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節 狼煙衝天起（7）
重新回到前敵指揮部內的臧式毅氣急敗壞，不等軍醫給他包紮，立刻聲色俱厲地叫來了心驚膽戰的徐景隆和李振聲。氣炸了肺的臧式毅暴跳如雷，對這兩人破口大罵：“你們這兩個混蛋！還算是軍人嗎？身為高級指揮官，卻膽小如鼠！畏敵如虎！貪生怕死！臨陣脫逃！簡直是恥辱！簡直就是敗類！剛才那麽多弟兄在拚死苦戰，那麽多弟兄為國捐軀，而你們卻抱頭鼠竄！造成了嚴重的惡劣影響！要不是你們，弟兄們早就衝破日軍的阻擊陣地了！我戰前就說了！臨陣脫逃者，殺！我現在就斃了你們這兩個敗類！”臧式毅怒火萬丈，越罵越怒，說著抽出手槍就要對徐景隆和李振聲開槍。
徐景隆和李振聲魂飛魄散、麵如土色，一起哀求道：“司令！手下留情哪！”
“誰要殺我的部下？”張海鵬氣勢洶洶地趕過來。他剛才聽說臧式毅帶頭衝鋒，心裏又不屑又幸災樂禍，冷笑道“這個臧式毅為了討那小六子的歡心，還真是下血本了”，甚至希望他死在日軍的槍下，但現在看到他要殺徐景隆和李振聲，頓時按捺不住了。徐景隆和李振聲都是他多年的心腹親信，豈能讓臧式毅給殺掉。因此張海鵬立刻阻攔臧式毅：“臧司令！勝敗乃是兵家常事嘛！徐副師長和李團長都是很早就追隨我的老部下，同我一起跟著老帥風裏來雨裏去，這麽多年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麽能說殺就殺呢？”
臧式毅兩眼噴火：“他們兩個違背軍令！貪生怕死！臨陣脫逃！死不足惜！”
張海鵬惱怒了：“我說不許殺就不許殺！”
臧式毅大怒：“我就殺給你看！”
張海鵬也大怒：“你敢！”說著他身後的一隊衛兵齊齊用虎視眈眈的眼神看著臧式毅。
臧式毅怒不可遏地看著張海鵬，知道自己若是開槍打死徐景隆和李振聲，張海鵬和他的死黨部下極有可能會嘩變，讓自己命喪當場，自己要是死在這裏，這個張海鵬肯定會在張學良麵前反咬自己一口，說不定捏造鬼話說自己是戰死的，反正自己都死了，也沒辦法分辨，那自己就死得不明不白了。臧式毅按捺住怒火，轉身而去，隨後發電報給第35師，要求該師即刻趕來參戰。
第35師師長李鳴鍾是西北軍悍將，位列馮玉祥“五虎將”之一，文武雙全且頗有謀略，曾在北方軍閥混戰時的天津戰役中打敗過張作霖“五虎將”之一的李景林；副師長郝夢齡也是一位忠烈愛國的將領。兩人接到臧式毅的電報後，迅速整頓部隊並連夜出發。由於該師的駐紮地較為分散，李鳴鍾和郝夢齡知道長春戰事緊急，因此不等全師四個團都集結完畢便帶著最近的第409團星夜兼程趕來。9月2日上午九點多，李鳴鍾和郝夢齡便趕到了長春前線。臧式毅又驚又喜，親自迎接他們：“沒想到你們這麽快就來了！”
李鳴鍾凜然道：“戰事緊急，豈能浪費時間？司令，我們現在就立刻投入戰鬥吧！”
臧式毅感動不已：“你們隻帶來了一個團，並且官兵們都很疲憊，先休整一下吧！”
郝夢齡道：“時間越拖下去，對日本人就越有利，不能拖了！我們請求立刻進攻！”
臧式毅猶豫道：“第108師上萬兵力從昨天下午打到現在都沒能啃下來，你們就一個團，能行嗎？”
李鳴鍾和郝夢齡地笑道：“日軍也就兩三千，和我們一個團差不多，日本人難道不是肉做的？我們中國軍人和日軍一對一，難道打不過？即便戰死了，那也是為國而死！死而無憾！”
臧式毅肅然起敬：“那祝你們旗開得勝！”他心裏暗暗慚愧，關鍵時候，自家東北軍卻靠不住，還要靠非嫡係的西北軍。
第35師是西北軍餘脈部隊，西北軍素來條件艱苦，熱兵器普及率遠不如同為北方軍閥的東北軍或晉綏軍，再加上李鳴鍾極有尚武精神，因此命令給麾下官兵大規模普及大砍刀並親自教導部隊操練實戰刀法。此時第35師已經加入東北軍作戰序列，得到了東北兵工廠分配的大量武器彈藥，但第35師上下仍然保持著原先的西北軍特色，大部分官兵都不用刺刀，而是人手一把大砍刀。李鳴鍾和郝夢齡在率部參戰後，把部隊分為了兩部分，一半是火力隊，另一半是大刀隊。正式投入戰鬥前，郝夢齡對全團官兵慷慨激昂地訓話道：“我們以前打來打去，打得都是中國人打中國人的內戰，老百姓因為我們而成千上萬地遭殃！現在我們是打日本侵略者，一定要打出西北軍的威風來！國家多難，民族多難，我們是老百姓養育的軍人，就必須要以死報國！戰死者光榮！偷生者可恥！”
官兵們忿然齊聲道：“有敵無我！有我無敵！”
聽到郝夢齡的這番話，臧式毅愈發感動，隨後用電台調動了東北空軍第5大隊，特地出動十多架轟炸機為第35師掩護作戰。
中午十一時，在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和漫山遍野白花花的刀鋒中，第35師第409團的三千餘官兵奮勇衝殺向日軍，表現出了極其頑強的戰鬥精神，官兵們無不前赴後繼、視死如歸。在炮兵和空軍飛機的掩護下，第409團迅速突破了日軍的防線，並展開了規模超過和平廣場戰役的白刃戰。氣吞山河的喊殺聲和肝膽俱裂的慘叫聲中，第409團的官兵們揮舞著大砍刀與日軍展開刀鋒見紅的血戰。日軍素來高度重視白刃戰，士兵裝備的刺刀都長達五十多厘米，並且日軍曾在日俄戰爭中創造了萬人夜襲白刃戰的記錄，但刺刀在實戰中的殺傷力大大不及大砍刀。因此白刃戰爆發後，日軍立刻被殺得鬼哭狼嚎。第409團團長趙登禹一馬當先率率領團衛隊排參戰，全排編為敢死隊，趙登禹以身作則擔任敢死隊的隊長，眾隊員人手一支德國MP-18衝鋒槍和兩把大砍刀，打頭的十多名隊員奮力舉著輕機槍掃射日軍，為後續部隊打開通道。眾敢死隊員衝入敵群後全力掃射，打光子彈後盡皆棄槍使刀，揮舞兩把大刀在日軍人群裏左右開弓，前赴後繼、奮力血戰，光是趙登禹本人就親手砍殺日軍十二人，殺得日軍魂不附體。震天的殺聲中，官兵們盡皆殺得白刃盡赤、血水為衣，日軍則被殺得死傷慘重、士氣枯竭，被砍下的日軍人頭遍地亂滾，被剁下的日軍斷手斷腳散落一地，被攔腰砍死的日軍內髒橫流，有的日軍腦袋連同鋼盔被砍成兩瓣，腦漿飛濺。這場天昏地暗的白刃血戰持續了足足一個多小時，負隅頑抗的日軍第3旅團第4步兵聯隊以及協同作戰的日本警察、憲兵、在鄉軍人共有兩千多人被殲滅，日軍第4步兵聯隊聯隊長大島陸太郎在戰線崩潰之際，帶著聯隊部的衛兵和百餘名參謀勤務兵也參加戰事，最後在混戰中被亂刀砍成了肉泥；第3旅團旅團長長穀部照俉少將帶著旅團的軍旗倉惶突圍逃離，但遭到趕來增援的第35師第411團劉家麒部截殺，窮途末路中剖腹自盡。至此，長春地區的日軍基本被消滅。
喜出望外的臧式毅立刻給沈陽發電報，匯報了長春的戰事過程和結果，特別給李鳴鍾、郝夢齡以及第35師第409團的官兵申請獎勵。當然，臧式毅也沒忘了張海鵬，他又在電報裏咬牙切齒地向張學良狠狠告了張海鵬一狀，聲稱張海鵬“疏於治兵、玩忽職守、居功自傲、驕橫怠惰、指揮不力、消極避戰、包庇親信”，又抨擊了第108師副師長徐景隆和該師第529團團長李振聲“畏敵如虎、抗命不遵、臨陣脫逃、擾亂軍心、屍位素餐、膽小無能”；另外，臧式毅也特地給陣亡殉國的第529團副團長王永盛申請撫恤嘉獎。
接到他電報後的張學良獲悉長春日軍也被消滅，頓時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然後派人前往長春核實臧式毅的報告。確認臧式毅所述情況真實無誤後，張學良下令撥款三十萬大洋用以獎勵第409團有功官兵和撫恤該團陣亡官兵，另撥款三千大洋用於撫恤王永盛的家屬；“抗命不遵、臨陣脫逃”的徐景隆和李振聲立刻逮捕，開除軍籍、撤除軍務，移交軍事法庭審理，一周後兩人都被槍決，兩人部下裏有三十多名中層軍官也被開除出軍隊或判刑；“指揮不力、用人不當”的第8軍軍長張海鵬中將撤除軍長職務，軍銜降為少將，繼續擔任第108師師長；奮勇殺敵、厥功甚偉的原第35師師長李鳴鍾少將升任為第8軍軍長，副師長郝夢齡少將升任為第35師師長，第409團團長趙登禹上校升任副師長兼團長。
長春戰事是一波三折，遼陽戰事也同樣十分激烈。