了口果汁，“今年吃不到丸子還有藕餅了，應該也不會像從前那樣，家家戶戶串門，大家夥兒聚在一起吃年夜飯。
我今早上還聽爺爺說，他現在寫對聯都沒什麽意思了。或許是長大了吧，過年感覺不到年味了。”
三人一同歎息。
“加一。”付尤眼裏迸射光芒，
寧加一見狀，猜測付尤絕對又有什麽鬼點子。
“小區旁邊不是有座小山嘛，咱們除夕夜去爬山怎麽樣？”
商量第一個不同意，猛搖頭反對，“我奶奶說了，那山裏頭有野豬，我不敢去，老大，你還是趁早打消這個念頭。”
付尤和寧加一對視了幾秒，同被“野豬”給點中笑穴，狂笑不止。
“哎，你們怎麽笑成這樣了，我奶奶從來不會騙我的，真的有呢。”
商量臉上寫著“委屈”感覺自己和奶奶有被冒犯到。
“商量，那是咱們小鎮留下的最後一座小矮山，沒有野豬，不信的話，你改天去問寧大爺。”
商量一頭霧水，看向寧加一，想聽聽她怎麽說。
“沒錯，我常常聽年輕父母說，他們周末放假的話，會帶孩子去爬山。聽說那條小溪裏麵，一年四季都有小螃蟹，半山腰有一片茶田，初中生休息的時候會去采茶葉，一個上午也就賺十幾塊。
就算是從前，那山裏麵除了養羊戶把小山羊趕到山頭上以外，沒有其他的小動物。”
商量語塞。
“你奶奶肯定是怕你爬山，所以才嚇唬你的。”
“嗯嗯，我也覺得。”
“扯回來，你們到底想不想去啊？”
寧加一舉起手。
“哎哎，胖子，你怎麽不吭聲了？”
“到時候再說行嗎？”商量站起來，肚子一點都沒有癟下去，“加一，老大，咱們出去溜溜吧。”
三人沿著街道一直往前走，走哪兒就是哪兒，什麽時候感覺肚子裏麵的食物消化得差不多，就各自回家。
不知不覺，三人無意識看了眼，發現來到了劉翠奶奶家附近，路兩邊的街燈間距有點遠，光線不夠均勻。
前麵有一個岔口，往左往右。
商量繼續往前走，寧加一和付尤吊尾巴。
寧加一回頭之際，發現垃圾桶旁邊有一個身影。
“停一會兒，付尤，這邊好像有人。”
“嗯？”付尤回過頭時，發現寧加一已經跑到垃圾桶附近。
“加一，你幹什麽啊？”
“噓噓，你小點聲。”
寧加一抓過付尤的手，索性警告他別出聲了，蹲下，“小歡，你怎麽坐在這裏啊？”
“表姐，我媽又打我了。”
寧加一擼起孩子袖子，手臂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很疼吧？”
“嗯嗯。”
付尤聽後，臉色一變，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小女孩子披上。
“表姐，你別去，我媽她和爸爸吵架了，心情不好，等她差不多消氣了，我再上去。”章小歡用力拉住寧加一的衣服，不讓她走。
“走，你去表姐家。”
寧加一牽起章小歡的手。
“小歡是吧，你餓不餓？”
章小歡有些警惕地看著付尤。
“別怕，小歡，他是我朋友。”
“餓，放學回家到現在，我都沒有吃東西。”
付尤氣得牙齒咯吱響，拽起拳頭，“哥給你買去。”
寧加一手速快，拉住付尤帽子，“買什麽買，你忘記我們家是開什麽店的嗎？”
“也是哦，哈哈哈。”
商量往後一頭，背後空****，折回來，他看見寧加一和付尤中間多了一個小女孩，默默走到付尤身邊。
“胖子，這是加一表妹，你趕緊自我介紹一下。”
“你好，我叫商量。”
“我叫小歡。”
寧加一繞過章小歡，拍付尤的手，“你幼稚不幼稚啊，別鬧了。”
四個人在小賣部門口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