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你回來了?”
沒有回頭看我。
我有些不安,向她走過去。
我輕輕的把手撫上她的肩膀。
我想安慰她,想問她到底出了什麽事。
但我還沒開口,我自己先就緊張難過起來。
我的視線落進了窗台上的魚缸裏。
我看到兩隻金魚,紅色的那隻飄浮在水上,肚子鼓鼓的,身子僵硬的向一邊彎曲,再也直不過來。
另一隻黑色的在它身邊漫漫的遊著,無限悲傷。
我以為它死了,我雙眼一下子就急得滾出幾顆淚來。
我哽咽著問:“豔,這是怎麽回事?”
梅豔轉過身來,望著我的臉,一邊輕輕的為我拭淚,一邊道:“它隻是吃得太飽了,別那麽難過,等它肚子裏的魚食漫漫消化了,它就可以活潑如初。”
我拿淚眼再去看那隻飄浮在水麵的紅金魚,模糊中果然看見它的尾巴在慢慢的一動一動,嘴巴也在慢慢的一張一合。它竟真的隻是吃得太飽撐著的,並沒失去生命。
我無限驚喜,我一邊像一個孩子一樣淚流滿麵的笑了,一邊自責:“都怪我,早上魚食丟得太多了。我一心隻想喂好它們,卻並不知道,魚會這麽貪吃。”
她笑笑:“沒什麽,你沒養過金魚,自然沒經驗。”
其實,她是在安慰我,憑她的經驗,早就知道這隻金魚不能活了。隻是我當時無比自責無比痛苦,視線隻落在那隻倍受折磨的紅金魚身上,沒有注意到她的笑眼,悄悄的滾出了幾顆晶瑩剔透的淚珠。
隻是後來在**的時候,我有些詫異,這一夜,她比任何一夜要的次數都多。她在我身子下的表情很複雜。仿佛一夜就是一生,天亮以後什麽都沒有了。
夜裏折騰得太久,早上我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我匆匆的跑向窗台,幾縷陽光斜斜的射在那株綠色植物上,又從葉縫裏漏進了金魚缸的水裏。
有風輕輕吹來,綠色植物輕輕的搖曳著身姿。
水麵的影子也跟著輕輕搖晃起來。
那隻被撐著的紅金魚還是飄浮在昨天的位置,還是那麽痛苦的彎曲著僵硬的身子,尾巴慢慢的一動一動,嘴巴也慢慢的一張一合,並不見好轉。
另一隻黑的,像昨天那麽在它身邊遊著,輕輕的,緩緩的,死水微瀾,沒有任何聲音。
魚流淚了,隻有水知道。
我轉過身來,望著梅豔,問:“如果它好不起來,豔,你是不是真的……”
我心裏很怕很痛,說不下去。
她剛起床,默然的扣著胸前的扭扣,低頭不語。
我衝過去,把手搭上她的雙肩,拚命的搖晃著她的身子,道:“豔,你抬起頭,抬起頭看著我,我要你答應我,永遠不離不棄,那隻是隻魚,一隻魚,你知道嗎?它代表不了我們中的誰!”
她緩緩的抬起頭來,已是淚眼汪汪,低低的顫聲問:“它死了?”
我道:“沒有,它還活著,隻是沒有任何好轉,我怕,我真的怕……”
梅豔笑了,她說:“沒死?沒死就好。”
那是2007年十一月底的一個早上,那個早上有著陽光卻吹著幹冷的風,我永遠都忘不了梅豔的笑,像是希望又像是絕望,難於捉摸,無限淒美。
去上班的時候,在昨天那個站台上,我和梅豔吻別,我吻得瘋狂,吻得疼痛,吻得長久。梅豔好幾次掙紮著想避開,我都沒讓。像她昨晚和我在**一樣,我想用盡一生。
我怕晚上回來的時候,那隻紅金魚早已香魂杳然。
梅豔溫柔體貼,但曾經受過我所不知道的剌激,她相信宿命,認定的事很難再回頭。
如果真那樣了,我不敢去想象。
誰說的沒有如果?
一趟車又一趟車來了又去,眼看就要錯過上班時間了,梅豔終於堅決的推開了我。她已被我吻得無法呼吸。
我被她推上車的時候,我對她回頭。
她和我眼裏都滿是淚水。
站台上人影晃動。
幾個情竇初開的學生模樣的小女孩,對我們尖叫,好奇而豔羨。
更多的是那些成熟男女的嗤之以鼻和老年夫婦的憎惡反感。
一整天我都無法專心上班,好幾次我都想偷偷溜回大慶村,去看看那隻可憐的紅金魚。可是這一天事情奇怪的特別多,我根本無法抽身。
我飄飄浮浮的,忙得暈頭轉向。
好在事情雖多,卻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出不了什麽大錯。
湘菲一次次被我冷漠,卻還是在一旁好心的提醒我幫我糾正,並擔心的問我,改之,你沒什麽事吧?
可憐她真的是一片癡情付流水了。
我隻是搖搖頭,恍恍惚惚的淡淡一笑。一整天沒和她說一句話,也沒正眼看她。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時間,我剛像一隻急於回歸自由的鳥,衝出攀籠那般衝出辦公室,就聽到一個急切的聲音在背後大聲喚我。
“改之!等等!”
我本想裝著沒聽見,可女福爾摩斯卻從旁邊攥住我道:“改之,劉經理在叫你。”
湘菲很是不高興,衝女福爾摩斯沒好氣的道:“人家沒長耳朵聽不到嗎?要你在這提醒,還拉拉扯扯的!人家又不是沒有女朋友!”
說完也不看女福爾摩斯什麽反應,嘟著嘴,轉身就氣衝衝的走了。
周圍的人都哄然大笑。
女福爾摩斯鬆開我的手,臉紅紅的,無限尷尬,愣了愣,跑過去追湘菲。
敢情是害臊,是想給湘菲解釋。
同事們也跟著急急的離開,畢竟是我們部門的女經理找我有事,他們盡管內心正好奇得厲害,卻不方便偷聽,不得不故意避得遠遠的。
劉月微笑著向我走過來。
我在心裏暗忖,她有什麽事呢?偏要在這個最不恰當的時候。
可她不是湘菲,我不能用前晚在電話裏對湘菲那樣的語氣,對她道,不能等到明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