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贏了8塊多。”
看到自己喜歡的人走過來,孟清水麵若桃花,開心地攥了把手裏零票後,就慌忙起身拉著他坐下。
笑意盈盈地道:“來,我打了一天了,頭都打糊塗了,你替我。”
二樓客廳有很多親戚,孟家大姑、二姑和小姑,還有一個小叔,都是拖家帶口的,攏計起碼不下15人。好在客廳夠大,連開三桌牌都不顯得擁擠。
不過此時眾人都不約而同地看著盧安。
或者說,從孟文傑帶盧安上二樓的那一刻,這裏的人都默契地停了手裏動作,看向盧安。
他們都聽說了盧安畫畫掙錢的事情,而且因為是孟家血親的關係,他們比一般人更清楚內幕。
比如,他們知道盧安賣了4幅畫,掙了6萬。
比如他們知道盧安跟滬市一個大畫廊和一個拍賣行簽約了。
比如拍賣行和畫廊給盧安每月2000元的基本工資。
比如他們知道,隨著盧安簽約畫廊,現在想從他這裏買畫1.5萬一副已經是過去式……
當初他們剛聽說時很是震驚,賣畫能掙錢?這已經打破了他們的想象,還一下子就掙了6萬。
在座的有一個算一個,存款超過6萬的寥寥無幾。而且就算有,那也是見不得人的灰色收入,不敢光明正大說出來。
而當他們得知盧安和畫廊簽約,還有2000固定工資拿時,他們眼紅了,他們嫉妒了。
而眼紅和嫉妒過後,就是深深的服氣,18歲的少年在一個他們完全陌生的領域闖**出這樣一番嚇人的成績,他們隻覺得很牛氣。
對於孟清水喜歡盧安一事,客廳裏的長輩差不多都知曉,畢竟平日裏經常走動,難免會發現一絲蹤跡。
以前呢,三個姑姑都齊齊暗地裏反對,認為清水條件這麽好,花容月貌的,應該等讀書出來找個更好的。
比如找個從政的家庭。
由於都是體製內人,三個姑姑也是最青睞體製裏的家庭,對體製外的人家或多或少都有些瞧不上。
她們的觀念就是,隻要進入體製就什麽都有了。
三個小姑子強烈反對,李夢是知情的,但她一直和稀泥,說孩子還太小,不要過多幹預,隻要不影響學業就好。
還是那一句話,李夢很喜歡盧安這個小輩,不僅他是自己好朋友的唯一兒子,還非常吃他的長相。
可如今嘛,聽說了盧安少年有為,聽說了盧安在畫畫方麵擁有超強天賦時,三個姑姑也好,三個姑父也罷,或者小叔,以及一幹表兄妹等,都齊齊望著熱情似火的孟清水,心思各異。
前鎮的地方風俗中,男人愛打字牌,女人愛打撲克。
麵對這麽多人,麵對孟清水的含情脈脈,盧安到底是沒能拒絕了,或者是不好拒絕。
“現在才下午2點多,晚餐還要2小時,你餓不餓?”孟清水緊挨在他身邊坐著,看了會牌後問他。
吃貨盧在吃食上從來不刻薄自己,當下點頭:“嗯,趕了一路,確實有些餓了。”
孟清水起身:“我去給你下碗麵條,家裏有你愛吃的牛肉,我給你炒個牛肉哨子。”
盧安抬頭望了望她,心裏暖暖的,說好,還說:“幫我煎個雞蛋。”
時隔5年,見他終於不再那麽抗拒自己,孟清水眼裏的濃情蜜意都快滴出水來了,當即神采奕奕地進了廚房。
把這一切看在眼裏的李夢也悄悄跟著進了廚房。
把廚房門關上,李夢對洗牛肉的小女兒說:“你去洗點薑蒜,媽來幫你做。”
孟清水不好意思地看了親媽一眼,擔心問:“他會不會吃出來?”
李夢一下子就把小女兒的矛盾心思給猜透了,揶揄道:“平時不愛下廚,現在為了討好他倒是曉得自己廚藝不好了,你呀,還是得跟你姐姐多學學,你姐的手藝現在比媽都好。”
前半句讓她臉紅。
可後半句聽到耳裏,不是味兒,孟清水的小心髒猛地糾了一下。
姐姐長相本來就不輸自己,由於大好幾歲的緣故,現在正處於風情最妙的鼎盛時期,她一直沒弄明白盧安是什麽時候把感情從自己這裏轉移到姐姐身上去的?
但她很清楚一點,姐姐現在是自己在感情上的最大“敵人”。
書婷,她能用一封信壓住。
李柔,她也不怕。
可姐姐這裏,她已經試探了好幾次,但盧安死不悔改,還幹脆由暗轉明了,這讓她很受挫,也讓她很委屈。
明明是跟自己戀愛的,這些年也沒有明確說分手,為什麽會喜歡上姐姐嘛?
帶著複雜情緒,孟清水切好了薑,洗好了蒜苗,隨後就站在一邊認真看親媽操作。
見女兒在學,李夢說:“這種黃牛肉不要切太厚,太厚不容易炒熟,容易柴,影響口感。
為了更好入味,最好要醃製個10分鍾,這期間你就可以用來準備配菜。”
一係列流程弄下來,麵煮好了,黃牛肉在大火中炒個30來秒也熟透了,隨後往麵上一罩,一碗香噴噴的牛肉麵出鍋,美味既成。
見女兒站著不動,李夢一邊洗鍋一邊問:“怎麽不端走?要是媽端過去就可沒你什麽功了。”
孟清水剜一眼這個拿自己尋開心的親媽,“要煎個雞蛋。”
李夢把洗好的鍋放灶上,“雞蛋你自己來,要抓住男人的心,得先學會抓住他的胃。”
不知道為什麽,李夢每次拿小女兒感情開涮時,心情就格外美麗,這種愉快的感覺都快讓她上癮了。
在邵市這種偏遠地區長大的孩子,孟清水廚藝沒有李夢說的那麽差,至少雞蛋煎得兩麵金黃,像模像樣。
麵上來了,低頭瞅著半碗牛肉哨子,瞅著油油的紅湯,瞬間口水生津,味蕾大動。
吃一塊,味道意外的不錯,再吃一塊,這味道有點超乎他的想象。
有些東西吃過兩輩子了,一下子就能品出不對味,但瞄一眼滿臉柔情的清水後,他不打算揭破。
而是把手裏的撲克牌遞給她,“你來打幾把,吃完麵我再來接手。”
“好。”孟清水輕輕地應一聲,伸手接過留有餘溫的牌。
同桌的大姑、二姑和小姑父齊齊看著兩人互動,像看愛情電視一樣,一言不發。
中間,盧安忽然問她:“清池姐去哪了?我怎麽沒看到她人呢?”
聞言,正出牌的孟清水手心一緊,手裏的牌差點掉桌上。
好在她不是第一次麵對這情況了,有經驗,穩了穩情緒後輕聲回答道:
“姐去長市舅舅家拜年去了,順便在那邊待到考試完。”
盧安一直細細地觀察著她,見她沒有翻臉,頓時鬆了一口氣,不過接著又有些鬱悶了。
清池姐就這麽的走了?
也不跟自己打個招呼,這是躲著自己呢?
這是給清水留空間?
盧安暗想,看來過年之前那通電話表白徹底把這姐兒給驚嚇到了啊。一時間心裏酸酸的。
盧安咬一口雞蛋又問:“清池姐考哪個大學的博士?”
孟清水出牌一對A,回答他:“湖南醫學院,內科學。”
聽到這話,他放心了。
清池姐雖然提前了一年考博,但學校沒變,專業沒變。
說起來醫學院還是81年國家首批博士試點的高校之一,那時候湖南境內才4所大學有這資格,其中就包括國防大學,可以想象這醫學院博士的含金量之高。
晚飯後,盧安向孟家提出告辭。
由於家裏客人太多,根本沒地方歇,孟振海和李夢倒也沒挽留,隻是給他拿了好些新奇東西。
見孟清水依依不舍地送自己到大門外,盧安發出邀請:“我要去小姑那拜年,跟我一起去不?”
旁邊正吸煙的孟文傑聽到這死樣怪氣的話,差點嗆到了,邀請人是這樣邀請的?能不能有點誠心?
果然,孟清水用幽怨的眼神看著他,搖了搖頭:“你去吧,我不去了,路上注意安全。”
孟文傑插話:“是大哥開車送他,小妹你應該跟我說注意安全才對。”
被這麽一打岔,孟清水的心情立時好了幾分,笑吟吟地說:“哥、盧安,一路平安。”
這,這沒救了啊。
孟文傑仰頭望了望天,很是吃味,這小妹是徹底跟自己不親了。
跨坐到摩托車上,盧安對她說:“我走了,咱初八一起回寶慶。”
“好。”
最後這一句話雖短,卻讓孟清水暫時走出了陰霾。
“叔、姨、嫂子,走了啊。”
摩托車開動之際,盧安向院門口目送他的三人揮了揮手。
“誒,慢走,有時間多來家裏玩。”這是李夢的回應。
半路上,心疼小妹的孟文傑問他:“你到底怎麽想的?”
盧安沒聽到:“風太大了,你說什麽?你大聲點兒。”
孟文傑頓時減速三分之一,迎著風大聲重複一邊:“你到底怎麽想的?”
盧安明知故問:“什麽怎麽想的?”
孟文傑問:“你到底還想不想做我妹夫?”
盧安嘿嘿直笑:“想,做夢都想做你妹夫。”
孟文傑以為自己聽錯了,停下車沒好氣道:“那你還把清水往外推?要不是從小看著你長大,我都忍不住想對你動手了。”
盧安很真誠地說:“大舅哥,我就先這麽叫你了,時機還未到嘛,等讀完書再說。”
孟文傑警告他:“你小子別仗著清水喜歡你,你就為所欲為。
我告訴你,清水要是在你這裏受了委屈,我會雙倍討回來。”
盧安根本不受威脅:“哎哎,好好說話行不行,別這麽牛皮哄哄的,你好歹也是國家幹部,要注意形象。
再說了,你又打不過我。”
“而且你把我打壞了,還得你妹妹在病床前一把屎一把尿照顧我,到時候難受的還是你。”
孟文傑氣笑了,“你真是個二臉皮,清水喜歡你,算是瞎了眼。”
對這話,盧安罕見沒反駁,也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12裏路,摩托車很快就到。
把東西搬下車,盧安感慨:“我就拿了點煙酒去你家,姨卻給我返了5倍有多。
我看你路上一直氣不順,要不要進去吃點喝點,把本吃回去?”
孟文傑本來很有涵養功夫的,可麵對這個小王八蛋,好幾次破防了,頓時笑罵了一句“滾蛋”,就調頭走了。
見到寶貝外甥,小姑先是高興,接著埋怨:“聽說你中午就回來了,怎麽不直接來我家,我還打算給你個驚喜呢。”
盧安好奇:“小姑你別忽悠我,你家裏一眼能望到頭,能有什麽驚喜?”
小姑氣得掐了他耳朵一下:“驚喜下午走了,以後吧。”
連驚喜是什麽都知道,盧安根本不在意,跟裏麵的親戚一一打過招呼,他就問小姑父:
“小姑父,泥水匠和木匠都請到了沒?”
小姑父是一個非常務實的人:“小安你莫要擔心,都喊好了,初六動工。”
“行。”有著上輩子的打底,盧安對小姑父的為人那是相當放心,甚至在某些情況下,比對自己還放心。
當天晚上,三家人聚一起商量好細節,先給大姑4000塊做預付款,紅磚先送。
老盧家要蓋新房子了,而且蓋的兩層紅磚房,這在村裏引起了極大轟動。
現在上村有一家算一家哇,就書記和兩個淘金客住的時興紅磚房。
其他家庭還是木房子呢。
而且相當一部分還是有著幾十、上百年曆史的老房子,日子都是緊巴巴的,要說大家心裏不酸那是假的。
經常有人來家裏問七問八,那個表情羨慕的喲,好想把家裏的女兒嫁給盧安做媳婦。
按照盧安的想法,老房子先不拆,他家旁邊有空地,菜地也是自家的,先把後麵菜地打平,紅磚房蓋好後,再把木房子拆了做院子,拉上圍牆還可以種菜吃。
盧燕、大姑和小姑等人都同意這個方案,不過反對拉圍牆,說都是鄰裏鄰居,拉個圍牆串門都不方便,不容易同周邊人交流感情。
見大家態度都是如此,盧安讓了一步,沒去計較太多,反正嘛,他讀書出去後是基本不會待家裏了的,大姐怎麽高興就怎麽來唄。
原先是打算蓋瓦的,但在盧安的大力堅持下,改用水泥封頂,隻是這預算要多出一千多塊。
初四一大早,小姑父就在十字路口發布了一個重磅消息:找人挑紅磚,3分錢一塊紅磚,從大姑家挑到老盧家。
消息一出,小賣部老板立馬幫大家扒拉一下算盤珠子:
10塊磚3毛,這麽平坦的路,一個人挑20到30塊磚輕輕鬆鬆,力氣大的一擔下來就是差不多1塊錢。
而來回才6裏路,一天要是挑個20擔,那不得一天工資20了?
謔,妥妥高工資哇,十字路口的人紛紛心動了。
頓時老婆孩子不管了,有些事做到一半都生生拔了出來,男女老少齊齊出動,大人掙工錢,小孩掙辣椒糖錢,一時間熱乎朝天,幹勁十足。
小姑父給大家分工:盧燕和小姑數磚,宋佳記數,大姑父則請風水先生來看地,大姑做飯。
至於盧安呢,小姑父沒給他安排活計,說讓他自由發揮。
什麽叫自由發揮?
好聽點叫都管,什麽都管,不好聽點那就是當村霸打流唄。
原本以為活計最輕鬆的宋佳最後受不了了,實在是這些個鄰居太他媽的熱情了,為了多掙錢,為了不讓別個把錢掙光了,竟然熬起了通宵。
這是老盧家一眾人始料未及的。
沒得法,晚上盧安被小姑父揪出來救火,替了宋佳的班。
一連兩天如此,紅磚運齊了,木料也整齊了,隻等開弓。
在這個時代,大家都沒手藝,都靠幾把子力氣討活,盧家要建房了,要喊工人了,好多人連夜去找小姑父攀感情,就是想做個工,掙點收入。
小姑父偷偷問盧燕三兄妹:“附近鄰居有沒有欺負過你們的?”
盧燕想了想,說了一家。
小姑父心裏有數,默默把那家人的勞動力劃掉,然後他出頭做那個惡人,開始招工。
這年頭嘛,閑人多,閑漢多,在盧家好吃好喝地招待下,沒人願意磨洋工,也沒人敢磨洋工,好不容易得到這份差事呢,要是因為磨洋工被人頂掉了,那不得血虧啊。
所以一個一個的,在頻繁的葷段子中,都很賣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